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蕭河淺笑着拍起了手,一直守在樓梯口的副掌櫃眼睛微微一睜,忙朝樓下使了個眼色。
很快。
一對父女出現在了楊逍面前。
楊逍端着茶,品了一口,擡頭一看卻笑了。
眼前這兩人,不正是之前在三生酒館遇到的那對靠彈曲唱歌爲生的父女倆嗎?
不過。
這還是楊逍第一次認真的看着兩個人。
老者五十歲往上,頭髮黑白相雜,臉皮緊緊皺着,雙手骨瘦如柴,一雙眼睛佈滿了滄桑,小小的自信中,又帶着些謙卑,手裡抱着琵琶,看到楊逍微微躬身。
他身邊站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漂亮。
雖然只是穿着這一身淡藍色裙褂,頭髮也有些亂,甚至臉都給人感覺沒洗乾淨的樣子,但看臉型,還有那一雙明晃晃的眼睛,也知道這絕對是個美人胚子,隱隱間,甚至讓楊逍心中驚訝,這不是少女版的……劉亦霏嗎?
另一個世界的那個大明星呀!
“老琴,還不快快見過縣令大人?”
蕭河沉聲道。
“啊?縣太爺?”
兩人一愣。
不過。
很快他們就反應了過來,被稱作老琴的男人晃晃悠悠的跪了下去,女孩也跟着跪了。
楊逍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河一看,點點頭,忙道:“好啦好啦!都起來吧,楊大人私底下不喜歡別人動不動的就下跪,你們稍表敬意就可以了……趕緊起來吧。”
“是。”
兩人相互攙扶着站了起來。
“大人,您想聽點什麼曲子呀?”
蕭河笑着看向楊逍。
“隨便吧。”
楊逍端起酒杯站起身走到了窗戶邊,背對着幾人。
蕭河朝父女倆使了個眼色。
父女倆則坐在一旁,開始彈起曲子唱起歌來:
一段山兒一段水。
風塵僕僕,看遍江湖,無意回頭。
浮萍飄搖難見盡頭。
那點點。
那滴滴。
盡是人世蒼涼。
悠悠歲月久,難尋蒼天頭。
人間飄搖,或許不值得。
……
女孩歌聲哀婉,雖然聲音清脆,可這歌詞中所蘊含的那種悵惘慨嘆卻是連蕭河都拿着酒杯半天沒有動作,微微頷首,聽了進去。
楊逍看着夜色,聆聽着清幽歌曲。
夜色無邊。
此時正是清河夜晚繁榮時,樓下道路行人不少,嬉鬧聲也從下面傳了上來。
上一輩子。
他也頗爲享受在夜晚看夜景的感覺,那是一種讓人遺世獨立安安靜靜觀察世界的純粹狀態。
只是。
楊逍現在身處在異世縣令這個位置,想的卻更多了。
近處繁燈似錦,遠處黑咕隆咚,看破長空,也難以看到遠處有什麼光亮。
清河縣作爲江南道最窮的縣,雖然也有一些繁榮亮點,但這些繁榮卻不是老百姓能享用的。
雖然這些繁榮點對所有人都開放,可門檻太高,哪怕再降低消費標準,也不是老百姓享受得起的。
那麼。
要發展清河縣, 讓老百姓過上不錯的生活,該走什麼路子呢?
楊逍陷入了沉思。
身後。
歌曲一首接着一首。
楊逍原本暗淡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清明起來,他嘴角慢慢上揚,腦海中已有了一個完整思路。
呼嚕……
楊逍一口將酒飲盡,轉身重新坐回到桌子邊,朝着蕭河一笑。
“大人?”
蕭河以爲楊逍有所吩咐。
楊逍卻笑呵呵的放下酒杯,用手指了指不遠處正在唱歌的老琴婦女了。
“賞!”
楊逍從袖袋中掏出一塊碎銀子,看那樣子,至少也得有一兩,推到了蕭河面前。
“好。”
蕭河一笑,接過銀子,走到了父女倆面前。
兩人立刻停止了奏唱。
“蕭師爺……”
老琴彎腰起身。
蕭河將銀子遞到他手中,輕輕拍了拍他手背,笑道:“老琴,你們唱得不錯,楊大人賞你們的,拿着吧。”
“是是……謝謝楊大人,還有蕭師爺。”
老琴連連彎腰,感恩戴德。
小姑娘道了個萬福,表示了感謝,又好奇的看了看楊逍,老實說,她心底原本對這些當官的頗有微詞,可看到縣太爺平易近人,賞錢也是肆意自在毫不猶豫,對這當官的成見不禁少了幾分。
“休息一下吧,你們也唱了很久了。”
楊逍沉聲笑道。
“大人讓你們休息,先喝點水吧。”
說着。
蕭河朝樓梯口的副掌櫃點點頭。
副掌櫃立刻端來了兩杯水。
楊逍側着身子,看着兩人,指着其餘中的那個小姑娘微笑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姑娘纔剛剛端起水,一聽問名字,受了驚似的,身子不禁一顫,雙手捧着水,害怕的往老琴身後一躲,低着頭,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綿羊,半天不敢作聲。
蕭河笑了笑,走到楊逍身邊低聲道:“大人,有些事不知當講不當講?還請不要責怪。”
“說唄。”
楊逍點頭。
蕭河壓低聲音:“老琴父女倆原本是在姑蘇彈詞唱曲的,在那裡賺的也比我們這裡要多得多。”
“那他們爲什麼過來?”
“這……”蕭河猶豫了一會兒,看了一眼父女倆無奈的搖搖頭。“他們之前在姑蘇一家非常有名的酒樓久駐,甚至老琴還會說書。後來,他嗓子不行了,就帶着女兒彈詞唱曲,小姑娘唱得很好,收拾乾淨後,人更是好看,結果,就正好被幾個來酒樓裡吃飯的公子看上了。”
“ 哦?誰啊?”
“具體是誰並不清楚,應該是姑蘇府官宦人家……只不過,他們被糾纏後就立即離開了姑蘇,來到了咱清河。所以,這小姑娘對官兒有點害怕,還請大人原諒。”
“那他們怎麼會在你這裡?”
“回稟大人,大約在半年前,他來我們三生酒館裡討生活,剛開始還是零零散散乾點活,有時甚至在大街表演。之前,蔣掌櫃看他們表演不錯,就和他們約定,在酒館久駐,不僅每月給他們一兩銀子最爲酬勞,就連賞錢也是五五分賬。”
蕭河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蔣沙畢……這傢伙倒是挺有遠見。”
楊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是啊。”蕭河頗爲感慨道。“蔣掌櫃雖然排除異己,甚至覬覦三生酒館,黃世仁狼狽爲奸,但它在經營酒館方面還是頗有本事的……其實,他背地裡所做的一些小動作,這些屬下和老闆都知道。”
“你們知道?”
楊逍眼睛一眯。
蕭河點點頭:“他本就年輕,才二十多歲,就從外地來到咱們清河縣,在他這般年紀,不少人都還在跑堂呢。只不過,他會識字,頭腦靈活,不到半年就被老闆提拔爲了掌櫃,可以說是清河縣衆多酒樓裡最年輕的掌櫃了。”
“知道他具體是從哪裡來的嗎?”
楊逍忽然問道。
“啊?”
蕭河一愣。
楊逍笑着道:“難不成這個問題很奇怪嗎?我問你,知不知道他家鄉在哪裡?”
“這……”蕭河愣了愣眨眨眼睛搖搖頭,隨後又好奇的說道。“這倒是沒怎麼問,只知道他也是江南道的人,不過,昨天晚上不是說他和您同鄉嗎?那你們肯定是一個地方的呀。對了,大人,您到底是哪的呀?”
說着。
蕭河充滿好奇的看着楊逍。
“不可說。”
楊逍擺了擺手。
“爲何?”
這回輪到蕭河一臉莫名了。
楊逍笑呵呵道:“皇帝派本官來江南,是有任務的,爲了避免被幹擾,就沒有大張旗鼓我成爲狀元的事,一般人不可能查到我從哪裡來。當然,如果真有心或者通過一些特殊渠道,要想查到我的家鄉在哪裡,還是很容易的。不過,能屏蔽一些騷擾,這就足夠了。”
“原來是這樣啊。”
蕭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樣看來,那蔣沙畢倒是有點本事了?”
楊逍摸着下巴問道。
“是啊,單是從酒館經營來看,他的確是不錯,可堪人才,不然,幾個股東也不會容忍他到現在!其實,他的這些小伎倆大家早就察覺到了,只不過,只要酒樓所有權在我們手裡,他經營正常,又能怎樣呢?”
“只是,沒有想到這傢伙竟如此放肆,鄙視同鄉,得罪了大人,還口出狂言……也是該他命裡有此一着。這件事屬下已派人去通知老闆了,估摸着,此時他已知道,甚至正在趕回清河的路上!對了,大人,你打算怎樣處置蔣沙畢啊?”
蕭河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