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初見師師 下

李延慶也着實感到意外,這個士子竟然是趙玉書,兩人在相州交惡後便再也沒有相遇,李延慶原以爲會在太學遇到他,沒想到會提前到礬樓相遇,可謂冤家路窄。』

周圍一羣士子估計都是他的同窗,楊度和武邦昌卻不在其中,他們沒有現趙玉書的異常,卻看見了鄭榮泰,不少人掩口笑了起來。

有人低聲笑道:“這年頭癩蛤蟆不吃蟲了,改口要吃天鵝肉了。”

“還是兩隻癩蛤蟆!”顯然,李延慶在他們眼中是另一種癩蛤蟆。

鄭榮泰重重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他心中着實感到窩囊,怎麼會遇到這幫混蛋?

李延慶卻笑眯眯向趙玉書抱拳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趙兄,我們和酒樓有緣啊!”

趙玉書本能地伸手摸了摸鼻樑,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惡狠狠地盯着李延慶,周圍士子終於看出一點端倪,紛紛問道:“簡之兄,這是何人?”

“這是我們相州的一個神童,能喝酒,會打架,還是堂堂的相州解試舉人!”

‘舉人?’

士子們眼中都露出不屑的目光,在一般民衆眼中,舉人或許高不可攀,但這些太學上舍士子早已對舉人不屑一顧,他們的目光都盯住了進士,一個相州的舉人怎麼讓他們看得上眼,況且還是和土財主鄭胖子混在一起,十有**也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這位小兄弟也想進豐月樓?還是回去再好好讀幾年書吧!這是東京豐月樓,可不是相州的風月之地。”

這幾個士子嘴裡雖然沒有粗話,但說話卻相當刻薄,言語夾着一般人聽不懂的暗刺,李延慶卻並不動怒,只是面無表情地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這時,門口童子催促一羣士子道:“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進去!”

一羣士子也顧不得李延慶,把自己的作品遞給了童子,童子卻不急着拿進去,而是望着李延慶,“這位小官人有沒有詩詞?我可不想跑兩趟!”

所有人都回頭向李延慶望來,“一個舉人還想進豐月樓,不知天高地厚!”有人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李延慶淡淡一笑,“既然來了,總歸是要試試,稍等我片刻!”

他轉身走進書房,片刻走出來,也將一張素箋遞給童子,童子躬身行一禮,“請各位夫子稍等!”

童子匆匆走進樓內,鄭榮泰連忙將李延慶拉到一邊,低聲道:“趁他們不注意,我們還是走吧!”

“爲什麼要走?”

李延慶這句話稍微大了一點,旁邊爲士子聽到了,他立刻搖頭晃腦對衆人道:“豐月樓乃礬樓鑲金嵌玉的招牌,豈是庸碌之輩能進?癩蛤蟆尚知天鵝難覓,怎麼某些人連癩蛤蟆都不如?”

衆人一起大笑,向鄭榮泰和李延慶望來,鄭榮泰又氣又惱,偏偏又被人家說中了心事,着實令他難堪。

李延慶卻心閒氣淡,他懶得理睬這幫狂妄的士子,和他們吵架爭論只會拉低了自己,只要不越過他的底線,他也不會輕易動手,可真逼他動了手,那就不是斷胳膊短腿那麼簡單了。

這時,童子走了出來,抱拳道:“各位夫子!”

一羣士子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問道:“怎麼樣,詩官通過了嗎?”

童子歉然道:“詩官說,各位夫子學識高博,詩文出衆,將來前途必不可限量,請大家以學業爲重,不必把時間和精力放在小小的娛樂之所上,各位夫子請回去吧!”

李延慶也不得不佩服豐月樓的詩官說話有水平,連拒絕都這麼含蓄,士子面面相覷,他們當然聽懂了詩官的言外之意,‘你們的詩作還不能進豐月樓。’

這時,童子又問道:“請問,哪位是李延慶?”

李延慶舉手道:“我就是!”

童子笑道:“小官人的詩作頗有新意,正是礬樓所需,詩官說,小官人可以進豐月樓飲酒聽歌!”

衆人一起張大了嘴,不可思議地望着李延慶,眼睛裡充滿震驚。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的朋友可以一同入內嗎?”

“按照豐月樓的規矩,官人可以攜帶一個朋友入內。”

鄭榮泰登時得意萬分,走上前毫不客氣反擊道:“豐月樓乃礬樓鑲金嵌玉的招牌,豈是庸碌之輩能進?癩蛤蟆尚知天鵝難覓,怎麼某些人連癩蛤蟆都不如,我老鄭聽不懂,各位,這是在說誰啊?”

士子們羞惡難當,可又不敢在豐月樓前作,只得恨恨瞪了李延慶一眼,悻悻走了。

李延慶笑道:“真是奇怪了,他們說那麼難聽的話我都沒吭聲,怎麼一個個深仇大恨地瞪着我,我哪裡得罪他們了?”

童子微微一笑,“或許是他們剛纔說話太滿了,有點下不來臺,這也沒辦法,他們的詩詞,師師姑娘實在看不上。”

李延慶一怔,詩官居然是李師師?

童子明白他的疑惑,笑着解釋道:“詩官有三人,師師姑娘只是其中一人,今天正好她在,李官人還有問題嗎?”

李延慶沒想到聞名遐邇的李師師居然也在,那今天他能否有幸見到這位美人呢?

不等李延慶開口,鄭榮泰早已心癢難耐,他忍不住涎臉問道:“不知師師姑娘能否賞臉和我們一起飲酒聽歌?”

童子心中頓時憎厭之極,這個鄭胖子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癩蛤蟆,得臉進了豐月樓還不知足,居然還想讓師師姑娘陪他喝酒,簡直太過分了。

他又迅瞥了一眼人品皆佳的李延慶,真不知道他怎麼會和這個齷蹉的鄭胖子混在一起?

李延慶也着實有點尷尬,雖然他也有這個想法,只是被鄭胖子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味。

看來有這個鄭胖子在,今天休想見到李師師了,不如改天再來碰碰運氣。

想到這,李延慶回書房又寫了一詩,遞給童子笑道:“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豐月樓,這詩送給師師姑娘,煩請小哥轉遞。”

童子見李延慶不進豐月樓,心中有點遺憾,但也有幾分慶幸,他便接過詩箋笑道:“邀請不會消失,小官人隨時可以來!”

李延慶抱拳行一禮,不管鄭榮泰的抗議,強行將他拖走了。

“你這個混蛋,豐月樓啊!我還一次也沒進去過,高衙內都進去兩次了,這麼好的機會你居然不給我.....”

鄭榮泰極爲不滿地大聲嚷嚷,李延慶卻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你想不想讓李師師陪你喝酒聽歌?”

“想!”

“想就聽我的安排,咱們下次再來,我給你寫詩,你直接進去找她!”

鄭榮泰不再鬧騰了,他眨巴眨巴綠豆小眼,“你是不是哄我啊!真有這麼好的事情?”

......

豐月樓二樓,一間佈置華麗的大堂內,一名須皆白的老者正在細讀今天的入樓詩詞,這名老者年約六十歲,身材高大削瘦,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感,他叫周邦彥,是宋朝頗有名氣的詞人,現在朝廷主管音樂的大晟府出任提舉。

他的另一個身份便是礬樓的席供奉,爲礬樓的舞姬和樂女填詞作曲,他在朝廷事務比較清閒,大量時間都在礬樓內享受美酒,這也是北宋很多詞人的特點,才華橫溢,同時嗜酒如命。

“月娘,這幾詞都寫得不錯嘛!爲什麼不讓他們進豐月樓?”

周邦彥心中不解,這羣太學生的水平還是不錯的,看得出這些詩詞都是精心準備好的,絕不是臨時的倉促之作,以前比這個還差的詩詞都進了豐月樓,怎麼到今天卻被師師駁回了呢?

在周邦彥的對面坐着一個正在調整琴絃的年輕女子,她年約十七八歲,穿一身素白長裙,臉上不施粉黛,長着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龐,一雙深潭般的美眸如寶石般閃亮,長長的睫毛,肌膚晶瑩如雪。

但她的美並不在於容貌,而在於一種奪人魂魄的氣質,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極具美感,令人心動神搖,她就彷彿是一件舉世無雙的藝術品,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這個年輕女子便是號稱大宋第一名妓的李師師,宋朝的娼和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娼是指以賣身爲生,她們大多生活在青樓妓院,地位低微。

而妓是指賣藝爲生,往往都有極高的藝術修養,在宋朝的地位也和平民一樣,並不受到歧視,她們主要生活在樂館、舞館和教坊,尋常人家迎親祝壽都會請舞妓、歌妓到家中歌舞助興,甚至新娘的伴娘也往往由女妓擔任。

不過妓也分等級,等級較低的妓混跡於酒樓茶館,在賣藝之餘,也往往會無奈賣身,而等級稍高的妓則服務於宮廷教坊以及各大名酒樓,興之所來,也偶然會爲客人獻身,這就看她們自身的興趣,比如鄭榮泰用了三百兩銀子纔打動礬樓的一名歌妓爲他陪寢。

而到了頂級名妓,象蘇小卿、閻惜姣、謝素秋、李師師、梁紅玉這樣的名妓,她們的出名卻是靠才藝,而且守身如玉,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的貞操獻出,很多客人爲她們一擲千金,也只能博得美人一笑。

李師師極爲擅長音樂和舞蹈,三年前,還只有十四歲的她便以一曲天籟之音轟動汴京,她在象棚演唱時,原本只能容納五千觀衆的象棚竟擠進去了兩萬餘人,她從此聲名鵲起。

李師師並不是她的真名,而只是藝名,象婆惜、小小、師師、紅玉都是一些常用的藝名,神宗以來汴京已經有兩個名妓李師師了,她只是因爲出身李記樂坊,才得了藝名李師師,至於她的真名則沒有人知道,連她的乳名月奴也只有極少人知曉。

周邦彥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李師師忘年知己,和李師師情同父女,也只有他才真正瞭解李師師的心境,瞭解她的孤苦無依。

李師師淺淺一笑,“旁邊還有一詩,醉翁爲何不看?”

周邦彥這才拾起旁邊的一張素箋,上面是一七律詩。

礬樓

梁園歌舞足風流,

美酒如刀解斷愁。

少年空負幽燕志,

夜深燈火上礬樓。

周邦彥細細讀了一遍,不禁啞然笑道:“就因爲一句少年空負幽燕志嗎?”

“周兄覺得好笑嗎?”李師師擡起頭,一雙妙目注視着周邦彥。

周邦彥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你太認真了,只是一羣太學生出來喝酒散心,不能因爲他們出來喝一次酒,就認爲他們不憂國憂民,不思進取,在商言商,礬樓只是一座酒樓,賺錢纔是主業,豐月樓稍稍設點門檻,根本目的還是爲了賺更多的錢,我勸月娘還是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帶到酒樓中來。”

李師師沉默了,她從來不會和周邦彥翻臉,如果兩人想法不一,她就沉默以待。

周邦彥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把李延慶的詩遞給她,“把它燒了吧!若被有心人看到這詩,會給這個士子帶去災禍。”

李師師明白周邦彥的意思,她將素箋放在香爐內點燃,默默望着它燒成灰燼。

這時,小童出現在門口,“姑娘,那個叫李延慶的士子沒有進豐月樓,他已經走了,給姑娘留下一詩。”

小童對李延慶的印象很好,便替他做了掩護,絕口不提他和有名的紈絝子弟鄭胖子廝混在一起。

李師師心中奇怪,別人巴不得進豐月樓喝酒,這個士子有了進樓喝酒的資格卻又走了,當真與衆不同。

她接過素箋細細讀了一遍,頓時呆住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兒,比翼連枝當日願。

她一遍又一遍細讀品味,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知不覺,她的人已經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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