坐在馬車中的人終於走了出來,修長挺拔的身影,姿態悠閒從容,透露着幾分慵懶。
楚開墨昂首看着高大巍峨的城牆,內心淡如止水,而後低頭看着,等待他們的人,這些人他並不認識,但他卻從小妹的信件當中得知,這些人是段白黎的人,護國將軍府的管家,以及護衛。
他還驚訝了一下,畢竟段白黎那時候的落魄衆所周知,縱然氣度非凡,縱然身邊跟着兩個貼身侍從,但是還能夠從眉眼當中看出幾分清冷。
若非孤寂,誰願意冷漠?
大手一揮,楚開墨道:“走,我們進城,這些都是自己人,大家放心便是。”
那人鬆了一口氣,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因爲懂得些許拳腳,一眼就看出對面那些人個個身懷高絕武藝,並且氣勢內斂,儼然高手姿態。若是對上強盜這種烏合之衆,他們尚且能夠完全將之抹殺,但是對上這些懂得隱匿氣勢者,他們只能扔下武器選擇投降。
還好這些人都是自己人,同時也更加驚訝東家的交友能力,大成京城富貴鄉,有權有勢之人的彙集地,若非真正的頂級之家,可能養這麼一羣武功高手,而東家連這種武功高強者也能結識。
隊伍向前推行,楚開墨走到管家面前,拱手一禮:“勞煩等候,在下楚開墨,舍妹居於府中,多謝招待。”
管家連忙擺手道:“二公子客氣,舟車勞頓,隨老奴進城安置。”
兩支隊伍合成一支,駛向內城。
楚容早已得到消息,翹首以盼,直到天黑了纔等到楚開墨。
“小妹!”楚開墨大步上前,一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心疼道:“怎麼病了?”
楚容搖搖頭:“沒事,已經好了,二哥不要擔心。”
楚開墨掐了掐她的腰:“纔多久沒見,人就瘦了一圈,過年也不曾回家,爹孃大哥可想你了。”
楚容笑道:“本來要回去的,奈何老天爺不賞臉。”
“嗯,大雪連天,出行不易,小弟帶你留下過年是對的。”楚開墨鬆了手,帶着她進入廳堂:“信上花卉單子全都給你送過來了,你鋪子準備妥當了麼?可是需要二哥幫忙?”
楚容搖頭:“不用,二哥還是快點離京爲好。”
楚開墨輕哼一聲:“我纔來你就驅趕我,小妹太過分了啊。”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出現在京城,但自己走和被人驅趕是兩回事。
楚容道:“皇上下令讓爹孃進京,我請啊黎的人將之攔截了。”
楚開墨微微挑眉:“攔截?怎麼個攔截法?”
那可是聖旨啊,輕易妄動是死罪,但是他從小妹口氣中聽出幾分不太好的氣息。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自家小妹道:“直接殺了。”
楚開墨:“……”果然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只有這樣,才能免除後患。”楚容讓人送來熱水,洗杯取茶葉泡茶,氣定神閒道:“京城太過危險,爹孃他們可能不會有防備之心。”
到底是小門小戶,見識有限,難免因爲手腳不知道怎麼放而鬧出事來,最重要的是,瑞安將軍還沒有解決,她根本不放心爹孃入京。
楚開墨點頭:“來京城幾個月你就和小弟一直住在護國將軍府麼?”
楚容道:“不是,之前是住在小哥哥自己的一棟房子,後來因爲聖旨之事打算回三裡鎮,遭遇刺殺而不得不回到京城,這時候才一直住在將軍府裡養傷。”
將軍府有最好的藥材、最好的大夫,也因此較小哥哥再不願意她入住將軍府,也不得不爲了她的身體着想點頭同意。
楚開墨接過泡茶的活計,低聲問道:“下手刺殺的幕後之人是誰你可讓人查清楚了?”
楚容道:“是瑞安將軍。”
楚開墨沉默,自己泡了一杯茶,讓楚容喝白開水。
兩人靜坐片刻,楚開霖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眼前,一看到楚開墨,楚開霖腳步一頓,眸光淡淡掃一眼楚容,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但是楚容卻感覺到絲絲的危險。
糟糕,忘了告訴小哥哥:二哥今日來到!
好似察覺到楚容的情緒波動,楚開墨輕笑一聲,而後站起來走到楚開霖身邊,伸出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打了一下:“小弟近來可好?二哥不請自來,可是歡迎?”
楚開霖扭頭,平靜的看着他,看得楚開墨訕訕鬆了手,聳一聳肩膀道:“真是不可愛,明明小時候那麼討人喜歡…”
回答他的是楚開霖繼續的盯視。
楚開墨高舉雙手錶示自己錯了,伸手將之拽到椅子的另一邊,道:“好了,坐下喝茶,一身水汽的,剛剛沐浴回來麼?”
楚容輕咳一聲道:“小哥哥吃飯了?今日二哥過來,管家大叔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就我們兄妹三人…”
楚開霖突然插話:“明日收拾一下,我帶你離開。”
若非在上將軍府的珍貴藥材,楚開霖根本不願意自家小妹住在別人家裡,尤其對方還是帶來諸多麻煩的段白黎,更因爲對方是小妹未來的婆家,還未成親,貿然入住終究不太好。
楚容一噎,幽幽的看着他。
“怎麼?將軍府住着太舒服,不想離開?”楚開霖口氣依舊,熟悉他的卻能夠聽到幾分冷漠。
楚容連忙道:“纔不是,小哥哥無理取鬧。”
楚開霖一言不發看着她。
楚開墨連忙道:“小妹聽話,你三哥思慮得有道理,你現在還是未嫁之身,貿然入住別人家裡不太合適。”
看着那張極度蒼白的臉,楚開霖緩和口氣,道:“是,女兒家未出家不得貿然住別人家裡,況且,護國將軍府這把傘太大,縱然隱秘性極好,總有一天還是會泄露出去,畢竟盯着這座宅子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
楚容點頭:“護國將軍府有我需要的東西。”
楚開霖道:“借勢?”
楚容:“正是,這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每一個鋪子背後都是達官貴人,若是沒有一點身份背景,很容易夭折,而護國將軍府名聲足夠大,並且也甘願爲我所驅使。”
楚開霖推了推她面前溫熱的白水,示意她喝下去,道:“不需要,護國將軍府傘太大。”
一直以來,天才軍師無懈可擊,若是突然選擇庇護一個小跳蚤,那麼這個小跳蚤定然也不會太過悠閒。
楚容點頭:“我承認,護國將軍府太過醒目,但也因爲如此,無人敢招惹。”
楚開霖道:“受的恩惠太多,庇護之事我會解決,你只管放心。”
楚容:“……”張了張口,終究沒再多說。
楚開墨靜靜喝茶,不時看看身邊的弟弟妹妹,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楚開墨來得靜悄悄,吃過飯之後也走的靜悄悄,身爲墨家家主,也是楚家的人,正好在皇上宣旨之後貿然入京,很容易被人抓住話柄,再來個治罪也未嘗不可。
若非爹孃擔心遠在京城弟弟妹妹,楚開墨根本不會選擇入京。
而現在,已經看到弟妹了,心裡也就放心了,他也該做自己的事去,按照小妹的意思,哪怕現在聖旨被攔截了,總有一天還是會有第二道聖旨送往香山村,在這之前,他要解決自己的手頭工作,完全的空下來。
星夜兼程,楚開墨帶着人、借將軍府的勢,順利出京。
那幾天過去,京城之中根本沒有人知道墨家家主入京走了一趟,可見護國將軍府的絕對實力。
三天之後,各種修剪整齊的花花草草被擺上架子出售,而楚容也離開了護國將軍府,回到住了一段時間的小院子。
一些還沒有張開的小花兒被安置在小院子之中,由楚容親自照顧。
開張那一天,果然因爲太后娘娘喜愛花花草草進而無數人跟風、不過一天的時間,那些沾染美麗露珠的小花兒被哄搶一空。
尤其是那些寓意特別美好的盆栽。
楚容的日子變得充實,可能因爲和花花草草打交道,生機濃郁,兩三個月沒有變化的臉色,竟然在短短的十天之內回覆些許血色。
而楚開霖依舊忙碌着學業,身上儒雅風度更加濃郁。
進入六月,整個京城開始忙碌起來,因爲太后的生辰就要到了。
當今天子是個大孝子,每一年的太后壽誕都極爲濃重,整個京城與之同慶,更甚者花草擺滿京城的家家戶戶。
這一天,楚容正忙碌着算賬,不過幾日的經營,她就賺得鉢滿盆滿,同時也對太后娘娘喜愛花草的程度,加深了三分。
雖然有管家派人幫她,但是管家再三強調:“姑娘那是將軍府的夫人,掌管整個將軍府的內務經營,現下正好認真學習。”
因此,留在祖龍身邊的賬房先生會指點族人如何做更加簡單明瞭細節化,卻不會動手幫她做,同時也在楚容極爲簡便表格記錄的影響之下,走上新的高度。
到底不時專業記賬人員,楚容只不過是自己打磨出來的方法,在專業人士面前漏洞百出。
好在有專業的賬房先生爲她指點修繕,倒是得到一套更爲簡便而清晰的方式。
而這套更爲簡便清晰的記賬方式,也逐漸走入護國將軍府,並且一代傳一代,成爲後事的精深圭璧。
“容兒。”
一道楚容熟悉的聲音響起,擡頭一看,段文華背對着陽光走進來。
自那一日刺殺、幾近死亡之後,楚容並沒有再看到段文華,一晃過去三個多月,那一次見到段文華,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因爲段白黎的關係,楚容將段文華看成自己人,卻沒想到這麼一個被她認爲是自己人的人,卻對她毫不猶豫的下毒手,那帶着倒鉤的大網鑽入血肉的疼痛感昨日重現。
“段公子可是有看上的盆栽?還是需要小女子爲你介紹?”楚容笑着站起來,眼眸深處卻平靜一片,甚至帶着幾分冷意。
段文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就這麼遠遠的看着她朝自己走過來,好似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這樣一句話來,在他覺得自己開不了口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對不起…”
楚容眸光微閃,笑道:“段公子這是何意?還請公子直接說明,小女子來自偏僻小山村角落,實在是聽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在段文華面前站定,楚容近距離的擡頭看他,比她略長几歲,人高馬大,大家公子的身份叫他的氣度翩翩高雅,眉宇之間不經意流露幾分尊貴與奢華,眼眸深處卻滿是抑鬱。
段文華微微低下頭:“對不起…”
“殺了人再說對不起有用麼?”楚容冷笑一聲,也不打算裝模作樣了,譏誚道:“還是來看一看我如今的模樣,好找個合適機會再補兩刀?”
段文華嘆了一口氣:“誰讓你和他是未婚夫妻,他造的孽,你難道不應該承擔麼?”
楚容斜眼,一臉你這個人不可理喻:“是,你說得對,但我沒辦法再將你當成朋友,所以,‘容兒’以後不要再叫了。”
段文華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卻被躲開了,放下鬆了手,也不惱,笑道:“我今日是來送請帖的。”
一張大紅色的厚重喜帖被送到楚容面前,只聽段文華道:“我在太后壽誕之後成親,還請容兒賞臉登門,請看在我們曾經同生共死過的評分之上,祝福我。”
楚容冷笑:“我祝福你。”
段文華笑了笑:“你說過的,可以遷怒你,不能遷怒你的家人,我同意了,所以我對你下手。”
楚容:“……”臉皮真厚,都下毒手了,所有的情分已經煙消雲散,這人還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段文華不顧楚容冷漠的臉又坐了片刻,眼帶笑意盯着她看,眼眸閃過不爲人知的情緒。
那直勾勾的視線,楚容想要當成不知道都不可能,扭頭瞪了他好幾眼,奈何人家當成看不到。
“咦?這不是瑞安將軍府的少爺麼?”
“這家花店不過是新開的,開業那天太傅府的房先生登門道喜,還以爲是太傅名下的鋪子,沒想到還和瑞安將軍府有關係呢!”
“可不是…”
幾個小老百姓的竊竊私語闖進楚容的耳朵中,楚容動作一頓,眯着眼睛看着段文華道:“你是故意的?”
段文華並沒有否認:“將軍府少爺名頭其實比太傅府要好用。”
楚容面色發沉:“我不需要。”
“我沒說你需要,不過是我自己的心甘情願成爲你的靠山。”段文華道。
楚容:“……”
段文華繼續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你。”
楚容面上一派不情願,心裡卻是冷笑連連。
夜裡關了門,楚容回到家中,取出自己的小本子,在那‘狐假虎威’四個字上勾勒個圈圈。
一隻信鴿連夜出現在護國將軍府。
管家取了信看兩眼,而後將之燒點。
第二天,瑞安將軍府名下幾個鋪子出現以次充好之事,那些小夥計十分囂張:“你們也不打聽打聽,這鋪子背後可是瑞安將軍府,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將你們碾死!還不滾蛋留下來吃飯麼?”
“這布料根本就能用,你看,上面這層還好,下面的直接發黴,就是將軍府,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個屁!誰知道你這東西是不是別的地方撿來的醃?物企圖侮辱我們將軍府,好啊,膽子可是真肥,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再不滾,我們衙門見!”
那買布匹的賓客憋一口怨氣,終究因爲身份卑微而不得不忍氣吞聲。
此事不過是小插曲。
之後幾天,瑞安將軍府多個鋪子都出現這種狗仗人勢之事,打着將軍府的旗號,欺壓老百姓,漸漸在老百姓心中出現一個惡霸的形象。
然而,又過了一天,針對瑞安將軍府不好的言論全部消失,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京城風平浪靜。
對此,楚容只是笑了笑,轉頭送出去一隻白鴿。
六月十六,太后壽誕,文武百官進入皇宮參加壽宴,而老百姓則走出來,感受天子孝順帶來的榮光——每個人可領取一個紅皮雞蛋。
感謝天子,家家戶戶在門口擺上各色鮮花,嬌豔欲滴、爭奇鬥豔。
楚容也得到了一個紅皮雞蛋。
學院休沐半天,楚開霖回來得格外早,一伸手摸了摸楚容的額頭,而後看着她喝下藥湯,這才抱着書,找個位置,靜靜的陪着楚容。
楚容歪着腦袋看他:“小哥哥,今日太后娘娘壽誕,整個學院都放假了,你就不能休息一下?看什麼書?”
楚開霖不搭理她,繼續看書。
楚容再接再厲:“你看,我得到一個紅雞蛋,你要不要嘗一嘗?這可是皇宮御膳房做出來紅雞蛋,定然是絕頂美味。”
楚開霖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楚容無奈,剝了皮,張嘴咬一口,十分享受道:“可好吃了,小哥哥你要麼?”
“閉嘴!”似乎忍不可忍,楚開霖低聲斥了一句:“女兒家要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楚容聳了聳肩膀,道:“女兒家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小哥哥不覺得我這樣就很好麼?”
楚開霖看着她,脣角微微勾起:“想說什麼直接說,我是你兄長,斷然不會嫌棄你,沒必要拐彎抹角。”
楚容:“……”真不可愛!
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楚容道:“最近瑞安將軍府十分囂張,小哥哥你知道麼?”
楚開霖合上書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接着說。”
楚容輕咳一聲:“是這樣,我知道小哥哥在學院之中影響力不淺,不知道小哥哥有沒有辦法,叫段文華名聲發臭?”
楚開霖沉默了片刻:“你想趕盡殺絕?”
“有何不可?”楚容直言不諱:“去年開始,瑞安將軍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越來越低微,過了今夜,瑞安將軍將徹底成爲皇上的棄子,但段文華卻是沒有任何影響。”
所以,小哥哥用讀書人的力量,將段文華逼出書院,如此,她才能更好的下手。
楚開霖道:“可。”
楚容立刻眉開眼笑:“幾天前,那段文華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簡直不要太礙眼。”
段文華,而非是望月,刺殺之後,所有情分土崩瓦解。
此時的皇宮之中,一片歌舞昇平,觥籌交錯,鼓樂齊鳴,妙曼女子輕歌曼舞,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上瓜果酒肉應有盡有,酒香四溢,經久彌香,文武百官圍着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奉送生辰禮。
“兒臣恭祝母后福壽安康!”承德帝紅光滿面,笑意盎然的看着太后。
太后連連道好,高興之餘,竟然跟着喝了好幾杯酒。
皇子皇子妃以及皇孫依次發言,再就是後宮妃嬪按照品級向太后祝福。
然後纔是文武百官送禮送祝福的時候。
身爲一國將軍,瑞安將軍比較靠前,手捧讓人費心思尋找而來的黑色玫瑰:“恭祝太后娘娘千歲!”
一般可見兩種,一種是“黑魔術”,花型規則美觀,厚厚花瓣上黑色中透着紅色,紅色中又透着黑色,有種厚厚的絨感,給人以華貴神秘之感,另一種叫“黑美人”,花型稍小,精巧別緻,花色黑紅厚重,閃爍着黑金絲絨般的光澤。
太后眼睛瞬間就轉不動了,那黑色玫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誘惑,忍不住心尖顫抖,下一刻直接從高位上走下來,親自接過那人黑色玫瑰。
“這花兒好生稀奇!”太后娘娘越看越稀奇,越看越喜歡,竟是抱着黑玫瑰不撒手。
瑞安將軍連忙道:“太后娘娘,此物甚是稀有,培養不易,若是太后娘娘允可,最好派個人來臣下府中同花匠交流護養之經驗。”
黑色的花十分少見,很容易在陽光底下灼傷進而造成死亡,但植物又離不開陽光,只能人爲精心的呵護。
這一點,瑞安將軍並不瞭解,而是聽花匠這麼提醒的。
同樣,沒見過黑色花朵的太后也不瞭解,物以稀爲貴,喜愛得不行,自然會點頭應允:“哀家會讓人登門打擾,還請將軍多多包涵。”
瑞安將軍連道不敢。
承德帝深深的看了瑞安將軍一眼,坐了一會兒,承德帝便以政務繁忙爲藉口,率先離去。
天子離開了,文武百官纔算真正的放下心來,喝酒享樂,年輕世家公子小姐紛紛登臺展示才藝,一來討得太后開心,二來展示最好的自己,爲以後鋪路。
承德帝直接回御書房,然而卻是看不下一本摺子:“你說,段鬆雲是個什麼意思?”
御書房寂靜空蕩,唯有太監總管和皇上兩個人,此時,皇上正是在詢問太監總管。
伴君如伴虎,伺候承德帝那麼多年,他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弓着身軀道:“皇上聖明。”
承德帝習慣身邊人的‘識趣’,也不準備聽到什麼可取的話,繼續自言自語:“真當朕不知道,朕的瑞安將軍和朕的十皇子聯合在一起…”
太監總管連忙低下頭,涉及皇子,更不是他能夠置喙的了。
承德帝笑了笑:“朕的將軍和朕的十皇子…真當朕是死人麼?”
說到最後,承德帝眼眸變成冷漠。
那一株黑玫瑰其實他是知道的,從偏遠之地運送而來,本來因爲母后喜歡花花草草,他讓人爭取帶回家,哪怕是高價。
然而,黑玫瑰最終下落不明。
無論他怎麼派暗衛尋找,都找不到影子,就好像真的不曾出現過一般。
再後來,他放棄黑玫瑰選擇其他,然後就聽到黑玫瑰出現在十皇子府。
好一個十皇子,勢力竟然比他這個父皇還要龐大周密,好一個十皇子,爲了拉攏瑞安將軍,竟然將珍貴無比的黑玫瑰送出去!
眸光發冷,承德帝道:“嚴氏那小子在長月郡表現如何?”
太監總管連忙道:“回皇上,嚴小將軍跟在軍師身邊,從一開始生澀衝動到後來幾乎取代嚴將軍成爲軍中重要將帥,猛將指日可待。”
承德帝來了興趣:“朕的軍師果然是奇才,一個紈絝都能雕琢成將帥。”
太監總管閉口不說,紈絝?那位嚴小將軍可不是紈絝,只不過是長在鄉野之地,身上流着的就是猛將的血液,一有機會,那就是一飛沖天。
“長月郡…”承德帝止了聲音。
太監總管順從的沒有追問。
第二天,承德帝逮着一個理由,將十皇子臭罵了一頓,十皇子一臉懵逼,卻不得不低下頭顱承受承德帝的怒火,心裡拼命的想自己哪裡惹了父皇,卻始終想不起來。
“下朝之後,給朕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承德帝冷斥道。
十皇子面色大變,父皇這是…
擡頭看着臉色難看的承德帝,十皇子不明白自己究竟所犯何錯,若朕的只是因爲辦事不力,到也就罷了,就擔心父皇…放棄了他。
然而,聖上金口玉言,只能低下頭認了。
下朝之前,承德帝深深看了瑞安將軍一眼,不只是瑞安將軍毛骨悚然、脊背發寒,就是文武百官也知道瑞安將軍得罪了皇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瑞安將軍身邊的文官直接避讓開,武將幸災樂禍。
瑞安將軍憋屈的不行,和十皇子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進而得罪了皇上。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之中得罪了皇上。
一個嘴上沒毛的毛頭小子橫空出世,直接接管他手掌那部分維護皇宮安定的護衛,速度之快,叫他措手不及。
很快他又發現,皇上比他知道的殺伐果斷、實力非常強大,掌控了那麼多年的權利,輕而易舉的被抓了回去!
皇上,一開始就留了後手!
這個認知,叫瑞安將軍心生惶恐,戰戰兢兢的做事,半點他心都不敢有。
得到消息的楚容只是一笑了之,皇上似乎不打算徹底放棄瑞安將軍,當然也可能顧及瑞安將軍的勢力,打算一點一點剝除。
不過那天之後,瑞安將軍府幾乎是冷落下來,名下多處商鋪欺壓老百姓之事被揭露出來,封店的封店,抓入大牢的抓入大牢。
一時間百姓拍手稱好。
“還不夠…”楚容自言自語,手中抓着小本子,在第三個詞‘以牙還牙’上畫了個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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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要的東西已經做出來,什麼時候測試一下?見一見匠師,也好在不合適的地方修改修改。”管家走進花店。
楚容收起小本子,道:“做好了?那我一會兒就過去看!”
管家笑眯眯的點頭:“老奴會讓匠師等候在將軍府,也會備下飯菜,姑娘收拾一下,就可以過去,花店老奴會讓人暫時接管。”
楚容點頭:“多謝大叔!”
管家連道應該的,那個庸醫檢查出來,姑娘人體很好,不會影響以後的生育,看着姑娘一天天臉色紅潤,管家也就徹底放心了。
算計着多多給姑娘補身體,算計着邊關戰事什麼時候結束,甚至舉辦婚禮需要準備的東西…
零零碎碎,管家忙的不亦樂乎。
當天下午,楚容就見到了那小巧精緻的修煉,愛不釋手的玩了片刻,而後開口道:“這東西是不是修改過?”
匠師瞪着憨厚的眼眸看着楚容,不由自主逮着幾分慈愛與歡喜,這個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將來他們的主母…
聽到楚容的問話,匠師毫不猶豫的爲公子刷了一遍好感:“姑娘,你說的沒錯,這袖箭的確經過修改,遠在長月郡的公子親自動手修改的,姑娘可能不知道,公子鑽研獨門暗器,靜闢獨特、殺傷力不小,改造小小的袖箭不過是舉手之勞。”
楚容微微挑眉,她可沒忘記自己將圖紙交給管家,也知道管家會告訴段白黎,卻沒想到段白黎會爲她精修袖箭。
將之綁在手上,楚容摸了摸被衣服遮蓋之後就幾乎看不到的袖箭。
匠師立刻讓人送來靶子,而後一臉憨厚笑意的站在一旁看着。
楚容眸光深深,盯着箭靶子不放。
嗖的一聲,精巧得幾乎看不到的袖箭激射出去,眨眼睛穿破箭靶,直接扎入牆面。
楚容忍不住道了一聲好:“這東西做得很不錯,來人,看賞。”
匠師笑容滿面的收下,心滿意足的離開。
姑娘很不錯,小小年紀,不驕不躁,沒有輕賤他人的意思,眼眸純淨,最重要的是眼光好,運氣好,看上他家公子,也被他家公子看上。
一回到打鐵鋪,身邊的人立刻圍過來:“怎麼樣?姑娘好不好?”
“姑娘長得好不好看?”
“姑娘是不是三頭六臂?”
各種奇怪的問話接踵而至,匠師耐心的一一回復。
袖箭比她預計的要精緻靈巧,感嘆於古人的智慧與強大的動手能力,楚容也提筆寫了一封信,而後找到管家:“能否將之送給啊黎?”
管家眼眸一動,光芒萬丈:“可以,自然可以!”
公子也真是的,上戰場那麼久,也不知道給人家姑娘寫一封信!
這麼好的姑娘,萬一跑了可怎麼辦?
用上比以往還要特殊的信鴿,管家將楚容寫的信以及一封叮囑公子要回信的書信夾在一起,送往長月郡。
段白黎如何反應暫且不提,且說楚容將信交代出去,便叫來尚遠:“當日被刺殺,會不會覺得憋屈?”
尚遠面容冷峻,此時更加冰冷,甚至帶出一抹殺意:“姑娘但請吩咐。”
楚容笑了笑道:“那就以牙還牙如何?”
尚遠靜靜的看着她等待解釋。
楚容道:“他刺殺我們,我們也刺殺他如何?”
尚遠重重點頭,卻道:“我不會離開姑娘!”
頓了頓,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便道:“公子讓我留在姑娘身邊保護姑娘。”所以不要妄想將我踢去殺人!
楚容:“……”真不可愛。
她的確打算讓尚遠走一趟,畢竟尚遠也曾經被刺殺過,自然不會手下留情,也給尚遠一個報仇的機會。
卻沒想到尚遠拒絕得這麼幹脆。
想了想道:“啊黎將你送到我身邊,難道你不應該服從我的命令麼?”
尚遠張了張口,終究是低下頭,公子其實將他送給姑娘,什麼是送?就是他已經不是公子的人,而是姑娘的人,他的主子只有姑娘一個!
只不過他不願意承認。
姑娘是公子的人,他是姑娘的人,所以他還是公子的人!
楚容點頭:“沉默就是默認,既然服從我的命令,那麼…我讓你刺殺瑞安將軍段鬆雲,你敢是不敢?”
尚遠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表示臣服。
楚容冷下臉:“開口說話!”
“是,屬下領命!”尚遠低下頭,鄭重接下命令。
而他也終於意識到,他不再是公子的人,而是姑娘的人。
尚遠領命而去,片刻之後,將軍府下人傳信說楚開霖在廳堂之中,打算接她回家。
楚容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眼眸深處卻是濃濃的笑意,跑去和管家道了一聲,便急匆匆找楚開霖去了。
楚開霖上下打量楚容,而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道:“我們回家。”
楚容點頭,一手鑽進他的臂彎,勾着他一起往將軍府門口走去。
楚開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看了看眸光亮亮、一臉笑意的小妹,不急不緩的帶着她離開。
管家嘆息一聲:“從沒見過這般親密的兄妹。”親密得叫人嫉妒!
331 謀,定三思之後
下半夜,空氣中帶出一抹淡淡的血腥之氣,楚容睜開眼睛,爬起來打開窗戶:“尚遠?”
尚遠應聲而出:“姑娘?”
“你動手了?”楚容看着他,近距離看,尚遠身上的血腥之氣更加濃重,眉宇之間滿是滿足,顯然,尚遠已經得到釋放。
果然,尚遠意猶未盡道:“是,姑娘,將軍府守衛森嚴,屬下殺出一條血路,纔在瑞安將軍胳膊上開了一條口子。”
楚容:“……”只開一條口子就這麼滿足?未免太過容易打發了?
似乎看出楚容的想法,尚遠道:“將軍府不比其他,將門出身,馴養護衛日夜防守,屬下雖然是暗衛,擅長偷襲,然,雙拳難敵四手,稍有不慎容易被殺。”
所以他能夠突破層層看守,順利潛入瑞安將軍所在寢殿,已經是實力不錯,再在瑞安將軍手臂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更是意外之喜。
楚容沉默了片刻:“將軍府…瑞安將軍日夜操練兵將?”
尚遠道:“是,皇上折去瑞安將軍手裡不少兵權,他自然要做點什麼,好叫手裡剩下的牢牢抓住。”
楚容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刺殺繼續,你可以勝任麼?也可以讓管家大叔挑選幾個好手,日日偷襲,煩都煩死他。”
尚遠面色微微發黑,他可是公子身邊最厲害的暗衛之一,怎能無法勝任?這不是在看扁他麼?
當下咬牙道:“屬下可以,而且屬下走過瑞安將軍府,知道瑞安將軍寢殿之處,旁人只怕還需要費一段時間找尋。”
楚容微微一笑:“好,算你一個,讓管家大叔在挑幾個箇中好手,你們輪流着來,能殺光那些護衛最好,殺不掉,那就打草驚蛇,務必叫瑞安將軍府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尚遠暗暗抹了一把汗,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是要叫瑞安將軍府長期陷入一種緊張之中,只要再有一點風吹草動,那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楚容再道:“不過記住了,你們的命纔是最重要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並不需要覺得丟臉。”
尚遠微微一愣,身爲暗衛,他們的任務是保護主子,唯主子命是從,甚至,爲了主子與任務可以隨時做出犧牲。
而現在,姑娘說:你們的命纔是會重要的…
“怎麼?感動了?”楚容戲謔道:“我不過是覺得你們從小學習一身強大本事,貿然之間折斷難免太過可惜,所以還是留下小命,發揮最好的作用纔是。”
尚遠瞥了她一眼,臉上依舊冷漠,眼眸深處卻帶着難得的笑意:“屬下會轉告管家,讓他多派兩個人,而屬下不會再參與刺殺。”他的任務是保護姑娘,不叫她受傷。
至於什麼被看扁,完全不需要再糾結,姑娘那麼好,沒道理因爲什麼看扁不看扁叫姑娘面臨危險。
在尚遠心裡,離開他,姑娘就是面對危險。
楚容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尚遠前後不一樣的態度:“爲何?你不打算自己動手報仇麼?還是覺得一次得手就夠了?”
尚遠沒有開口,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楚容無奈聳了聳肩膀:“……”真不可愛。
搖了搖頭,關了窗戶,轉身回去睡覺。
第二天,瑞安將軍遇刺一事並沒有泄露出來,瑞安將軍依舊上朝下朝,操練府中兵將,並且派遣暗中隊伍徹查遇刺一事。
“將軍,屬下無能,對方是個暗衛,隱匿功夫極高,屬下無法抓到他的影子…”
未盡之言被瑞安將軍一腳給踹沒了!
“再查,本將軍不相信翻遍整個京城找不到那個人!”瑞安將軍冷斥一聲。
那人連忙應是,而後匆匆離開。
瑞安將軍剛走進書房,思索着今日皇上的舉動——“瑞安將軍,如今長月郡戰事緊張,糧食吃緊,已經派人三次催要糧食了,朕將此事交給你,你親自帶兵,務必早些送過去。”
運送糧草而已,之於他來說輕而易舉,可以說是閒差一次,問題是皇上根本沒給他糧食!
任憑他多次暗示明示,皇上就是不接話,擺明了不想要給他糧食!
瑞安將軍攥緊扶手,最終所有的憤怒變成無奈嘆息,既然任務已經接下來,那麼再不甘心又如何,總歸要完成。
只是…
皺緊眉頭,瑞安將軍一臉愁容。
幾十萬兵士的糧食可不是小數目,他一個武將,到哪裡弄這麼多?
想來想去終究沒有一個解決的途徑,瑞安將軍便準備先看看兵書再說,這時候,門外一道激動的聲音與守衛發生爭吵,緊接着,段文華的貼身小廝不顧一切衝了進來,
瑞安將軍臉色帶着殺意的看着他:不給個解釋,你可以去死了。
那小廝卻是顧不得所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道:“將軍,求將軍救命!”
“怎麼回事?”瑞安將軍臉色難看,這個小廝是段文華的貼身小廝,從來形影不離,這個時候貿然衝進來求救,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段文華出事了!
小廝連忙道:“將軍,公子在學堂被人排擠,一時氣不順便動手打了人,誰知道那羣卑賤之人竟然反抗…”
原來,向來驕傲的段文華從來不屑那些寒門同窗,自然麼不會和他們有太多的來往,架不住近來的幾天,這些他不曾看在眼裡的人突然眼含探究的視線看着他。
原本也不覺得什麼,畢竟身爲京城有家世有樣貌的大好青年,看他的人自然不會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會主動詢問。
直到今天,這些人竟然在他面前公然挑釁!
“將軍府的小少爺?小生聽聞你手段略兇狠,不顧手足情分,將庶出兄長給拋進成鄴大江,可是真有此事?”
“小生也覺得如此,那位庶兄可是比他年長七八歲,難免因爲要繼承將軍府發生矛盾。”
“不過成鄴大江啊,那可是一片險地,無意落入其中者十之八九是死定了,也就那位庶兄命不該絕啊!”
明明嫉妒他的出身,嫉妒他上學堂自由無約束,現在卻敢挑釁他的不能容忍!
段白黎一直是他心中不能提起的存在,曾經多麼崇拜尊敬,現在就有多麼仇視怨恨。
因此,一聽到有人提起來,下意識冷下一張臉,而後直接動手打人!
自古以來,文者以靜爲主,以和爲貴,尤其是書院這種誨人不倦、培養家國優秀人才者,自然更不容許學堂裡的學子不知分寸的打起來。
而且寒門學子說是清高、出淤泥而不染,其實或多或少有些仇富。
也因此,段文華和寒門學子打起來之後,同樣出身貧寒的學子毫不猶豫的加入,而段文華那一羣狐朋狗友自然挺身而出,一時間,本是小小的糾紛,一下子變成無法阻止的大爭端。
這場爭吵異常濃烈,最後直接驚動學院夫子,不由分說的帶走段文華。
“將軍,那些老匹夫欺人太甚,明明是那賤民挑釁在先,他們卻說少爺紈絝成性,只會是他挑起事端。”小廝捂着被打腫的臉頰,兇狠道:“將軍,您快點去救救少爺,少爺被那羣老匹夫揪着錯處,罰抄文章,三天三夜不給飯吃!”
瑞安將軍面色難看,緊握的雙手泄露此時的憤怒,虎落平陽被犬欺大概就是他此時的心情,一遭被皇上厭棄,夾着尾巴做人,之後便是跟着落井下石的人,曾經恨不得匍匐在他腳上的人,此時卻是在他面前耀武揚威,這就是人性。
然而,他還想在皇上身邊當差,還想家族在他手中延續,那麼就得忍受着,再憤怒都得忍受着!
揉了揉眉心,努力壓制內心深處那不斷翻涌的無力感,道:“你給少爺傳話,讓他聽話。”
聽什麼話?自然是學院先生的話!
小廝微愕,竟是無法反應過來:“將軍…”
“讓你傳話你就傳話。”瑞安將軍冷下臉,沉聲道:“那個逆子最會惹是生非,若非他挑起事端,想來也不會有人敢和他打起來。”
小廝:“……”連將軍都不相信,那再多的解釋還有什麼用?
瑞安將軍道:“去吧,你就按照本將軍的話傳下去,本將軍自會讓人護着他。”
小廝張了張口,終究無法說出反駁的話來。
學院,思過院。
這座院子用來處罰那些犯錯的學子,旨在冷靜心思,沉澱性子,而後認出自己的過錯,好及時改正。
也是一些品學兼優者拋卻所有煩惱一心向學的精緻去處。
這裡的人分不清是犯錯的還是心甘情願忍受安靜的,也因此保證很多學子的隱私。
此時,小廝一臉憤怒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出現在段文華面前。
那模樣,就是段文歡也看出幾分怪異來,細細一猜測,道:“父親是不是對我很失望,所以不願意過來救我?”
小廝宛若被一口氣堵住了,喉嚨堵塞得發疼:“少爺…”
“你儘管說出來,不必藏着掖着,我知道,父親對我很失望。”段文華還有心思自嘲道:“從小我就是個紈絝子弟,若非大哥在前面擋着,相信父親只會直接抽打我,而不是責備大哥。後來…大哥沒了之後,我也失去那個肯爲我遮擋風雨的人,犯過的錯自己承擔,三年了,我…其實早該習慣的…”
小廝連忙道:“少爺,您這是在幹什麼?您也知道,將軍這些日子承受的壓力有多大?皇上厭棄,那些兩面三刀的敗類接二連三的落井下石,將軍很辛苦,一聽到您出事了,將軍立刻讓小人轉告你,他會派人照看您的,讓您不要擔心害怕…”
“所以父親並不準備出手救我?”段文華立刻抓住重點,道:“所以父親的意思是我呆在這裡,他會照看我,而不是救我?對麼?”
有時候,擋在面前的屋檐掉落了,纔會知道,雨落在身上那麼冰冷。
小廝喏喏說不出話來,而後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道:“少爺放心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將軍如今失勢,但那又如何,將軍手中可是掌握着整個皇城的軍隊…”
“好了,這話不要再說了,否則哪一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段文華警告道:“身在將軍府,你應當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應該說。”
小廝低下頭,他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見不得要風得風的少爺一夕之前被人欺負成這個樣子!
在主僕二人看不到的角落,楚開霖一臉平靜的看着二人。
旁邊,吳擇嚥了咽口說:“你當真要趕盡殺絕麼?這個孩子其實就是驕傲了點,直接將之驅趕,會不會太過分了?”
楚開霖頭也不回道:“我竟不知,吳兄何時這般心善?”
吳擇瞪了他一眼,而後默默的別開頭,心善,也是對人的,對待自己的敵人,心善那是什麼東西?不過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便會經常心善。
楚開霖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吳擇連忙跟着他,這個人看着溫吞軟綿,其實最是擅長捅軟刀子,很多時候,他都會覺得望塵莫及。
楚開霖來到一個無人的小亭子,剛剛坐下沒多久,一羣人走了過來,若是段文華在此地,定然會認出這些人都是和他打過一架的寒門學子,此時再也不是在段文華面前耀武揚威的模樣,而是一臉春風笑意:“開霖,真是大快人心,你不在真是太過可惜了!那個不可一世的二世祖,被我們聯合起來揍了一頓,更因爲曾經多次得罪先生,而直接被先生懲罰了!簡直再沒有比這更叫人的高興的了!來,晚上在酒樓大吃一頓以示慶祝如何?”
慶祝他們以寒門子弟的身份打得那世家子弟毫無還手之力,也慶祝這個一直拿鼻孔看人的富家子終於受到應有的懲罰了!
吳擇已經見怪不怪,這羣人成爲了別人手中的刀刃還不自知,甚至還興高采烈的覺得是自己的功勞!
默默低下頭,吳擇想到不久之前的一幕——
“吳兄,那將軍府的少爺當真這般兇狠?舍妹的未婚夫竟然被他丟下成鄴大江,好生歹毒的心思,好在妹夫平安無事。”
“是麼?”
“是啊,我一直以爲這少爺只不過是嘴上不饒人罷了,沒想到這心思也是陰毒得很,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殺人是將人扔進成鄴大江,試圖叫我那可憐的妹夫生生窒息而亡,痛苦死去!”
“……那確實足夠陰狠。”
“這還不算,你知道麼?我多次聽說他目中無人,我們這行窮苦百姓出生的學子,在他眼中不過是一根枯枝,看不順眼隨時可能折去,甲等班那個魏振可便是被他給陷害的…”
然後是列舉一些人寒門子弟遭受各種迫害的例子,有的吳擇是真的知道,更多的卻是楚開霖胡亂編造,偏偏,楚開霖說得順口極了,叫那些不知道的人信以爲真。
只不過是幾句若有似無的話,成功挑起這羣滿腦子清高孤傲、不容踐踏的寒門學子的火氣,然後看到段文華就出口諷刺,再然後順利打起來…
這當中,楚開霖由始至終只是一個過客,甚至因爲幾句抱怨妹夫太可憐、以及往日過分高潔的氣度而讓人選擇將之保護,也隱藏了他的存在!
果然,謀,定三思之後,走一步便算計三步。
早在入學時,楚開霖那一身可遠觀的氣度便漸漸打入人們心中,再後來,清高入骨,溫吞有禮深入人心,很多人寧願懷疑他吳擇,也不會懷疑楚開霖別有用心!
這個死…孩子!
眼睜睜看着這羣人擁護着楚開霖打算請他大吃一段慶祝慶祝,吳擇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後在楚開霖的眼神示意下,開口道:“諸位兄臺太過客氣,開霖年幼,家中小弟頑皮入京玩耍,不親自看着他,總覺得心裡不放心。”
意思是,楚開霖忙着照顧‘弟弟’,你們自己去玩,別找我們!
“吳兄好生無趣,既然是小弟,帶過來一起玩耍就是,我等身爲讀書人,斷然不會教授一些不好的東西,況且,吳兄不去不帶邊開霖不去啊,我們之中就他學問最好,也想讓他爲我們展示展示,順便學上一點呢!”一學子笑着說道,視線在楚開霖與吳擇兩人的身上來回掃射,早知道這兩人關係非同一般,現在看來,簡直是好得像一個人,不然怎麼爲對方做主?
楚開霖也道:“多謝幾位盛情邀請,實在是小弟太過頑皮,前些日子還身體不舒服的哭嚎不休,我不在,她一個人定然又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了。兄臺若是允可,改日開霖做東,邀請諸位,如何?”
都數到這個份上了,縱然這些人不滿意也只能點頭,畢竟一個生病的小弟需要照顧,總不好強硬拐走楚開霖、叫那小弟孤身一人吧?
尤其是家中同樣有弟弟妹妹的人更是深有體會:“你且回去吧,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
生病的孩子,那就是磨人的小妖精,愛得不行,又討厭得不行,簡直就是一個大折磨。
送走同窗,楚開霖帶着吳擇順利回到家:“此事禁口不提。”只有將段文華趕出書院,那纔是完成小妹的交託與相信。
而段文華終究是一個將軍府的公子,想要將他趕出去,一羣寒門子弟的力量微弱得幾乎看不到,還需要另外的籌謀算計,在此之前,他不想污了小妹耳朵。
吳擇:“……”呵呵,這小弟、小妹的,分得格外清楚呢!
“咦?小哥哥你回來了?快點進來,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楚容帶着興奮與激動的聲音傳了進來,驅散吳擇臉上的無語以及讚歎,也叫楚開霖的眉眼變得柔和與溫潤。
兩人邁步而入,就看到雙眼亮晶晶等着他們的楚容,那臉上的興奮太過明顯,以至於兩人露出了幾分期待。
“什麼好東西叫容兒妹妹這般開心?”吳擇打趣道。
楚容看了他一眼,微微揚眉,而後抓着楚開霖的手,直接往裡拖拽:“小哥哥,剛剛得到一個好東西,也給你留了一個。”
楚開霖面不改色,哪怕被拖拽着不得不加大步伐,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變化,反而道:“女兒家規矩一點,在兄長面前無所謂,我們願意包容你,但是在外人面前,乖一點,淑女一點,溫靜一點。”
楚容扭頭看一眼吳擇:“吳擇哥哥不算外人的吧?”所以裝不裝有什麼關係?
而且,能叫她興奮的事實在是太少太少,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管那麼多幹什麼?
外人——吳擇:“……”
這對兄妹在他面前討論外人不外人的事不應該避避他麼?
楚開霖看着楚容,眼中的意思很明顯:除了我們幾個從小陪着你長大的父兄親人,其他的都是外人!
楚容頓了頓,面前放下楚開霖的胳膊,低聲嘀咕一句:“迂腐的死書生。”
而後一派大方從容的走在前方,嬌嬌柔柔道:“兩位請隨我來…”
楚開霖:“……”矯揉造作!
吳擇:“……”矯揉造作!
兩人的表情太過一致,宛若看到了鬼神精怪,見狀,楚容笑了笑,道:“好了,不鬧了,你們快跟我看看去,剛得的好東西!”
楚開霖身邊沒有一個保護者不太好,楚容經常會擔心瑞安將軍狗急跳牆、不管不顧的重傷楚開霖,但是她身邊的人都是段白黎的人,趨勢不方便,也因爲深知楚開霖的爲人,決定會在發現的第一時間靜靜的看着她,也許能看上一輩子,叫人忍不住毛骨悚然,進而認慫。
如此,不如一開始就不放人,而是讓他有還手的力量。
一個黑色小巧精緻的小東西出現在楚開霖和吳擇面前,十分的精巧用心,以至於看一眼,就無法忽視。
再者,男子天生對這種工具、武器之類的東西感興趣,哪怕是文弱的書生,也會羨慕江湖之中高來高去的大俠士。
因此,一看到這個小東西,兩人就再也移不開眼睛。
楚容很滿意兩人的表現,道:“這是袖箭,是不是很好看?我們學不會當世高人的絕世武功,那就用另外的法子保護自己。這東西可以發出三個攻擊,也可以發出求救的信號,但只有一次求救的機會,小哥哥,我們和瑞安將軍府算是不死不休,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遊走,小哥哥你會聽我的,帶着它的吧?”
楚開霖終於是伸手摸了摸那袖箭,而後道:“其實小妹的擔心太過多餘。”
吳擇深以爲然的點頭,曾經的楚開霖可以孤身一人從綁了他的楚開陽手裡自己逃出來,雖然那時候楚開霖並沒有說明白是怎麼逃出來的,但是那一夜的滿地猩紅太過驚駭人心,吳擇便知道楚開霖並不是普通的文弱書生,相反,他有自己的手段。
楚開霖繼續道:“我的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世界上真正手無縛雞之力者除了幼兒與老者,否則,絕境總是讓人生出無法預知的力量。”
吳擇沉默,原以爲,楚開霖會是一個隱藏起來的絕世高手,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
楚容道:“小哥哥你說的沒錯,絕境的確可以逼人生出無法預知的力量,但世事無絕對,所以小哥哥帶着這袖箭好麼?”
楚開霖道:“好。”本來就沒打算拒絕。
算起來,這東西是小妹送給他的唯一一個可以防身的東西,以前生辰禮大多是吃的、用的、與學習有關的,這一次,卻是可以防身的。
楚容心滿意足,湊過腦袋,親自爲他紮在手臂上:“小哥哥你看好了,這裡的小突起是釋放信號的,並不是煙火之類的信號煙霧,而是…蠍子。”
一隻小巧得好似小蟲子的蠍子爬了出來,動了動尾骨,而後朝着楚容爬去,很快鑽進她手裡一個小瓶子裡,抱着不大的丸子一動不動。
楚容道:“這隻蠍子十分特殊,是啊黎手中能人異士馴養的傳信蠍子,平常的時候都是陷入沉睡,知道被人喚醒之後,循着特殊的氣味找到握有這個小瓶子之人,裡面那丸子是蠍子的食物。”
楚開霖點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隻蠍子一直沉睡不會餓死渴死這種問題他不打算深究。
楚容再道:“袖箭的控制不需要直接接觸,如此可避免袖箭第一時間被人破壞,小哥哥只需連續撞擊三次,比如捏着拳頭擊打牆面三次,小哥哥便會感覺到袖箭已經準備就緒,之後,小哥哥找個合適的角度,合適的時間,挽起袖子,那箭就會激射出去。”
楚開霖依言而動,五指捏成拳頭,擊打手掌,立刻感覺到什麼東西在手臂上爬行,而後在某個特殊的角度停滯不前,緊接着,楚開霖挽起袖子,只見一道黑色的東西飛快竄了出去!
噗!
那箭矢直接穿破椅子腿,扎入牆面!
楚開霖眉心微微一動。
這東西竟然沒有聲音,這東西…簡直可以殺人無形!
似乎知道楚開霖心中所想,楚容道:“小哥哥想得對,這東西的確可以殺人於無形,然,真正的高手、如同尚遠之內的武功高手,那就只能看運氣,賭對方反應遲鈍。”
真正的高手,對殺意、危險的敏銳感覺異於常人,因此,若是真的碰上絕世高手,袖箭幾乎可以放棄了,但是世界上的武功高手哪有那麼多,就算有,那也是個個性子古怪,怎麼會對一個只會拿筆的螻蟻下手?
楚開霖點點頭,而後摸着發麻陣痛的手臂:“似乎…後遺症也不小。”
楚容認真嚴肅道:“是的,小哥哥,袖箭完全遮掩了聲音,凡是沒有絕對完美,所以後坐力尤爲明顯,除非命懸一線,絕對不要一次連續使用三次,後遺症就是整條手臂陷入癱瘓,也就是廢掉。”
吳擇驚訝道:“這等危險的東西,爲何還要留着?”
文者,一張嘴,一雙手最爲重要,口若懸河,可作錦繡文章千萬,手指靈巧,可書三千繁華美景。
楚容道:“因爲需要啊,書生其實最容易讓人疏於防範,畢竟被抓的他們只能束手就擒,所以,抓住機會,其實也可以自己突圍,以免被人抓起來當威脅。”
吳擇點了點頭表示接受,其實心裡不以爲然,書生反應也很慢,手中藏有袖箭這種致命的東西,誰知道會不會加速死亡?
“不想要可以不要。”楚開霖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吳擇立刻禁了聲,默默的拿起第二個自己佩戴,哪怕危險,他也想要,因爲這東西看起來好厲害!
楚容心滿意足了。
當天夜裡,楚容的窗戶被人敲開,一身血腥的尚遠翻窗而入,低聲道:“姑娘,出事了。”
楚容連忙跟着尚遠,趁着夜色來到護國將軍府,入目便是管家大叔幾乎變成死人色的臉,一看到楚容,管家立刻就要站起來。
“怎麼回事?我記得攔截聖旨之人只有兩個,你和大叔,爲何有人知道?並且差一點殺掉大叔?”楚容毫不猶豫的一掌拍暈管家。
那一張臉死白死白的,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模樣,偏偏頸部還有大量猙獰跳動的青筋,宛若一條條小蛇鑽入血管之中,好不驚怵!
“這是中毒了?”若非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傳說之中的蠱蟲巫術的東西,楚容都要以爲自己走進了玄幻的世界。
尚遠臉色也不好看,連續被人追殺,身上傷口無數,好在將對方給耗盡了心力,生生將人給拖死了。
尚遠道:“姑娘,攔截聖旨的確只有我二人,然,對方是皇上身邊暗衛高手之一,我二人將之斬殺,卻沒發現,對方何時留下了的痕跡,並且順着這痕跡找到他二人身上。”
不知道這事有沒有傳到皇上耳中?
若是有,不止姑娘危險了,就是公子,也被他們親手推入了危險之境!
“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對方順着痕跡找到你們?”楚容試探着扎破一個青筋,烏青的鮮血噴涌而出,帶着驚駭的暗紫色,楚容嚇了一跳,而後抓了一個針,直接將之封上了。
尚遠:“……”真的是封起來了。
一個觸目驚心的血包肉眼可見的膨脹起來,並且不斷的變大,似乎隨時可能崩裂爆破。
楚容面色一變,大罵自己腦子犯蠢,而後再一次戳破了…
尚遠:“…咳,姑娘,他的確是中毒了,解藥是什麼想來只有皇上纔會知道,並且以此爲陷阱,捉拿大膽入宮搶奪解藥者。”
這也是一種試探,畢竟武功高強者並不好培養,每一個都異常珍貴,若非實在是沒有法子,沒有人會放棄手中這一把超級大殺器。
所以,皇上或者皇宮暗衛統領,正撒下大網,等待上鉤的人。
楚容靜默片刻:“你覺得我的速度足夠快,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所以,讓我入宮找解藥是麼?”
尚遠低下頭,姑娘三腳貓的功夫不夠看,但是那奔跑逃竄的速度可是天下無敵的,皇宮之中,有他們的人,小心一些,完全可以拿到解藥之後逃之夭夭。
只是顧及姑娘的身份、顧及姑娘在公子心中的分量,而始終不敢開口。
楚容灑脫一笑:“這有什麼?大叔也是我喜歡的人,但凡有機會,自然要幫助他活下來,只不過,那解藥有什麼特徵?”
萬一冒險跑一趟,然後帶了個假東西回來可怎麼辦?
這時候,御醫走了過來,不同以往的瘋子模樣,此時一派認真:“姑娘,你只管帶着這個香囊,然後你便可以找到想要的東西。”
一個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說灰撲撲的香囊出現在楚容眼前。
“這東西…味道麼?”楚容瞭然,那隻報信蠍子就是利用氣息,而現在,又一個氣息,幾乎不需要多少懷疑,楚容就能夠猜測,兩個東西出自同一個人之手,並且這個人十之八九就是眼前的御醫。
“是的,姑娘,這香囊裡存在特殊氣味,與這毒藥有特殊的聯繫,同樣,對解藥也會有特殊的排斥,姑娘只要記住,越是感覺不舒服的地方,越是接近解藥的存在。”想了想,御醫再道:“毒性可以在體內存留三天,之後就是拿到解藥也於事無補。”
楚容點頭,道:“尚遠,皇宮重地,你就留在宮外,等待接應。”
小哥哥那裡…
楚容想了想,還是不敢直接走人,小哥哥對她可是陰晴不定的性子啊。
御醫好好安置管家大叔,尚遠則跟着楚容回到小院子,楚容一人打開了楚開霖的房門。
似乎早知道一般,楚開霖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黑暗的房屋之中,靜靜等待楚容:“我以爲你會不告而別。”
“小哥哥?你,你知道?”楚容微微驚訝。
楚開霖點燃蠟燭:“不,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跟着滿身血腥的人離開了。”
楚容微微點頭:“那小哥哥我告訴你…”
聽了楚容的話,楚開霖沉默片刻,而後開口道:“誠如你所言,段白黎的人謹慎小心慣了,又怎會眼睜睜看着對方留下痕跡?”
楚容點頭:“正是如此。”
“再來,刺殺欽差的時間是隨機的,對方如何得知將會碰上刺殺?如何臨時從太監換成暗衛?”
332 誰動的算計
“再來,刺殺欽差的時間是隨機的,對方如何得知將會碰上刺殺?如何臨時從太監換成暗衛?”楚開霖冷靜道:“我記得你說過,在這之前,領命傳旨之人爲皇宮宮人。”
楚容沉靜下來,道:“小哥哥的意思是?”
楚開霖不答反問:“暗殺欽差者只二人,誰人泄露的秘密?又或者…有人早就知道你們會動手,因此早早埋伏好,等待抓住把柄。”
楚容道:“尚遠你是知道的,啊黎身邊最爲可信之人,而管家大叔,那就更不可能,管家大叔的一輩子都在啊黎身上,誰都可能背叛,但是管家大叔絕對不可能!”
而且,不是她有心誇讚,啊黎身邊那些人每一個單獨拎出來都是一方人物,卻心甘情願留在啊黎身邊,原因是什麼?
楚容認爲是真正的忠誠之心。
楚開霖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又沒說是他們,你激動什麼?”
楚容微微垮下臉來,帶着幾分羞惱:“小哥哥明知道我着急,直接說明白就是了,非得吞吞吐吐的,好着急的好麼?”
楚開霖靜靜的看着她:“好。”
楚容:“……”
楚開霖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此事不曾弄清楚便貿然入宮,你是覺得自己命很大麼?”
楚容深吸一口氣,竟是真的壓制住躁動的心,的確,管家大叔對她太好,一聽到他中毒受傷,難免關心則亂了,然後也失去了判斷能力。
“小哥哥你說。”
楚開霖點點頭:“線索這東西是個疑點,還有刺殺的對象臨時變換也是一個疑點,再有就是隻下毒不殺人,並且丟出來一個御醫,告訴你可以找到解藥,小妹可曾想過,對方可能知道你的速度超乎常人,尋常法子抓不到你,若是請君入甕呢?”
楚家人隨着幾個孩子的展露頭角,漸漸出現在衆認眼中,普通農家人、一般的富裕人家,也許不會關注,但是別忘了,三國組成的聯盟軍還在和大成互相撕扯。曾經叫他們狠狠絆了一跤的墨家家主出自楚家人,所謂的改變四國格局之人同樣出現在楚家,單就這兩點,就足夠有心人將楚家衆人查一個地覆天翻!
那麼,楚容的特殊就再也瞞不住,尤其是那行若鬼魅的神奇速度。
“我們可以大膽的猜測,對方在抓人,不是抓尚遠、管家,而是你,又或者是墨家主、你的二哥。”楚開霖閉了閉眼,書院之中多了好幾道探究或監視的注視,那時候,他就知道,楚家終究是藏不住,他拼了命掩蓋的真相,終於要浮出水面了。
一個掌控四國經濟命脈,一個身懷絕技,想要不引人注意,已經是不能的事了。
楚容思路一下子豁然開朗,猛地擡頭:“是御醫!?”
她是在重傷之時急切之下大聲要求管家動手滅殺欽差的,那時候御醫在與不在她根本顧不上,同時,也因爲過分的相信啊黎的人,從而沒想過這人會泄露秘密。
楚開霖並不表態,只道:“你重傷成迷,御醫沉溺此道。”也可能借此引御醫泄露秘密。
楚容蹙眉,這幾天顧着花店走上軌道,倒是顧不上身邊各種人。
御醫的確沉溺醫術,也對她重傷耿耿於懷,若是泄露了秘密也不是不可能!
楚容皺眉道:“其實…與我們有仇的是瑞安將軍府,那麼,這事瑞安將軍有沒有可能插手?”
楚開霖不語,只是看着她,片刻之後道:“我知道你速度異於常人,但千萬不能夠大意,不久之前那場刺殺當深入骨髓,記在腦子裡。”
所以,你不是無敵的存在,你的小命也只有一條!
說到刺殺,楚容又開始惦記着那下手之人,一次比一次更加強大凶狠,殺意盎然,到頭來,那些人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樣,任憑她如何追問,尚遠等人就是不開口,哪怕開口,那也是無關緊要的敷衍。
楚容正想開口說話,楚開霖打斷她,道:“你去吧,留着小命回來。”
楚容:“……”說了這麼多,她以爲小哥哥是在阻止她入宮!
楚開霖再次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如你所言,管家待你不錯,哪怕只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也要走上一走不是麼?”
頓了頓,楚開霖繼續道:“而且,也可以藉此看一看,究竟是誰在操縱這一切,小妹,你能答應我,平安歸來麼?”
楚容眨了眨眼,而後重重點頭:“我會的。”
兄妹倆靜靜坐了片刻,之後楚容便孤身一人踏上皇宮的路。
尚遠送她到一個靜癖得幾乎看不到的小門前,一個腰部壯碩、眼睛略帶幾分刻薄的婦女正警惕的盯着內裡,同時方便他們進入。
楚容微微挑眉,護國將軍府,啊黎手中的人脈果然驚人,皇宮之中也有線人。
“姑娘,此人是我將軍府之人,名喚肥姑,姑娘大可放心使用,肥姑會帶姑娘入宮,之後便憑藉姑娘自己了。”尚遠說道。
畢竟皇宮重地,很多地方都是不可踏足的,尤其是暗衛隱藏之地,那更是禁區。
楚容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讓尚遠離開。
拉起身上黑色的厚重的衣袍,幾乎隱入黑暗之中,側身進入,很快消失在尚遠眼前,肥姑朝着尚遠行了個禮,一句話沒說,關上門,跟着楚容身後進了門。
尚遠站了片刻,而後消失在夜色中。
肥姑跟着楚容走了一段路,低聲叮囑道:“姑娘,皇宮之中夜裡最爲危險,換守護衛不會間斷,然,後宮娘娘所在之地卻是個容易忽視之處。”
楚容點頭,後宮女眷是皇上的女人,那些如花兒一樣的女人,哪怕不曾吃入口,也不想叫別的男人沾染,所以,護衛會巡邏到後宮,卻不會太過頻繁,這就是一個大漏洞。
肥姑帶着楚容拐過一個偏角,道:“姑娘,宮內宮人多如牛毛,很多時候碰上面都叫不出對方的名字,更不會知道對方的模樣。”
所以,遇上麻煩,完全可以隱入人羣之中。
“只不過,碰上身上鷺鷥亮白頂花翎,蟒袍補子爲五品太監,五品以上太監要求記住整個皇宮的所有宮人,遇見五品太監以上,姑娘不可混入人跡。”
楚容虛心聽着,這東西她還真是不知道。
肥姑眼眸閃過幾分難得的笑意,道:“宮女也是,不過宮女從九品開始就必須記住整個皇宮的人,姑娘切記任何時候不可裝扮小宮女。”
話是這麼說,當然她也有私心,姑娘是公子的人,容貌也不差,若是裝扮成宮女不小心驚動了貴人,那也就是難以預知的下場,運氣好的直接被送人,運氣不好直接打死,她不想公子的人受到半分侮辱。
楚容認真記着太監的各種品級服裝差異的區分,記住宮女需要遵守的嚴苛條件,最終絕對打死也裝扮宮女,而且她拿了東西就走,那就不會裝扮這些有點懵逼的職位了。
“姑娘,前方奴婢不好踏入,一個時辰之後天亮,時間一到,不管得手沒有,姑娘都要來此地,奴婢會送姑娘離開。”肥姑指着前方通底敞亮的大假山流水:“此時入夜,皇宮之外的貴人不會踏入其中,不過身處皇宮的皇上、幼年皇子也許會星夜前來,姑娘自己謹慎小心纔是。”
楚容點頭:“姑姑放心,有勞姑姑了!”
肥姑連連擺手:“姑娘客氣,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兩人暫時告別,肥姑一直目送着楚容直到消失,這才轉身離去。
夜晚的皇宮並不黑暗,各種好看菱形燈點亮整條路,兩端,綠色樹影重重疊疊,撒下斑駁陸離的影子。
楚容就這麼悠閒自在的行走在路上,除了能夠見到端的盤子以及各種茶具的宮人之外,肥姑所擔心得皇宮貴人一個也沒有看到。
想想也對,已經夜深人靜,萬物具靜,除了那些還忙碌在自己工作崗位上的宮人,那些被人伺候慣了的主子早已躲在各自的宮殿之中,舒舒服服的享受安寧。
楚容摸了摸腰間的香囊,不知道這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東西是否真的具有神奇的功效,能夠幫助她找到需要的解藥?
若是不能,那麼整個晚上,她就將在皇宮裡漫無目的的溜達。
冷靜下來,楚容的腦子裡開始工作,就是這時候,楚容才瞭解自己的不夠謹慎小心,就這麼一個平淡無奇的香囊,她卻選擇相信,而且冒冒失失的闖進皇宮之中,早已忘記探查之後得到最合適的進退路線,之後再選擇行動的方向和手段。
然而,已經進來了,再沒有後退的路,只能選擇繼續往前。
果真是漫無目的,楚容完全不知道該朝着哪個方向走,就這麼隨意自然的到處晃盪。
“喂!讓我去,你幹什麼?今夜是我值夜!”
“你不是身體不好麼?我替你值了這夜班,你快點去休息,不是正好?”
“不過是小小風寒而已,何必費心思?你且回去休息纔是,娘娘身邊有我就夠了。”
“你身體不好,萬一染給娘娘就更不好了,小看小小的風寒,真正發作起來也是要人命的,聽話別鬧,今天我替你值夜班了。”
“我都說了不需要,這夜班我自己會值,你要是真的好心,那就明日替我當差如何?
“你做夢!”
“怎麼?不裝了麼?”
清晰的爭吵聲傳入楚容的耳朵之中,正好不知道前途何方,楚容便想着找個地方聽一聽熱鬧。
這麼想着也這麼幹了,楚容撿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而後小身軀往那兒一貓,小小身軀就完全被遮住了,並且因爲身上寬大的黑色長袍,避開光線之後,整個人幾乎和夜色融爲一體。
要是不仔細看,還真的無法從這塊石頭之後看到一個人藏在那裡。
豎起耳朵,楚容認真聽着:
“狐狸尾巴不藏了麼?我就知道你的小心思,明明知道今天皇上會到娘娘那裡去,你才搶着幫我當值,真以爲我看不出來你的良苦用心麼?哼,也不看看,就你那模樣,還想掙得皇上的寵愛,簡直做夢。”
“你!你太過分了,不過是看你身體不好,纔好心好意替你當差,你真以爲我稀罕麼?我是怕你被娘娘打死,你以爲風寒是小毛病,但是娘娘纔多大年紀,一不小心被你傳染了,那可怎麼是好,到時候不說皇上就是掌事姑姑就能夠將你杖斃了!”
“你胡說八道,明明是想動點狐媚的手段,往皇上身邊湊,還搬出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
兩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推推搡搡,手中的盤子裡那晶瑩剔透的葡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滾了一圈圈的泥沙,而兩個人卻都顧不上撿拾,臉紅脖子粗的互相咒罵起來。
“呸,也不看看你的模樣,娘娘年紀尚小,可是她在皇上心裡是無可替代的,你休想借着娘娘的肩膀登天!”
“我怎麼了?我身份再如何卑微,畢竟也是京城土生土長的好人家的女兒,不似娘娘那種土疙瘩裡出來的土包子。”
“人家土包子怎麼了?人家土包子可以一飛沖天,成爲妃嬪,你呢?你就是出身名門之後、大戶人家那又如何?你也只是宮女,只配給人家倒夜壺!”
原本只是口角爭端,稍微的推上幾下,而現在完全變成了手足之間爭鬥,你推我一下,我立刻抽你一巴掌,然後十指並用,抓、撓、拍、扯凡是雙手能夠用上的招數全都使了出來。
再不夠,張嘴就上,簡直歎爲觀止!
楚容嘖嘖兩聲,原來京城之中,皇宮之內的女人,也是和市井潑婦一樣,生氣了也會破口大罵,罵不過之後也會動手摺騰。
“我看你就是愚蠢,想要捧楚鳶那小賤人的臭蹄子!”
“你放肆,娘娘的名諱是你能夠直接喊叫的麼?”
楚鳶?
原本看得沒勁極了、昏昏欲睡的楚容,一下子來了精神,眨巴眨巴眼睛,瞬間知道了自己該往哪裡走。
彎腰撿起一顆石頭,在手掌上顛了顛,而後隨意盯緊一個宮女,揚手扔了出去。
不大的石頭一下子砸在那宮女頭上,然後整個人失去了意識,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對面那宮女嚇了一跳,還以爲是自己動手將人給弄死了,心驚膽戰的觸摸了對方的鼻息,確定還活着,這才拍的胸脯,躡手躡腳的遠離現場。
可惜了地上那一盤精緻好看的葡萄。
宮女做賊心虛,根本不敢到處晃悠,直接跑回自己的宮殿,迎面就被掌事姑姑碰上,宮女嚇了一跳,直接往地上一跪:“姑、姑姑…”
“讓你去取一盆葡萄,你幹嘛去了那麼久,而且葡萄呢?我見你雙手並沒有葡萄?”姑姑眯着眼睛,帶着打量與探究。
宮女連忙道:“是、是連雲那小蹄子害了我,她說幫我帶回來的…”
姑姑冷笑一聲,在宮裡縱橫那麼多年,並且能夠順利的活到最後,她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就看這個宮女閃躲的視線,她就知道當中藏着什麼隱秘,無非也就是那一點爭權奪勢罷了。
那又如何找到皇宮之中每天想要往上爬的女人何止千萬?
但是真正爬到上位的人有幾個?
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保住小命的人,那麼就是死了也是活該。
並不打算深刻追究,姑姑說道:“冰庫裡還有一點,你親自去取回來,皇上還在娘娘房間裡談天說地,你給他們送進去。”
宮女面色一喜,連忙磕頭:“多謝姑姑。”
說完之後掉頭就跑。
姑姑冷笑一聲,嗤笑道:“癡心妄想也要有癡心妄想的本事,若是沒有…保持小命纔是最爲重要的。”
然而,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削尖了腦袋想要往裡鑽,最後頭破血流,什麼也沒有得到。
姑姑搖搖頭,面帶嘲諷,卻沒有多少的在意,轉身忙碌去了,今夜皇上定然不會在娘娘房裡休息,那麼娘娘可以薰一薰香料再入睡。
楚容隱藏在夜色之中,兩個人的臉上情緒完全收入眼中,而且始終沒有太大波動,之於她來說,這些人都是陌生人,死不死活不活的,跟她沒有半點關係,最多是興趣是起的時候,帶着好奇多看兩眼。
現在,她最好奇的還是楚鳶在皇宮是怎麼過的。
曾經,這個小小、那你有幾個月的妹妹最喜歡跟在她屁股後面跑,五丫姐姐、五丫姐姐的,叫得可響亮了,然而,也是這個丫頭,輕而易舉將她出賣,然後自己飛黃騰達,好生沒良心!
那一次,有沒有楚鳶的幫忙,那麼楚楚想要弄走她,根本不太可能,基於對楚鳶的完全相信,她纔會吃吃喝喝、不亦樂乎,然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暗暗搖頭,楚容閉着眼睛感受一下,隨即微微挑眉,有皇上在的地方,那裡就是一個巨大的無形鳥籠,裡裡外外,明衛暗衛到處都是,想要謀殺皇上,除非擁有以一當千的超級力量!
甚至連湊近那間屋子,都是極大的考驗,深記自己此行的目的,楚容根本不打算冒險,看了一會兒,確定楚鳶暫時是看不到了,楚容便打算等着。
不過等的不是楚鳶,而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既然暗衛下的毒,那找暗衛總沒有錯吧?
因此,楚容暗戳戳蹲在角落裡,靜靜的等待着。
然而,直到天色隱隱發亮,皇上還是沒有離開宮殿,那些暗衛自然也不會獨自離開。
楚容無奈,天很快就亮了,找不到解藥,似乎只能先出去?
摸了摸下巴,楚容挑着一個無人方向,飛奔而去,恐嚇兩個人之後,成功摸到御膳房所在,仗着速度無人能敵,楚容很是飽餐了一頓,而後捧着大肚子,心滿意足的離開。
與此同時,楚容不知道的時候,本該出現在楚鳶宮裡的承德帝卻站在御膳房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旁邊,周身氣息幾乎不存在的黑衣人靜靜站在他身邊。
兩人眼睜睜看着楚容掃蕩一樣吃掉御膳房的食物,然後看着她毫無形象的大步流星離開,那模樣,半點沒有女兒家應該有的樣子!
“就是她麼?開霖的親…嗯,妹妹?”承德帝眼帶笑意的問道。
身邊之人根本沒有回答他,而他也似乎習慣了並不生氣,道:“既然她喜歡御膳房的食物,那就讓人多做一點,只要拿不到解藥,晚上她還會出現。”
身邊之人走開了一下,很快又回來,木樁子一樣杵着,陪在承德帝身邊。
片刻之後,楚容的身影在兩人的視野之中消失,承德帝才默默離開。
這一次,楚容竟然毫不知情!
楚容吃飽了之後,在後花園逛了幾圈,之後潛入楚鳶的院子,這時候,皇上已經離開,楚鳶熬了一夜,已經入睡。
小心避開護衛與宮人,楚容掀開窗戶,跳窗而入,將守着楚鳶的宮女一掌打暈,之後帶着惡劣的笑意竄上榻!
“嘿,六妹妹!”
疲憊不堪的楚鳶睜了睜眼睛,茫然一順之後整個人炸了起來,差一點放聲尖叫,被楚容似笑非笑的眼神給嚇了回去,因爲脖子上一陣冰涼。
那是匕首在舔舐皮膚的恐懼。
“五、五丫姐姐…”楚鳶嚥了咽口水,在宮裡衣食無憂那麼久了,早就忘了這個叫她忌憚不已的人:“你,你怎麼進宮來了?”
皇宮護衛都是瞎子麼,這麼大一個人沒有看到麼?就這麼放她近來!多危險!
楚容笑道:“好妹妹,打個商量如何?”
“五丫姐姐你說,只要不過分,妹妹定然會同意的!”楚鳶硬着頭皮,身軀根本不敢妄動,眼球盯着楚容,滿是討好。
楚容嘖了一聲:“我以爲,你不會害怕!”
楚鳶:“……”我又不是鐵水澆築而成,匕首架在脖子上,容不得我不低頭好麼?
楚容笑道:“這樣子,我放開你,你不要尖叫,否則我手一哆嗦,你保養得特別細嫩的皮膚可就遭罪了,那血水流出來多可惜?你說對不對?”
楚鳶很想翻白眼,但是人在屋檐下!
嚥了咽口水,楚鳶道:“你放開我,我絕對不會尖叫的!”
楚容點頭,直接鬆了手,然後楚鳶憋着一口氣想要大叫出來,冰冷的匕首再次橫在脖子上!
速度太快,楚鳶那口氣差一點直接岔了!
楚鳶:“……”
楚容:“嘖嘖,六妹妹一點也不乖,怎麼辦?悄悄你這細皮嫩肉的,劃傷了多可惜,只不過你自己不愛護,別人又怎麼會心疼?”
脖子一疼,楚鳶臉色白了白,卻是不敢亂動一分,僵硬着身體,哆嗦道:“五丫姐姐,刀劍無眼啊,我剛纔根本來打算開口,五丫姐姐爲何還要嚇唬我?”
楚容眸光微閃:“是麼,是我嚇唬你了,真是抱歉,我還以爲你要尖叫呢。”
楚鳶:“……怎麼會?”是想尖叫來着,只是你反應比我快!
楚容再一次鬆了她,這一次,楚鳶捂着嘴不敢露出一句話來。
楚容很滿意她的識趣,道:“你躺着吧,反正你這一晚上沒睡,疲乏得很,作爲姐姐的我,自然會體諒你。”
楚鳶張了張口,很想問‘你怎麼會知道’,卻見她手裡把玩着匕首,因此不敢胡亂開口,就怕那匕首再次貼着她。
繡帕捂着傷口,楚鳶放輕聲音道:“五丫姐姐,皇宮重地異常危險,你入宮幹什麼?”不會是特意跑來看我的吧?
楚容在牀邊坐下,道:“不是,閒着沒事正好也沒量過皇宮,便進來玩一玩,很快就要離開了,六妹妹不要想念我。”
楚鳶:“…咳、五丫姐姐,說笑了,皇宮守衛森嚴,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就入宮?本宮…我想,五丫姐姐是因爲六哥的掩護吧?”
楚容微微挑眉,看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小哥哥入宮來過,並且和楚鳶走過交集。
“對,你說的沒錯。”楚容點頭道。
也許語氣太過理直氣壯,楚鳶竟然沒有一句懷疑的話:“那你想幹什麼?他讓我做的事按照他說的去做了,他還有什麼要求麼?又或者,你們又想威脅我做什麼?”
楚容面色不變,道:“六妹妹,小哥哥只是讓我問問你怎麼完成的?他說這個結果他不是很滿意。”
楚鳶帶着幾分怒氣:“都說了,我還不是皇上的女人,做不到吹一吹枕邊風他就會同意,我已經三番兩次在皇上耳邊提起瑞安將軍的各種大逆不道,至於皇上有沒有聽進去,我如何得知?”
楚鳶很呼吸一口氣,怒氣平息三分:“雖然頂着那麼一頂大帽子,但是皇上根本不怎麼相信我,並且因爲十皇子的事,已經明裡暗裡警告我好幾次了,我無能爲力!”
想做什麼,我都沒辦法替你們做!
楚容靜靜的聽着,片刻之後道:“你想要活着,就只能照做不是麼?”
所以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想來小哥哥抓住楚鳶的把柄,這纔會同小哥哥里應外合,旨在搬倒瑞安將軍。
楚鳶止了抱怨,哼哧哼哧喘息着。
楚容道:“我想知道,十皇子送你入宮,也讓你當眼線?”
楚鳶面露幾分苦笑:“是,十皇子讓我給他當眼線,卻沒發現,他藏在我身邊的那個線人,早就被皇上抓住了。”
所以,當她戰戰兢兢爲十皇子傳信的時候,其實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好在因爲膽小怕事,傳出去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
因此,皇上並沒有懲罰她,而是默默的換去她身邊的人。
楚容摸了摸下巴:“看樣子皇上還是很在乎你的啊,六妹妹,皇上似乎經常來你宮裡?爲何從來不曾留宿?”
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麼會不想佔有她?
楚鳶嗤之以鼻:“留宿?五丫姐姐,皇上可是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我是青春正好的花季少女,他怕崩了牙!”
雖然是皇上,地位尊貴無雙、無人能敵,但楚鳶就覺得皇上是個老頭子,一隻腳邁進棺材的老頭子,怎麼有心再去糟蹋年輕姑娘?
所以,站在這種日子正好,她衣食無憂,最多陪皇上聊聊天,也算是給她衣食的報酬,讓她陪睡?做夢!
年輕真好…
楚容上下看看她,十三歲,還是個孩子,不懂男女歡愛,只喜歡好吃的東西,好看的衣服,單純無雜質,果然是花季正好。
“你知道皇上身邊有多少暗衛麼?”楚容突然問道。
楚鳶收斂臉上表情,沉默了片刻,語不驚人死不休:“你想要刺殺皇上?”
楚容:“……”都說了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她又何必冒險?還不如等他自己死亡來得安全!
“不是,我找人。”
楚鳶面帶懷疑:“找誰?在皇上身邊的暗衛之中?”
楚容點頭:“是,我在找一個暗衛。”
楚鳶沉默了片刻,道:“那我勸你最好死心,皇上身邊的暗衛十之八九都是木頭,沒有情緒,沒有感情,只有絕對的服從,和殺戮的興奮,只要沒有主子的允許,他們絕對不會擅離職守。”
楚容有些瞠目結舌,這哪是暗衛?明明是機器!
想了想,楚容道:“晚上,皇上還會過來麼?”
楚鳶一臉你是白癡的表情,而後在楚容手裡把玩的匕首威脅中迅速收斂表情:“皇上是這皇宮的主人,腳長在他身上,想去哪裡,我又怎麼會知道?”
楚容看了她片刻,猛然出手將之劈暈了,從來不知道楚鳶這個這般氣人,好好說話會死麼?非得夾槍帶棒的,簡直沒辦法好好溝通了!
在楚鳶宮裡蹲坐良久,楚容揉捏着手裡的香囊,呆的時間越久,她越是不願意相信這小東西擁有這般奇特的能力。
揉了揉眉心,楚容翻窗而出,眼睛盯着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而後將之綁了,一掌打暈之後扒光了人家的衣服。
再出來時,脣紅齒白的小太監賊眉鼠眼的到處亂看,手裡那些大笤帚,有一下沒一下掃着,仔細看,可以發現,小太監一步一步往小道上挪,眼看着無人關注他,小太監嗖的一下,藏進草叢裡。
楚容扶了扶頭頂有些偏大的帽子,扔掉手裡的笤帚,撒丫子在小道上狂奔,既然不知道解藥在哪裡,那她就到處走走看看,興許有點線索。
“那邊那個!”
一道尖銳的、介於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聲音刺得楚容耳朵疼,不由得停下腳步,擡頭看去,一個粉面小太監?
楚容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疼。
一個太監,抹粉就算了,塗什麼口脂!
一手的豆蔻美是很美,但也很違和好麼?
“說你呢,亂看什麼?沒禮貌!”粉面太監翹着蘭花指,嫌棄道:“要不是太着急找不到人,本公公何必找你這個倒黴孩子!”
楚容:“你、您有事麼?”
粉面太監瞬間一臉‘你中大獎了你知道麼’的表情:“哎,本公公可告訴你了,一會兒見到貴人不可多看多說,只需耐心聽着做着,明白了麼?”
楚容不明白,卻只能點頭:“是,公公。”
粉面太監眸光微微一動,而後一臉嫌棄的抓着楚容的手:“瞧瞧,這細皮嫩肉的,想來宮裡主子沒少疼愛吧?”
楚容忍着一身的雞皮疙瘩,靦腆的點頭。
“那也是足夠幸運的了,想我們幹這一行的,最希望的就是能夠遇上一個好主子,給我們吃穿用度,給我們體面風光。”粉面太監笑眯眯,一邊拖拽着楚容,一邊不停的說話。
楚容滿身不自在,總覺得被粉面太監觸碰的手臂都要變成刺蝟了,那雞皮疙瘩一茬一茬的,一層又一層。
邊說話,兩人來到一座宮殿,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是楚容第一時間感覺到陰森與孤寂,同時,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瞬間定在身上!
身上汗毛一根根豎起來,全身繃緊,下意識進入警戒狀態!
下一刻,抓着她的粉面太監重重將她推入房門之中,啪嗒一聲,房門迅速打開,容納她之後又自動閉合,好不神奇!
緊接着,一直纏在楚容腰間不離不棄的香囊生出一股強烈的抗拒,就好像互相排斥的正反磁吸,恨不得立刻離開房屋,而不是繼續往裡走。
然後,後路已斷,只能硬着頭皮往前。
——“碰上身上鷺鷥亮白頂花翎,蟒袍補子爲五品太監,五品以上太監要求記住整個皇宮的所有宮人,遇見五品太監以上,姑娘不可混入人跡。”
猛然間,楚容纔想起來,這個粉面太監就是一身鷺鷥衣袍,所以,這死太監定然是認出了她,並且將計就計,將她引到這個極有可能是暗衛藏身、訓練之地!
目的自然是……殺了她!
如此楚容倒是不擔心了,正好身懷目的,闖上一闖就是了!
唰!
一道身影猛然出現,行如風,似乎一劍刺穿入侵者,而楚容反應更快,微微側身,便輕輕鬆鬆躲開了攻擊。
與此同時,粉面太監又是興奮激動又是憤怒難當的衝到御書房:“皇上,宮裡有刺客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