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器的船隊有兩支,共有六十餘艘,都是五百石到八百石的貨船,在李大器的命令下所有船隻都已趕到了京城,由於規模較大,在京城船隻十分緊張的時刻就頗爲引人矚目了。
李大器更擔心它們被軍方徵用,所以白天船隻都停泊在數十里外的小河內,在夜幕降臨後纔會悄然駛入汴河,停泊在寶妍齋外面的碼頭上。
可就算是這樣,李大器還是不敢大意,只讓四艘船隻駛來充當擺渡船,將人和貨物運到外圍上船,尤其金國已經入侵大宋,這個時候船隊若被官府發現,必然會被徵用。
雖然擺渡船要到天黑後纔來,但準備乘船南下的人卻從四面八方趕來,這些人都是寶妍齋店員和他們的家人,李大器在京城僱傭了近兩百人,包括店員、工人以及研製新產品的匠人,加上他們的父母妻兒,足有上千人之多,另外還有部分湯陰縣的同鄉也將搭船南下。
當然不會是所有人都願意南下,也不會是一次性地全部坐船離去,衆人分批南下,今天已經是第三批,安置之地也並不是杭州一個地方。
最近幾年,李大器在南方買了大量土地和房宅,主要分佈在杭州、明州、蘇州、江寧和江夏四個地方,另外江陵府、廣州、泉州和成都府也有少量房宅,但可以忽略不計。
杭州、蘇州和江寧主要以城廓房宅爲主,而莊園土地主要集中在明州和江夏,明州就是今天的寧波,李大器在那邊有碼頭、倉庫和三座莊園。
而江夏主要以莊園爲主,李大器在那邊購置了兩千頃土地,形成了十座百花莊園,鹿山書院也已在去年遷到了江夏縣南面的江口鎮。
江口鎮同時也是寶妍齋的貨物中轉重地,包括李氏家族以及王貴和湯懷家族在內的很多湯陰大族都聚集在那邊,加上鹿山書院的千餘名學生,江口鎮已繁華如縣城一般,在江夏已被稱爲小湯陰。
今天一批南遷的人約三百人左右,都是去杭州,大家都帶着大包小包,每個人還可以攜帶一口箱子,他們幾乎將所有的財富都帶上了。
寶妍齋內擠滿了人,每個人各找一個地方席地而坐,幾家比較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後背靠在他們的細軟財富上,天氣比較悶熱,不斷有夥計送來涼茶和小吃。
寶妍齋內人雖然多,但十分安靜,就怕官府來找麻煩,這種大規模人羣一般都經過官府批准才允許聚集,而且明面上朝廷也不准許京城人口大規模南遷,所以必須保持低調。
南遷的人羣還有不少幼兒,他們被母親抱着,輕輕地搖晃哄着,由於李大器準備充分,寶妍齋有充足的食物和飲水以及藥物,衆人都自覺地保持安靜,耐心等待夜幕降臨。
李延慶正在吩咐幾名賬房,“你們去告訴大家,只有四艘擺渡船,行李和人要分開走,先把人送過去換船,然後再送包裹和箱子,讓大家在包袱和箱子寫上名字。”
幾名賬房分頭去安排了,這時又進來一家人,卻是湯鎮宗和他的妻子以及兩個女兒,他們也帶着五六個包袱和三口箱子。
李延慶連忙迎上去,“鎮宗,你今天也要走嗎?”
湯鎮宗搖搖頭,“我今天不走,只是妻女先過去,我還要處理一下客棧的後事,回頭我和你一起走。”
湯家在京城唯一的資產就是那座湯氏客棧,和很多意識到局勢不妙的商人一樣,湯家在去年也想賣掉佔地三畝地的客棧,客棧的地段很不錯,緊靠州西瓦子,至少可以賣八萬貫錢,但牙人李勾兒替他跑了一年,這座客棧就是沒有人願意接手,湯鎮宗連續降價到三萬貫錢,依然找不到買家,湯鎮宗也只好死了這條心。
不過湯鎮宗卻在銀價是一千五百貫時聽從李大器的勸告,將積攢在店裡的三萬貫錢都換成了白銀,眼看銀價不斷上漲,這也讓湯鎮宗心中舒服了很多。
李大器拍拍他肩膀,“讓嫂子和孩子去我書房裡休息,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李大器讓一名女店員先帶湯鎮宗的妻女去書房休息,這才把湯鎮宗拉到一邊,低聲對他道:“我想請你回湯陰縣一趟幫我遷墓。”
這是李大器第二次給湯鎮宗說這件事了,把他髮妻的骨殖遷移到杭州。
湯鎮宗苦笑一聲對李大器道:“大器,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也正好要回一趟湯陰,處理湯氏族事,幫你遷墓是舉手之勞,但我還是要勸你,其實沒有必要,你們李家宗族墓地都在那邊,雲娘母親的墓地也在湯陰,你幹嘛非要把她的墓遷出來,遷到杭州反而是離鄉背井了,而且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只遷髮妻的墓,卻不管父母的墓,真的不太妥。”
李大器一時沉默了,其實他也不想遷墓,只是兒子給他說了幾次,把母親的墓遷到杭州,李大器才讓湯鎮宗幫忙。
不過湯鎮宗最後一句話說到了實質上,如果李大器只遷妻子的墓而不管父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他的父母是葬在家族墓地中,更不能隨意遷移,這其實就是一個死環了。
李大器沉吟良久,只得嘆口氣道:“這樣吧!你去幫我把墓平了,在旁邊種上幾棵樹,回頭把墓碑帶回來。”
“這就對了,在杭州建個衣冠冢也是一樣嘛!我父親的墓也準備這樣處理,在江夏建一座衣冠冢。”
“你幾時回湯陰?”
“還有十幾戶族人要把他們都帶出來,時間比較緊,我打算明天就出發。”
李大器想了想又道:“聽說岳哥兒的父親去世了,你索性把嶽哥兒一家也帶出來,延慶給我說了幾次。”
“沒問題,我順便一起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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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四艘貨船在夜幕掩護下悄然抵達了寶妍齋後門的碼頭上,一艘貨船能坐三十人,第一批一百二十人依次排隊上了船,船隻駛離了碼頭,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向三十里外的中轉地駛去,它們將在一夜之間把所有的人和行李都運出京城,在中轉地換船後駛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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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李大器便來到了曹府,門房認識李大器,急忙請李大器進府稍坐,門房則飛奔跑去稟報,不多時,曹評的長子曹儼便匆匆趕到門房,抱拳行禮道:“讓李員外久候了,請進府休息!”
李大器微微笑道:“打擾了!”
他隨即跟隨曹儼來到客堂坐下,曹儼歉然道:“家父病情剛有好轉,尚在調養,無法見客,請員外諒解!”
“無妨!無妨!和長兄談也是一樣。”
“不知道員外上門拜訪有何見教?”曹儼很客氣地問道。
李大器笑了笑說:“其實就只有兩件事,第一是來探望一下老爺子的病情,既然病情好轉,也足以讓人欣慰。”
“多謝員外關心,請繼續說!”
“第二件事是寶妍齋還有二十幾艘船在城外,都是五百石的貨船,曹府是不是也需要先轉移部分族人去杭州?”
曹儼頓時大喜,這也是他這幾天十分煩惱之事,曹家在京城足有上百族人以及幾百名丫鬟僕婦,雖然也可以坐牛車南下,但坐車太辛苦了,而且還有大量的財富無法轉移,他這些天爲這件事焦頭爛額,李大器忽然告訴他有二十幾艘船,怎麼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太感謝李員外了,我正爲這件事發愁呢!現在船隻都被軍方徵用了,根本就找不到船隻。”
李大器微微一笑,“不必客氣,我們也是親戚嘛!目前只有二十五艘船,再過二十天船隊返航回來就有六十餘艘了,我建議先把人送走,然後再運送各種物品。”
“正合我意,不知二十五艘船能運送多少人?”
“擠一點的話可以坐六百人,若想路上舒適一點,一百二三十人左右就差不多了。”
“好吧!我先來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給員外一個明確的方案,然後明天晚上就出發!”
李大器點點頭,“沒有問題,準備好以後,從虹橋寶妍齋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