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賢侄,你看如何?”陳員外看着黃廷暉,期待着黃廷暉給出答案。
自從得了黃廷暉那副對子,陳員外對黃廷暉的才華便十分欣賞,省城的那大儒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那人考得過舉人,是擁有做官資格的存在。
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官老爺那是頂天般的存在,陳員外也是使了很大力才讓自家孩兒拜入那大儒的名下。
尋常子弟哪來的這份機緣?
陳員外倒是想將黃廷暉薦入那人名下成爲一名弟子,但說到底,陳員外不過是個地主,也是商賈出身。
若非眼下朝廷對科舉之事放鬆了些的話,他的兒子出身商賈,很難走科舉一途的。
雖說書童的名聲不怎麼樣,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已經是極大的機緣。
若非陳員外看好黃廷暉的話,他也不會想着讓黃廷暉成爲自己兒子的書童,讓黃廷暉也能受那大儒的薰陶。
聽到陳員外這句話,黃小竹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對於他這種泥腿子而言,若是能成爲陳員外兒子的書童,那不亞於一步登天。
在階級固化的時代,若是有這份機遇,對於斗升小民而言,是天大的機遇沒錯了。
便是老族長看向黃廷暉,也是充滿了期待。
但此時黃廷暉卻是沉默了,他自然知道陳員外讓自己做他兒子的書童,絕對是提攜之意。
常人哪裡來的那麼多主角光環呢?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雖說記憶力、體力都是好了不少,但黃廷暉也沒有狂妄到自己動動嘴皮子,就能一路扶搖而上,考出一個狀元來。
對於黃廷暉來說,考上秀才已經是燒高香了。
古代的科舉類比高考,只能更難上一些,即便是穿越而來,黃廷暉也沒什麼信心能贏過那些同時代的人中龍鳳。
小說中那種連中三元,逢人打臉的橋段,純屬於那些小說作者的臆想。
把那些當真了,自己的腦袋也就真的瓦特了。
低調、猥瑣發育纔是王道。
別看不起秀才的身份,再往上一步考上了舉人,便有了做官的資格。
這也是爲什麼范進中舉之後,整個人便興奮的頭腦不清了,而他身邊人看他的神態都是不同了。
別說是范進,這是放在每個普通人的身上都會有些承受不來。
而後來范進更是一舉中了進士,最後官至提督學道,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相當於現代的省教育廳頭頭。
再說秀才身份在這個時代可是擁有特權的階級,一是見官免跪,二是免除賦稅,三是免除徭役,四是刑法優待,五是穿戴特權。
不說秀才每個月可以從官府領到一兩白銀和三十升米,就是免除賦稅,免除徭役兩項就讓普通老百姓羨慕不已。
陳員外給黃廷暉提供了書童的身份,雖說這身份並不是直接讓黃廷暉變成了秀才,但也讓黃廷暉成爲秀才,甚至更進一步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可以說是極大的機遇了,常人就是擠破了腦袋兒也得不到這個機會。
“暉哥兒,答應下來啊,答應下來啊,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機遇!”
“暉哥兒,暉哥兒!”黃小竹激動不已的提醒到,就連老族長也是滿懷期待的看着黃廷暉。
但此時,黃廷暉卻是沉默了,他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他很猶豫,畢竟這多多少少是個機遇。
錯過了,他或許再也遇不到了!
一邊是童生試無憂,秀才也是可能的。
另一邊是還要自己去找老師,還要爲童生考試擔憂。
但凡想走捷徑的人,都是會答應陳員外的提議。
黃廷暉此時卻是微微吐了一口氣,他像是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決定。
在黃小竹興奮的表情中,在老族長期待的目光中,在陳員外的希冀目光下。
黃廷暉對陳員外作了個揖,“陳員外,廷暉曾在你的府中說過一句話,這也是廷暉的心志。”
“人的心志如果會輕易更改的話,那即便是讀了書,即便是當了官,那他的心志也會隨波逐流。”
“廷暉不想爲了走捷徑,成爲一個心志會變更的人!”
“很抱歉,陳員外!”
黃廷暉用抱歉至極的語氣對陳員外說道。
“須知少年凌雲志,曾詡人間第一流!”陳員外輕輕念出了黃廷暉在他府中說的那句話,很是顯然,陳員外從自己管家口中知道了這句話。
“陳某知道了!”陳員外用欣慰至極的目光看向黃廷暉,此時他已經不是單純的對黃廷暉才華的欣賞,更是對黃廷暉的些許敬佩。
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對一個年歲與自己兒子相似的少年產生這種感覺。
“陳某沒有看錯你,黃賢侄!”說完,黃員外用讀書人的方式對着黃廷暉鞠了一躬。
“既然賢侄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那陳某便不多加叨擾了,來日有空,黃賢侄儘可以來陳某的宅邸。”
“陳某不才,畢生未能中舉!”
“但家中的藏書還是不少的,歡迎黃賢侄隨時來找我借書!”陳員外也知道黃廷暉的家境並不好,所以他這般提議道。
“只要有空,廷暉日後便多加叨擾了!”
“謝過陳叔!”受過現代思想的薰陶,黃廷暉當然不是一個食古不化的窮酸書生。
他立刻拉近了與陳員外的關係。
“哈哈哈!”
“哈哈哈!”
“不叨擾,不叨擾,歡迎還來不及呢,到時候,我便讓我的管家準備好一壺好茶,就等你有空過來!”陳員外撫了撫須,笑着對黃廷暉說道。
“今日家裡還有些事,我便先告辭了!”
“不用遠送!”陳員外也是個灑脫的妙人兒,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離開。
只留下黃小竹不解其意的看着黃廷暉與老族長,“廷暉、族長,那句須知少年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是什麼意思啊?”
“廷暉,你是接受了陳員外的好意還是拒絕了啊?”
黃小竹有些焦急的開口問道。
“你這榆木腦袋!”老族長對黃小竹說了一句,他看向黃廷暉嘆了一口氣,“暉哥兒真是變了啊!”
“老族長,讓你失望了!”黃廷暉有些愧疚的說道。
要說整個黃家村最想讓村子變好的,那就非老族長莫屬了,如今這麼好一個機會擺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拒絕了。
雖說這是黃廷暉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但黃廷暉還是感覺有些對不住老族長。
“須知少年凌雲志,曾詡人間第一流!”
“有志向的少年郎當然有自己的驕傲,你的棱角還沒磨平,這是少年人的精氣神所在!”
“族長欣賞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
“族長幼時放牛之時,曾在隔壁村的私塾偷學過幾日先生講課。”
“雖是沒學到什麼東西,但也知道少年人的骨氣、精氣神所在!”
“成爲陳員外兒子書童雖說是一條捷徑,但一個有志向的少年又怎麼會一直想着求捷徑呢?”說完,老族長對黃廷暉笑了笑。
他那雙渾濁的眸子中盡是對黃廷暉的欣賞,他像是看到了年少時的自己。
只是自己輸了。
他不願意自己的後輩也輸了。
“暉哥兒,族長不怪你,這是你選的路。”
“族長也希望你能成功,因爲這不僅僅是我的榮耀,也是我們黃家村的榮耀。”
說到這裡,老族長的嘴脣顫了顫,他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一般。
長舒了一口氣之後,老族長才對黃廷暉說道:“暉哥兒,來年開春,你隨族長進城一趟吧!”
“老族長帶你去尋一尋那故人!”說完,老族長才拄着自己的柺杖兒,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