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夫君就當不知道好了。”
徐芊芊十分懂事的說道。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謝慎頓了頓道:“改日我找以中說一說,看看他那裡有沒有辦法。”
謝丕好歹也是一司主事,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雖然這種事情最終還是侍郎、尚書拍板,但給出建議的卻是這些五六品的職事官。
妻兄有求,他這個妹夫若是完全置之不理也太沒有人情味了。但絕不能由他親自出面,這個度要掌握好,絕不能逾越。
芊芊顯然有些驚訝:“夫君,這樣真的可以嗎?”
謝慎笑道:“這要看你大哥想要什麼了。若是升遷肯定是沒戲的,獲得箇中評問題不大。”
吏部的考評參考的最多的就是官員政績。政績無外乎那幾樣。稅賦方面徐倫肯定是不指望了,教化百姓,興修水利上卻可以提一提。
細算一算,徐貫治水前後沒少往松江跑,雖然徐倫赴華亭縣當百里侯時徐貫已經返京,徐倫沾不上老爺子治水之功,但之後的水利維護疏通上也是可圈可點的嘛。
這就叫做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這兩處政績一提,大概可以功過相抵。徐倫繼續外放做個七品縣令應該不成問題。
歷史上對這位沒怎麼提及,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成就。
就這麼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也挺好。
“爲夫且去寫奏疏,等寫好了再來陪你。”
......
......
翌日一早,謝慎便將請開海禁的奏疏呈遞至御前。
弘治皇帝沒有將奏疏壓下,而是立刻批覆了“知道了”三字,命六科給事中謄抄一份副本錄邸報發往各衙門。
皇帝批覆奏疏極有講究。通常不會將意見直接署在奏疏上,而是隻用幾個簡短的詞語表明立場。
用的最多的,自然就是“知道了”。
之所以用“知道了”而不是“準”,含有極高的政治智慧。因爲“知道了”只是表明皇帝知道了這件事情,對臣下的奏請默許。
在有些事情上,默許和允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如果臣下做的有失妥當,天子還可以嚴厲責斥。但如果是允准後再責斥,大概天子也會沒有面子。
至於具體的處理意見,內閣大學士們早就票擬好了,天子只要瀏覽一遍即可。
故而當一日後邸報傳到都察院中時,謝慎直是有些無奈。
天子叫六科給事中把奏疏謄寫在邸報上由百官去看,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那就是看看百官對這件事的反應。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天子並沒有命給事中把王華上的奏疏也謄抄一份副本,證明他對此事是十分猶豫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
謝慎立刻便成了風雲人物。都察院中,不管是什麼品級的御史都就是否應該開海禁展開了激烈的辯論。
御史乾的就是耍嘴皮子的活,嘴上功夫自然了得。
一羣御史老爺湊到一起,直是吐沫橫飛,最後演變成了兩方的罵戰。
許多老資歷的御史對此見怪不怪,優哉遊哉的喝着茶,倒是謝慎十分尷尬,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好在這輪罵戰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便達成了共識,應該開海禁。
這讓謝慎大爲驚訝,心道大明的風憲官怎麼都這麼開明,卻不知是王華提前放出風去,叫都察院的幾位同僚暗中進行風向引導。
換句話說,從一開始這件事就不簡單是一兩人上奏那麼簡單。
要想讓天子、朝廷同意開海禁,必須得在輿論上獲得支持。
都察院是這樣,其他部寺衙門同樣如此。
只不過與督察院不同,這些衙門中的分歧更大,遲遲不能達成一致。
這當然不是謝慎想要看到的,要知道分歧越大,天子的決心便越會動搖。
天子一旦決心動搖,這件事不了了之的概率就會大大增加。
作爲一個穿越客,自然知道開海禁對大明發展的重要性。
只有通過海洋貿易才能彌補大明許多先天不足的東西,才能做到真正的中興。
不然按照歷史發展下去,所謂的弘治中興也不過是個治標不治本的自我安慰罷了。
但他又不可能一一去諸部寺遊說。大明沒有這樣的政治傳統,即便遊說也是依靠私人情誼在私底下進行的,絕不能搬到檯面上。
這件事分歧如此之大,歸根到底還是利益使然。
大明朝的官紳,官商是不分的。
很多官員自己就是大地主,家族經商更是尋常之事。
浙商、閩商等海商基本控制了大明的海洋貿易,以走私的方式大筆撈金。
這些錢中有不少便被獻給了部寺大員,他們當然要替海商說話了。
開海禁之後,影響最大的就是這些原本靠走私壟斷海貿的閩商、浙商了。
有了海經局,一切都要走流程,再想靠着以前那一套牟利是不可能了。
此次上書和謝慎以往上書都不同。
以往謝慎只是針對一個人進行彈劾,所受到的威脅也只限於那個人和他的盟友。
而謝慎請求開海禁,得罪的卻是整整一個羣體。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羣體的數量還真的不少。
但是謝慎不打算後退,因爲這是改變大明國運的一次最好的機會。
如果此時不能夠開海禁,或者說海禁開的不徹底,通過海貿興國的設想便成了泡影。
故而他聯合都察院中支持他觀點的御史聯名又上了一封奏疏。列出了開海禁的十條益處,並對反對者提出的異議逐一駁斥。
果然,這封聯名奏疏一經呈上,連內閣都大爲震動。
以徐溥、劉健爲代表的臺柱子對此很是反對,而李東陽、謝遷爲代表的少壯派則支持謝慎開海禁的奏請。
連內閣都有分裂的趨勢,弘治皇帝再也坐不住了。
天子馬上召見內閣諸大學士,就開海禁一事展開了一次御前討論。
徐溥、劉健反對的理由是“禁海乃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不可廢。”
而李東陽、謝遷支持的理由是“開海禁,增稅賦,強國運。”
雙方都有道理,弘治皇帝還是很爲難,最終不得不宣謝慎進宮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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