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王貴和湯懷來到了李延慶的府中,王貴是聽說李延慶得了一副好盔甲,湯懷則是聽說李延慶得了一杆鉤鐮槍。
收購舊兵器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淘寶的過程,一些昂貴的兵器被不懂行的百姓胡亂塞在家中,當他們拿出來換錢過年時,這些兵器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那位老婦人拿到五百兩銀子的時候,還在做夢一樣,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老頭子留下來的幾件破爛家當竟然使她後半生有了依靠。
除了李延慶外,韓世忠也用三百貫錢淘到了一對罕見的雙手劍和一副做工精湛的兩石弓,曹性也用一千貫錢買下一把名貴的寶劍。
“老李,這副盔甲不錯,我穿上正合身!”王貴已經換上了盔甲,站在大鏡子前興奮得嘴都合不攏。
“再配上這把刀看看!”李延慶把收購來的戰刀扔給了他。
“刀不用了,我不缺,要不給給老湯吧!”王貴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後的湯懷。
“不要的東西就給我!”
湯懷撇撇嘴,“你小子把我當成什麼了?”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湯懷沒理睬他,又堆起笑臉對李延慶道:“老李,聽說你得了一支鉤鐮槍?”
“去!鼻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靈?”
雖然對湯懷的厚顏不屑一顧,但李延慶還是把鉤鐮槍取來給了湯懷,“你試試看!”
湯懷大喜,他接過來掂了掂,五十斤的重量對他正好,槍桿很細,雖然是鑌鐵打造,卻韌勁十足,槍尖長約一尺三寸,呈細棱形,槍頸處伸出一根細細的倒鉤,倒鉤也異常鋒利。
湯懷提槍到院子舞了一圈,只覺得極爲順手,彷彿這支槍就專門給他打造一般,只練了一趟,便感覺到人槍一體了。
“老李,這支槍認主了,以後改姓湯了。”
練完槍,湯懷便毫不客氣地將槍抱在懷中,彷彿已經跟他融爲一體。
“你們兩個傢伙,我弄點好東西就被你們搶走,你們自己怎麼不去淘?敢情不用自己花錢對不對!”李延慶瞪着兩人道。
王貴嘿嘿一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把刀嗎?”
“去你的,盔甲可以拿走,槍得留下,那可是我的藏品。”
“老李,你這話就不厚道了,你用來收藏,可老湯卻用來上陣殺敵,一個是爲己,一個是爲國,老李,你有失大義啊!”
李延慶哼了一聲,雖然他極不情願,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東西恐怕拿不回來了,尤其湯懷,拿着鐵槍左看右看,那愛慕的眼神比他娶的新娘子還喜歡,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說什麼,王貴的大義之類,他更不放在心上,可以想象,若自己把槍強行搶回來,湯懷非要與自己絕交不可。
李延慶無奈,只得把這件心愛之物割捨給他了。
“老湯,給你說件事!”李延慶敲了敲桌子道。
“什麼事,你說?”湯懷初得寶槍,心情大好,李延慶說什麼他都能接受。
“是這樣,年後陝西路各州會招募三萬鄉兵,我有點擔心各州拿了錢糧補貼不辦事,我想讓你帶一支軍隊去各州巡視,督促各州把鄉兵招募起來。”
湯懷點點頭,“沒問題,我去就是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李延慶又繼續道:“你用兩個月時間轉完各州,然後再和康王殿下去一趟秦鳳路,把秦鳳路的兩萬鄉兵召集起來集訓一個月,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就交給你了。”
湯懷默默點頭,他肩頭感到了一種沉重的壓力。
這時,旁邊王貴‘嗤!’的一聲笑起來,李延慶回頭狠狠他一眼,“你笑什麼?”
“老李,湯哥下午就出發嗎?”
“我剛纔說了年後再走!”李延慶拉長了臉道。
王貴依舊嬉皮笑臉道:“那湯哥這個年就別想過好了。”
李延慶也意識到自己嚴肅過頭,提前二十幾天就給湯懷佈置任務了,他啞然失笑,便笑道:“走吧!一起去喝一杯。”
三人來到了曲江酒樓,瓦肆裡依舊人頭簇簇,熱鬧異常,他們在二樓靠窗前坐下,李延慶要了兩壺清酒,幾盤下酒小菜,現在是非戰時期,軍隊允許少量飲酒,但不準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就算喝醉了處罰也不會太重,打三十軍棍,禁足一個月。
“老李,咱們在京兆府拼命備戰,你說朝廷知道嗎?”王貴喝了一杯酒問道。
李延慶笑了笑道:“你覺得楊遂舟和馬善沒事幹,會不會給朝廷寫報告呢?”
“給朝廷寫報告不會,給他們主子上書密報倒是肯定有的。”湯懷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道。
“老湯說得對,不說別人,就是康王殿下也會按月上報天子,咱們在京兆府的一舉一動瞞不過上面,只是有點詭異罷了。”
王貴對李延慶最後一句話不解,“老李,什麼叫詭異?”
“就是在私不在公,咱們在京兆府做的事情,蔡京也好、王黼也好、高俅也好,甚至官家,他們個個都清楚,但朝廷卻全然不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冷眼看着咱們呢!只是琢磨不透他們在想什麼,所以我才說詭異。”
“說得好!”王貴和湯懷齊聲讚道。
湯懷沉吟一下又問道:“我也認同你的分析,只是我不太明白,如果官家明明知道咱們在做什麼,他卻不干涉,你說這是什麼原故?”
湯懷指的是李延慶以補貼方式訓練鄉兵,這可是犯忌的事情,現在又公開收購舊兵甲,官家居然不干涉,着實讓湯懷百思不得其解,王貴也明白了,他也向李延慶望去,希望李延慶能給出一個答案。
李延慶端起酒杯微微一笑,“如果我說官家其實也感覺到了金國的威脅,你們信不信?”
王貴和湯懷對望一眼,一起搖了搖頭,如果連天子都感覺到金國的威脅,那宋朝早就該大規模備戰了,河北那邊也不至於只部署廂軍,連禁軍都沒有。
“其實官家並不傻,就算從西夏投降金國這件事,他也意識到金國的不善了,只是聯金滅遼這個國策錯誤太大,一旦金國真的大舉南侵,他就得下罪己詔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尤其李延慶說出的罪己詔,便已經說到了實質上。
湯懷沉思片刻道:“延慶說得對,我估計這就是官家把康王放在京兆的緣故,默許咱們備戰,卻又不放心,讓兒子看着咱們。”
三人正說着,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聽有人大喊:“軍隊砸樂坊了!軍隊砸樂坊了!”
李延慶一怔,探頭向外面望去,只見遠處一座大宅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羣,數十名士兵正抱着一根木頭撞擊大門,旁邊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滿臉怒火,寶劍已經拔出鞘,正是統領韓世忠。
李延慶眉頭一皺,韓世忠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王貴猛地一拍額頭,“我知道了,一定是爲梁紅玉!”
李延慶頓時有了興趣,難道跟隨韓世忠的梁紅玉是在京兆?
“走!我們也看看去。”李延慶結了帳,帶着王貴和湯懷向樂坊快步走去。
李延慶也是後來才慢慢了解,梁紅玉只是藝名,就像李師師、蘇小小一樣,京城就有兩個李師師,還馬師師、韓紅玉、張紅玉等等,不過這種藝名一般都是樂妓,大多賣藝不賣身,說她們出身比較低,並不是指她們曾經出賣身體,而是指她們的戶籍地位比較低,屬於樂戶,她們的歸宿也不會太好,一般都是嫁給大戶人家爲妾,即使做正妻也是嫁給樂師等同類人。
就在這時,大門轟然撞開了,韓世忠策馬衝了進去,十幾名親兵也跟着衝進樂坊,李延慶三人來晚了一步,王貴和湯懷恨得一跺腳,跟着衝了進去。
李延慶卻不慌不忙,拉過一名樂坊內的小廝問道:“剛纔那位將軍爲什麼要衝擊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