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軍已經破了北門攻進了城,如果不出城,又能怎麼辦?”那女人微笑着說。
“那出城後我們去什麼地方?”既然必須出城,三桐也要爲後面的事做一些準備。
那女人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攻佔山陰不成,恐怕東南之地是已經沒有了道門立足之地了,不過這次能逃向哪兒,連我也不知道。”
三桐心中也微微有些詫異,三桐雖然愚鈍,也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在五斗米道教中地位不低,可連她也不知道此次要去何處,五斗米道行事詭異可見一斑。
……
時間緊迫,朝廷大軍已經入城,攻到城東不過轉眼的功夫,所以五斗米道也不敢耽擱,匆忙間聚集起來的人衆不過萬人,閻一草無奈的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對孫泰說道:“師君,大部分教衆已經跑散,現在再聚恐怕來不及了,該怎麼辦,還請師君決斷。”
其實五斗米道入城雖然有十數萬人,可自從聖女風波一過,人心已散,現在又被朝廷大軍已衝,混亂見哪還有如此多的人追隨,能聚齊萬人之衆已屬難得。孫泰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若是現在不走,等朝廷大軍趕了過來,那時候就想走也走不成了。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以孫泰只是沉思片刻,就果斷的說:“出城,向東海進發。”
山陰近海,孫泰一說往東海方向走,閻一草就已經猜到了孫泰的意圖。
其實這也不難猜,五斗米道都是流民聚集起來的烏合之衆,以前朝廷縱容,可現在朝廷大軍前來圍剿,五斗米道又無城可守,若是正面交戰面對朝廷精銳新軍,五斗米道必敗無疑。
若是如此,不如乘船入海,在海中尋一處小島以作根本,隨時可以反攻上岸,進退自如。朝廷雖然兵力衆多,可又能奈我何?
三桐和那個女人共騎一馬,隨着五斗米道的人潮就出了城,三桐本來還想留些暗記之類的告訴張弛,可惜他沒有道玄那本事,根本不可能避開這些五斗米道教衆做些什麼事,況且和那女人一騎,也沒有什麼機會。
雖然三桐想念這個女人,今日又見到自然高興,可他也不忍張弛着急,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三桐回望山陰,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人見三桐出城後頻頻回望,也跟着嘆息說:“山陰富庶,別說是你,其實就連我也不忍心就這麼走了。”
這話三桐倒是理解,五斗米道平日裡都是居於深山,連聖地都在會稽山上,生活如何想也想得出來,初入山陰,山陰富足器物糧食應有盡有,當然捨不得走。
一想到糧食,三桐就更奇怪了,五斗米道匆匆而走,連人馬都來不及整頓,更何況糧草,這次逃亡途中,他們可吃什麼?
三桐還正在想着,五斗米道這些人已經出城數裡。只見一羣人正從樹林隱蔽之處拉出了一輛馬車,馬車奢侈豪華,竟和入城時酒娘坐的那輛馬車一模一樣。
見那些人拉着馬車時輕手輕腳的樣子,三桐忍不住好奇問:“這馬車中裝的是什麼?”
“裝的是現在天師道中師君孫泰的家眷。”那女人笑着回答道:“師君最珍視他的家眷,可他的家眷竟然沒有讓人擡入城,看來他也早就做了撤退的準備。”
孫泰的家眷怎麼是擡的,難道她自己沒長腿麼?三桐心中奇怪。再向前行了數裡,又見有人從樹林中隱蔽之處拉出來了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三桐就更奇怪了:“這輛馬車中裝的又是什麼?怎麼所有的馬車都一模一樣?”
“這輛馬車卻是空的。”那女人微微一笑:“這不過是愚弄普通信衆的一個手段罷了,這樣的馬車一共有三輛,當初聖女駕臨山陰時早就做好了準備,距離山陰雷門的路上,遠、中、近各藏一輛,一開始先用遠處的馬車出來行走,讓信衆看到,然後到隱蔽之處藏好,同時中間的馬車出來,然後雷門前的那些信衆看到後再隱蔽起來,最後纔是載着聖女的馬車從近處行來,在普通的信衆眼中,這不就是縮地成寸之法麼?”
三桐一聽恍然大悟,原來五斗米道就是用這樣的手段來欺騙教衆的,也真難得孫泰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果然,那些人拉出最後一輛馬車,只是卸下了馬匹,牽着馬匹就走了,馬車反而舍之不要。五斗米道這些人少馬,尋常祭酒都是步行,當然不能把這兩匹拉車的馬兒丟棄。
因爲朝廷大軍穩定山陰後,必然出城追趕,所以孫泰等人也不敢耽擱,帶着追隨的信衆匆忙間連行了幾個時辰。大多數的五斗米道信衆自從進了山陰城後就粒米未進,這時早已經飢餓難耐,一名祭酒來到閻一草馬前稟道:“大祭酒,我們匆忙間從山陰而出,卻未帶糧草,現在教中人等早已經走不動了,若是再無吃的東西,恐怕不等朝廷大軍追趕上來,我們就不戰已敗了。”
這倒是個問題,而且是個很大的問題,僅有的這幾匹馬倒是能吃,可是一萬張嘴,這幾匹馬又有什麼用處?閻一草陰沉沉的想了良久,立在馬上指着前方遠處的一個村莊說:“命衆人在此處休息,組織人去村中劫掠。”
“可是現在百姓生活困苦,大多百姓也都無米下鍋,恐怕就算去搶,也搶不到什麼東西。”那名祭酒搖了搖頭說道。
“誰說是搶米。”閻一草口氣陰沉無比。
“那還能搶什麼?”
“掠人而食!”
那名祭酒大驚失色,其實五斗米道不是沒吃過人,不過以前吃的都是士族中人,五斗米道教中都是流民,生活困苦纔跟隨孫泰造反,恨這些權貴入骨,吃其肉喝其血也不解恨,可卻從來沒有吃過百姓!所以那名祭酒驚叫起來:“這怎麼使得?”
“怎麼使不得,”閻一草語氣平淡:“生在亂世,百姓間爲求活命還常常易子而食,若要生存就需不擇手段,只要我們這些人能活下去,日後纔可建大同之世。”
那名祭酒還想再說什麼,閻一草卻已經不悅:“還不速去,難道你想做今天第一個爲天師道衆飽腹之人?”
閻一草這麼一說,可真把那個祭酒嚇壞了,他現在倒是有了當年曹操的想法:寧可我吃天下人,也不能教天下人吃我。這樣一想,那祭酒也不敢再多言,連忙行了一禮,便趕快下去傳令休息,組織人入村劫掠,動作倒是麻利。這個大祭酒向來說一不二,他是怕他要是不麻利,真有可能被吃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