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恆沒管他們的心思,喝了口熱茶才緩緩道:“咱們家從今兒起算正經的讀書人家了,這是好的,也是不好的。好的,在於我們家的地位,名聲,不好的也在於此。
若日後你們稍有不慎,哪怕行差踏錯一步,都會被人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幾日你們可以得意,可以歡喜,可今後,你們要切記正身自省,不可肆意妄爲忘了爲人之本,更要謹記禮義廉恥。”
宋明孝和吳氏齊齊一激靈,立馬就坐直了:“是,爹,我們一定謹記!”
爹說的意思他懂,這兩日他們是高興是得意了,可往後被人講究的也多了,得意是一時的,時刻注意行爲舉止纔是長久的啊!
其它幾個小的緩了好一會才似懂非懂,但一個個也不敢說話,就老老實實的跟着應聲:“是,爹。”
宋恆點點頭表示滿意,沒準備再說話。他沒打算一下就說太多,這些都要往後一點點潛移默化去教導的。
裴玉這纔開口道:“行了,也別太拘謹,咱們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講究,要是真有人胡說八道的,肯定是眼氣咱們,不必事事都顧忌,該做的咱們還得做,不該咱們動的咱們也不管,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是。”
“是,娘!”這回大傢伙應的大聲又齊,和剛纔慫慫的氣勢完全不同。
娘說的他們都聽懂了,自然應的快又大聲。
嗯,爹說的文縐縐的,比較難懂,纔不是他們笨!
顧承安人小,好一會纔回神,懵懂的問:“伯伯,那我以後還能出去玩嗎?”
伯伯說什麼不可以肆意妄爲,是不能貪玩的意思嗎?
可他喜歡去玩,他最近和族裡的小夥伴玩的可好了,大家現在都喜歡帶着他玩呢。
宋恆拿着茶杯的手一頓,然後放下茶杯,抱起小娃敦敦教導:“能玩,但要好好學課業,等做完功課才能去,要是耽誤了學業可不行,切記玩物喪志。”
顧承安立馬鬆了口氣,小人悄悄拍了拍心口,怪可愛的。
裴玉點他額頭笑道:“天天想着玩可不行,書讀不好要被伯伯打屁屁的~”
小娃立馬雙手往身後一捂,一臉猶豫的看着裴玉,又擡頭看宋恆:“伯,伯伯不打安安。”
伯伯生氣的時候可兇可兇了,可伯伯不打人呀!
啊呀!難道考上秀才以後伯伯就會打人了嗎?
裴玉立馬哈哈笑了起來,宋恆笑着拍了拍小娃的屁屁:“伯伯不打你,叫你姐夫打。”
小承安立馬捂着屁屁一溜煙跑了,躲在人後伸頭瞅了瞅,怯怯的大聲道:“安安很乖!會好好唸書的!”
“嗯!安安有好好唸書!”宋明理擡手揉了把小娃的頭,理直氣壯的幫腔。
顧承安愣了一下,擡頭一看,發現自己抱着的大腿正是姐夫本夫!
小娃眸子一瞪,立馬撒了小爪子。
“姐姐~”
小承安啪唧往姐姐懷裡撞,明顯是記着宋恆的玩笑話了。
頓時間滿堂大笑,都被小娃逗樂了。
宋明理這回沒發懵了,懂得大家爲啥發笑,也明白小舅子爲啥怕他了。
少年鼓着腮幫子,控訴的看着親爹,爹冤枉他,他纔不會打安安呢!
宋恆默默的牽起媳婦兒就走,壓根不給兒子留一個眼神。
宋明理覺得氣悶極了,氣呼呼的一把抱起顧承安,牽起顧暖就走。
哼哼!我不僅可以牽媳婦還能抱小舅子!爹就沒有小舅子抱!
顧承安這會也明白過來了,伯伯跟他開玩笑呢,大家都笑話他了……嗚嗚,好丟人!
第宋家宴請親朋的日子在第三日,一大早宋明孝就去送帖子了,這回的宴請十分正式,帖子必須要下。
這次除了親族幾家,還有趙家、沈家和許家。許家指的自然是許先生這邊,作爲小兒子的師父名單上自然是有的。
託福,宋明智也樂顛顛的被宋明孝接回家來了。
許先生收到宋家的帖子,知道宋恆考了秀才倒是覺得是情理之中的,就是有些意外宋恆能三連案首。
宋恆的學識底子他心裡有數,能考上秀才是自然的,可案首可不是好得的,何況還有院試。
許先生思慮良久決定這回帶上大兒子和兩孫子,宋家的未來明朗,該多來往了。
沈掌櫃收到帖子特別開心,叫宋明孝賢侄的時候越發熱情了。
趙衰收到帖子笑呵呵的,他家裡的宴席在宋家兩日後,倒是正好。
趙梅氏輕撇了一眼丈夫,嘀咕了一句“沒正行”便低頭繼續縫起衣裳來。
這是給小兒子的衣裳,兒子考上秀才啦,往後穿儒衫的時候多了,可不能再含糊。
趙衰自己樂呵完,回頭想和媳婦分享分享,結果就瞅到了淡青色新衣,然後趙衰板着臉又坐了回去。
哼哼,一看顏色就知道是兒子的,媳婦偏心!
這頭趙衰羨慕嫉妒着兒子,那頭宋恆美滋滋的穿上了裴玉給新做的儒衫。
這衣裳從宋恆出發去府城就開始縫製了,裴玉第一回做儒衫,還不大熟練,期間改了兩次,這會穿身上倒是正好。
雙手的掰着宋恆左看右看,裴玉滿意的不停點頭,看來她現在的手藝確實不錯,這衣服做的好,人都年輕了幾歲,儒雅的很。
宋恆這會看起來確實年輕了不少,面上的鬍鬚刮的乾淨,衣帽端正,一身淺藍薄衫襯得人俊雅不少,更顯幾分書墨氣,自然也年輕許多。
任由裴玉把自個看了個遍,宋恆拉開箱籠取出一個布包:“娘子,換上。”
裴玉看了一眼,曉得了,是之前宋恆花了五兩鉅款買的成衣,她這些日子壓根沒合適的場合穿這樣正式的衣裳,後來入秋入冬季節不合適,所以就一直壓在箱子裡。
這會天氣漸熱,這衣裳其實是初秋的,但穿了也不算厚,裴玉想了想就試穿了一下。
說來,買來之後她都沒試過,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等裴玉換好了衣裳,只覺得挺合適的,袖子裙襬長度都剛剛好,這布料舒適尚算輕薄的,並不會覺得熱。
不過整體效果如何她是沒法子看的,這會家裡連一面銅鏡都沒有,哪裡有照全身的物件。
不過她從宋恆眼裡看到了答案,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是欣賞喜悅的,顯然這身衣服是適合她的。
“娘子,等宴席結束,我帶你去置辦些衣物可好?”他家娘子是塊寶玉,平日清淡不打扮便自有一絲氣度,如今稍稍正經一番便以覺非凡。
裴玉心中歡喜,嘴上卻不同意:“不用,我又不需要天天應酬,你現在才秀才,亂花錢買那些做什麼?”
宋恆低眉看她:“可我喜歡給娘子置辦,想娘子好生打扮給我看看。”
男人說到後面有些耍賴討喜,但裴玉卻不覺得討厭,反而還挺高興。
“好吧,到時候去看看。”
裴玉這回不再堅持了,男人的錢自然要給自己的女人花,她可不是傻乎乎給丈夫省錢,虧待自己的人。
之前拒絕是下意識先考慮到家裡的情況,經濟允許的情況下她纔不會虧待自己。
宋恆這次收的禮物不少,除了幾件好的留下來以後送禮,其它的賣了也夠揮霍一次了。
“那到時候要聽我的,我說買再買。”想到宋恆花錢的手筆,裴玉立馬先叮囑了一句。
宋恆輕笑着吻她側臉:“好,娘子說什麼便是什麼。”
這會哄着媳婦他自然都答應,他手裡的銀錢雖不多,但想給自己媳婦兒買點東西還能難倒不成?
裴玉擡手拍了他一下,真是的,又撩她!
宋恆看着她水波流轉的的眸子心中微動,卻又只能按捺嘆息,心上人近在懷中,可惜有心無力。
“娘子,我好難受。”宋恆一把抱緊裴玉,低着嗓子委屈的在她耳邊輕蹭。
裴玉面色一紅:“你,你怎麼這樣?哎呀,乖一點~”
宋恆趴在她脖頸邊直嘆氣,語氣哀怨的很:“乖不了,不想乖……”
裴玉擡手推了兩下,感覺到胸腔的跳動,心間悸動,無奈又羞赧:“那,那我也沒辦法嘛……”
宋恆眸子一低,整個人瞬間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娘子,我好慘……”
裴玉頓時笑了,這人怎麼這樣:“活該!叫你胡思亂想!”
宋恆立馬擡頭,眸子控訴着看她:“娘子……。”
裴玉不好意思了,拿眼斜他,卻嬌嗔的很:“不準說了。”
宋恆唔了一聲,抱着她呼吸灼熱,“娘子,你誘惑我。”
裴玉頓時惱紅了臉,“胡說!”
她哪有,她用的着嗎?哪回不是他撩撥的她意亂情迷,還翻來覆去的折騰?
“那下次?”宋恆這時候可不老實,淨會說渾話。
裴玉這下不僅臉紅,脖子也紅了,氣的拍了他一下,不給抱了。
宋恆看着空蕩蕩的懷抱,垂頭喪氣的唉了一聲。
這日子啥時候倒頭呀?要是總這樣,他不得憋死?
上輩子吃不着,這輩子是吃着了又得天天忍,他真是太慘了!
對於忍道頗有經驗的宋明孝這會子正駕着騾車去樑家,不然他要是知道“親爹”有這煩惱,一定能傳授經驗。
樑師父聽到宋明孝的話愣住了,看了宋明義好一會,回神後趕緊同意給假了。
樑趙氏看着騾車走遠,唉聲嘆氣的關了門,她就說!這宋家一看就是好親事,偏她那侄女眼皮子淺!
宋明義上了騾車好一會纔回神,“大哥,爹真的考上秀才了?”雖然知道爹去府試了,可真考上了他還挺恍惚的。
宋明孝哈哈笑着:“是啊,咱爹考上了,還是案首咧!對了,咱二伯公家的長厷伯也考上了,還有七叔公家的明帆,嘿,明帆那小子運氣是真好,吊榜單的尾巴上了。”
說到宋明帆的時候宋明孝有些羨慕,他來年也要去考府試的,希望到時候自己也能有這好運氣。
宋明義恍恍惚惚的聽着,腦子這回沒那麼機靈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族裡一下子考上了三個。
平常的時候秀才雖然能免稅可並不算什麼,可他們是一族的,這一族裡出了三個秀才,可和獨門獨戶的不一樣,這裡面的區別他懂。
宋家辦宴席這天,門庭若市熱鬧非凡,附近一些地主豪紳都不請自來派人送了賀禮過來。
原本一個秀才是不值得這樣重視的,可宋恆不一樣,如今不僅是秀才還是正經生員,是能保舉學子科考的,而且前途可期,未來舉人八成是跑不了。
舉人可和秀才不一樣,就是沒考上進士也是能授官的,就是到時候在縣裡擔個教諭那也是難得的人脈關係。
教諭和縣官不一樣,沒有不在戶籍地擔任的規矩,大多教諭類的職位都是本地考上的學子擔任的,因爲這類職位的待遇偏低,但又尚算重要,讓人背井離鄉上任明顯不合適。
所以一般都是選本地考出去的學子,一來,上任壓力小,二來對本地學風清楚,文人圈子的脈絡也知道,上任就能幹實事,不用怕手忙腳亂。
所以啊,宋恆這前途明朗不是說說,有點眼力見識的基本都能看見宋家的未來不錯。
錦上添花難,這剛冒頭的時候不露臉混點人情往來,到時候再來,人家可不一定搭理你。
宋家人今兒都穿着體面的很,個個都是新衣裳,正好裴玉剛給家裡人置辦了夏裳,衣裳都嶄新的。
昨晚宋恆還特地給幾個兒子上了一課,今兒都拿出了最好的姿態來,個個精神抖擻禮數周到好,乍一看就跟換了人似得。
今兒裴玉穿了那身好衣裳,宋恆還給梳了髮髻,這平日裡農村婦人的形象一下就變成富家太太了。
吳氏這會也拿出來十八分本事出來,一身長媳的氣度拿捏的死死的,進退有度,安排待客周到的不行。
看到的不少婦人拉着吳氏她娘直誇,話裡話外都往吳家女兒身上套。
宋家人今兒的變化都是有的,可變化最大的還是宋恆和裴玉,可這回都沒人覺得不對勁,因爲宋家門第變了,在人們的認知中,這種變化是正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