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縣一衆大小糧商在靖南縣衙班房商量了好一會,在三家最大糧商帶頭和鼓動下,達成共識並以茶代酒盟誓:全縣糧商牢牢抱團,一致對外,堅不降價!哪個私下降價便是全縣糧商的公敵!不死不休!
泰掌櫃和陸掌櫃子也不例外,他們兩個也隨着衆人盟誓。一來,他們心裡也是一萬個不願降價的,當初害怕也只是怕當了出頭羊、儆猴雞而已,現在全縣糧商盟誓,達成共識,他們自忖自家只是小糧商而已,要做出頭羊、儆猴雞也自有大糧商纔有資格,他們是安全的;二來,現在全縣糧商盟誓,他們若不參與的話,那就成了全縣糧商的敵人,不用縣尊出手,這些糧商都能生撕了他們。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等到他們一衆糧商達成共識並盟誓後,朱平安才姍姍來遲。
“見過縣尊大人。”
“見過知縣大老爺。”
看到朱平安推門而入,一衆糧商紛紛上前見禮,拜見朱平安。
朱平安微笑着掃了衆人一眼,對他們擺了擺手,溫聲道:“免禮,免禮。本官忙於公務,一時不察時間,累諸位久等了。”
“豈敢豈敢,縣尊折煞我們了,縣尊爲民請命,日理萬機,擔繫着全縣上上下下十萬百姓,我們便是再等也是應該的。”
一衆糧商紛紛說道,在注意到朱平安掃視他們時,不少糧商做賊心虛的不敢與朱平安對視,畢竟他們纔剛剛盟完誓。
“諸位請坐吧。本官這次請你們來,想必諸位心裡也都清楚所爲何事。本官也不兜圈子了,這次請你們來,便是爲了糧價。”
朱平安坐在主位上,也沒有多囉嗦繞圈子,開門見山的對一衆糧商說道。
果然是爲了糧價!
一衆糧商互相對視了一下,對此毫無意外,他們心裡門清。
朱平安一一掃視衆糧商,接着開口說道:“所謂民以食爲天,如今江南洪災,糧食乃方今第一要務,而糧價又首當其中。糧價不穩,則靖南不穩,故而本官有意界定靖南糧價。不過,界定糧價一事幹系靖南縣計民生和穩定大局,牽一髮而動全身,本官不敢擅自輕易決斷。諸位都是我靖南有頭有臉的糧商,對糧食方面知之甚詳,本官想聽聽你們的想法?諸位皆無需顧忌,有什麼想法,如實對本官道來,本官保證不以言獲罪。”
“什麼?!界定靖南糧價?!”
一衆糧商聞言,震驚非常,臉上俱是難掩震驚的表情,不少糧商失控的驚呼出聲。
界定靖南糧價!
對他們糧商來說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界定糧價是什麼意思,那就是固定糧價!糧價一旦界定下來,那就不許他們再漲價了!
現在江南各地的糧價都是一日三漲,如果縣尊界定靖南糧價的話,那靖南的糧價就不能隨着再漲了,那他們損失可就無法估量了!
他們原以爲朱平安是想讓他們在一日三漲的糧食市價基礎上往下降一些,比如早上市價一石糧食1350文,靖南的糧價1340文;中午市價1355文,靖南的糧價1345文;傍晚市價1360文,靖南的糧價1350文。即便如此這樣的降價,他們都接受不了,更遑論是界定靖南糧價,從此不許他們再漲價了呢!
狠!
縣尊可真狠啊!
一衆糧商萬萬沒想到朱平安竟然如此狠!竟然妄想界定靖南糧價!
楊記糧行的楊震掌櫃自持身份,對身旁的一名小掌櫃使了一個眼色。
這名小掌櫃的生意多依賴楊記糧行,收到楊震的暗示後,便硬着頭皮站起身來,向朱平安抱拳道:“縣尊,非是我等不願,只是如今大半江南遭了洪災,昔日的魚米之鄉、天下糧倉變成了糧荒之地,我等糧商在江南都收不到糧食,只能千辛萬苦去西邊巴蜀和北邊山東一界收糧,路途遙遠不說,巴蜀和山東一帶的糧食也是水漲船高。當地糧食之前是410文一石,上次我們鋪子管事去山東收糧,出價500文一石,當地人理都不理。更別說一路上人吃馬嚼,僱傭護院等等,這糧食是越來越難收,我們成本也越來越大。還請縣尊三思,給我們一條活路啊。”
有人開頭後,一衆糧商們也都七嘴八舌的向朱平安吐起了苦水。
“事啊縣尊。即便我們從巴蜀、山東收了糧食,想運來靖南也不容易。且不說一路上的山賊土匪,但說現在江南洪災,難民災民無數,他們看見糧食,就像餓狼看見肉一樣。我們的運糧車一進江南地界,時時都面臨難民、災民聚衆哄搶的危險……”
“縣尊,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們也想低價將糧食賣給大家,可是我們的成本在那擺着呢,我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都等着我們養活,我們不可能賠本賣糧啊,若是賠錢,我們全家都只能喝西北風了,那我們也只能關門歇業了。”
“縣尊,我們起早抹黑,千辛萬苦,也只是養家餬口而已,還請縣尊體諒。況且這糧價也不是我們定的啊,我們也都是隨行就市……還請縣尊三思啊。”
……
一時間,班房宛若成了糧商們的訴苦大會,抱怨訴苦聲不斷。
對,就是這樣。法不責衆,只要我們抱成團,就不怕他朱平安。
楊記糧行的楊掌櫃對衆人的表現很滿意,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用餘光瞥了一下朱平安,一瞥楊掌櫃就忍不住怔了一下。
他詫異的看到朱平安很有耐心的聽衆人抱怨,一邊聽一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不快,一直都很有耐心傾聽,中間沒有打斷任何一個人。
不……不應該啊,我們如此,縣尊不是應該生氣嗎?!
可怕!
太可怕了!縣尊年紀輕輕,養氣的功夫太深了!這樣的人太可怕了。
想不明白的楊掌櫃,只好將這一切歸結到朱平安養氣功夫深、城府深上面。
頓時,楊掌櫃忍不住對朱平安忌憚不已。若非涉及自身巨大利益,楊掌櫃心裡實在不願意和這樣養氣功夫深、城府深的人結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