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伴着聲聲喜慶的爆竹聲響,正式宣告了癸丑年的結束,隨之到來的自然便是甲寅年了。
弘治七年是個有些特殊的年份,這一年有很多重大事件發生,譬如康濟河堤著成,譬如僉民壯法的制定。但於謝慎而言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便是準備科試。畢竟科試是鄉試的資格試,只有通過了科試纔有資格參加來年的鄉試,絲毫大意不得。
大兄和大嫂果然在年關前三天才回到餘姚,一家人能夠在年夜相聚自然是一件極爲幸福的事。
謝家在餘姚並沒有什麼親戚,故而謝慎也免去了一一投帖拜年的煩惱。
謝慎只與王守文、謝丕一起享用了幾頓酒席,這個年便也算過去了。
這一年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科試,但按照慣例,大宗師會在六七月按臨餘姚,屆時將會由大宗師本人親自主持科試。
有差不多四五個月的時間溫書,謝慎還是不太擔心的。
加之他不想把戰線拉的太長,故而打算採取平日溫習,考前突擊的方式應對。
待過了十五,謝慎便找來王守文、謝丕一起商議在灘塗種植棉花的事情。
經由多方打聽,所謂的倭寇不過是幾個流賊假借聲勢行兇作惡罷了。
倒是寧波、松江府那邊偶有倭寇襲擾,不過也都是小股,無礙東南大局。
既然倭寇不來,謝慎便打算開始在灘塗種植棉花了。
一開始自然是先試點,先由謝家王家各出些佃農,在沿海灘塗上開始試驗種植。
官府方面自然是打過招呼的。四門謝氏,上塘王氏都是本地望族,吳縣令不好得罪,自然隨他們去。
其實在吳縣令眼中應該也不看好這種灘塗種植棉花的做法,只是礙於面子不說罷了。
棉花的種植週期很長,要到九十月份才能收穫。而且謝慎也沒有親自在灘塗種植過棉花,故而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
好在官府不去深究,那就好辦許多。
什麼事情一旦跟官府扯上關係就麻煩了,謝慎能夠想到如果他們的試驗大獲成功,第一個湊過來分羹的肯定就是吳縣令。
吳縣令是餘姚父母官,爲了刷政績愁白了頭。如果能夠把灘塗種棉花的方法呈遞至御前,自然會博得聖心大悅,升遷回京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以謝慎的性格是不會眼睜睜看着吳縣令把這功勞從他手中奪走的。
便是將來朝廷要在東南沿海灘塗大規模推廣棉花種植,那功勞也得記在謝慎身上。
至少在棉花收穫前謝慎還不用擔心這些惱人的事,但未雨綢繆還是必要的。吳縣令的爲人謝慎已經見識過。這種人不必與之爲敵,但也絕不能推心置腹與之深交。
按下閒話暫且不提,卻說這一日謝慎得了孔教諭召見匆匆前往縣學。
新年之後第一次拜見恩師,謝慎自然帶了些餘姚仙茗算作賀禮。
倒也不是謝慎怠慢,孔教諭過年期間緊閉府門不見任何人,謝慎便是想去拜見他老人家也說服不了孔家門板啊。
這次孔教諭主動召見,謝慎倒是可以趁機向他老人家拜個晚年。
送什麼年貨也是有講究的,孔教諭好歹也是二甲進士出身,基本的欣賞水平放在那兒,如果送的東西太過俗氣那不僅有傷師生感情,還會降低謝慎在孔教諭心中的印象分。
文人最喜歡的自然是金石字畫,偏偏謝慎是窮苦寒門出身,哪裡有能力收藏這些價值不菲的東西。即便現在家境好起來了,但也不可能立刻收集一些送給孔教諭罷。
況且這些東西未免太過貴重,謝慎也怕孔教諭忌諱。
那麼也只有送茶了。
茶葉雖然不算貴重,但卻有雅意,用來當作年禮送給老師長輩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
既然要送茶,送的自然是謝慎乃至謝家主推的餘姚仙茗。經過謝慎在杭州赴雅集期間的賣力宣傳,餘姚仙茗的名氣大漲,雖然仍然被錢塘龍井壓制,但已經穩穩佔據了浙茶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果然靠文人士子刷名氣是最好的辦法。
茶葉本身的味道品質並沒有那麼大的差距,正是因爲士子文人的追捧褒貶纔會顯得天差地別。
餘姚仙茗的品質底子不差,經由謝慎一番宣傳,已經隱隱有追趕錢塘龍井之意。
謝慎把這茶送給孔教諭,自然也有借孔教諭爲餘姚仙茗揚名的意思。
經過與兄長的一番商議,謝慎決定用竹盒來包裝餘姚仙茗。
一來餘姚各地遍植翠竹,比之木製茶盒竹盒更容易收集製作。二來餘姚仙茗的氣質也更貼合竹子的沖和淡雅。
文人名士沒有幾個不愛竹的,說他們圖慕虛名也好,說他們真性情也罷,總之竹子給人的印象總是積極正面的。
當然,經過這一番精包裝,餘姚仙茗的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但一直保持比錢塘龍井低一頭的水準。
這是謝慎刻意的要求,大哥謝方也沒有多問。
商界有商界的規矩,一步逾越不得。這點和朝廷是一樣的。
就好比一個新科狀元,整日在翰林院言說首輔尚書如何不如自己,那還能混的下去嗎?
別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在嘴上要留德。
現在餘姚仙茗剛剛替代寧波珠山茶成爲浙茶亞魁,如果在這時定一個高於錢塘龍井的價格,不是等於公然向龍井茶商挑釁嗎?
寧益寧員外可不是等閒之輩,他絕不會容許謝慎這等行爲,肯定會聯合其他龍井茶商打壓謝慎。
謝慎現在羽翼未豐,若是此時得罪了茶界大佬寧員外,以後也別想在茶葉行業混了。
路要慢慢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大不了還可以喊一句莫欺少年窮嘛。畢竟對於剛剛年滿十四的謝慎來說一起都是來日方長。
謝慎提着茶盒來到縣學,輕車熟路的繞過明倫堂,來到供孔教諭休憩辦公的堂屋。
其他三位訓導是共用一個堂屋,而作爲教諭孔德道自然享有一點小小的特權,得以獨佔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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