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原本想駐守土木堡,與韃靼兵馬進行一番周旋,等對方統兵將領主動發起攻城戰。
但韃靼人的反應比起沈溪想象中更爲老道,居然採用了圍堵戰術。沈溪自知土木堡內駐防已不切實際,如今最有效的求存方法反而變成主動出擊,這是沈溪在確定城中無法儘快鑿出井水的情況下做出的判斷。
土木堡曾有過甜水井,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這裡建造堡壘。在花費一定時間考察過土木堡內詳細地理環境以及諸多建築的遺址後,或許能打出水井來,但一兩口水井解決不了士兵和難民的飲水問題,所以鑿井是要繼續,但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這上面。
在如今的情況下,只能選擇主動出擊,打對方一個立足未穩。
沈溪駐兵土木堡內,算是有城塞駐守,士兵處於被圍困的狀態,是爲困獸,韃靼人地處城塞外,看似佔據先機,但因需要防備城內守軍突圍,各個方向均駐守有人馬,具體到一面數量並不多。
沈溪開始安排出兵事宜,他將親率騾車隊,拖載火炮出城,朱烈率火銃隊緊跟其後,劉序負責安排騾子和驢發起自殺式攻擊,至於胡嵩躍,將率騎兵從背後掩殺……
沈溪完全是用自己的生命當誘餌,他知道只有殲滅眼前的韃靼兵馬,纔會讓宣府地界的韃靼主力分兵,減輕宣化城以及外長城關隘承受的壓力,若失敗,那他之前的佈局等於是泡湯。
到這個時候,朝廷和三邊都沒有要增派援軍前往宣府的意圖,沈溪知道,自己的建議一定是沒引起朝中大佬的重視,以至於如今陷入孤軍奮戰的境地。
此時劉大夏正出兵寧夏鎮。
劉大夏爲了挽回顏面,疾掠如風,率軍高速向延綏鎮挺近。
與韃靼主力交戰,劉大夏自問勝算不高,只能先光復延綏鎮周邊城塞,再匯合固原鎮等部邊軍,試圖阻止韃靼人在寧夏鎮周邊的軍事行動。
至於朝廷,謝遷和李東陽面聖之後,弘治皇帝給出明確答覆——下令兵部尚書、三邊總督劉大夏,伺機尋找韃靼主力,與其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成爲朝廷發出的冠冕堂皇的口號,這是建立在朝廷方面以爲韃靼大隊人馬已經撤離大明邊境地區,剩下的只是一羣殘兵敗寇的基礎上。
柿子挑軟的捏,韃靼主力不敢打,打幾個侵犯寧夏鎮的小賊還是綽綽有餘的,這造成一個結果,就是朝廷明知道寧夏鎮出現的未必是韃靼主力,但還是盲目調兵西進,而忽略大同鎮、宣府鎮的防守。
謝遷和李東陽面聖完畢,謝遷回文淵閣值夜,而李東陽則出宮回府。
第二天一大清早,馬文升派人到內閣送請柬,邀謝遷往吏部衙門一趟,謝遷知道這是馬文升擔心西北戰事,想找他商議。
謝遷白天不用輪值,由劉健和李東陽坐鎮內閣,可以暫時休息。
等謝遷來到吏部衙門,跟馬文升見過面,還未等他坐下,馬文升劈頭蓋臉問道:“寧夏衛左近出現的當真是北夷主力?”
謝遷搖搖頭:“以前是,現在則未必,有傳聞是火篩部人馬……這火篩,頭幾年犯邊鎩羽而歸,此番捲土重來,威脅定大不如前……陛下下旨命劉時雍領兵往寧夏,與火篩部周旋!”
馬文升再問:“沈溪可有消息?”
謝遷知道爲了一個沈溪,現在幾乎所有老朋友都對他有意見,當下道:“沈溪小兒如今在宣府,他要做什麼,你只管等他的戰報到來,我所得消息,與馬尚書無甚差別,爲什麼要問我?”
由於明哲保身,還有就是對於馬文升、李東陽等人對沈溪質疑的不滿,謝遷將沈溪上報的關於宣府鎮可能涉險的問題有意忽略,並未跟如今兼領兵部事務的馬文升提及。
馬文升也察覺謝遷跟他之間有芥蒂,再無之前那種默契,又問了幾句西北的情況,便恭送謝遷出衙門。
臨上馬車前,謝遷道:“西北暫且無事,若劉尚書能收復失地,再於寧夏周邊多殺幾個韃靼人,等大軍凱旋時,也算得上是我大明功臣。從旁輔佐之人也應當有功,馬尚書到時候別添亂就好!”
謝遷言辭間帶有警告意味,話有所指。
馬文升絲毫也未妥協,回道:“於喬說的從旁輔佐之人,莫不是沈溪?若沈溪真有功,老朽絕不會忘,但若他繼續在宣府滯留不前,莫說老朽不幫他,朝中絕不能容忍奸佞之臣存在……沈溪貪生怕死,如何能擔當大任?”
謝遷厲聲喝問:“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如此苛刻,馬尚書不覺得太過刁難嗎?”
“是否刁難,並非於喬你能決定,在下會請示陛下,由陛下定奪!”馬文升具有很強的家國情懷,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準備對西北消極避戰之人採取零容忍的態度。
說是零容忍,但在謝遷眼裡,馬文升分明是吹毛求疵,專門針對沈溪一人。
……
……
皇宮,擷芳殿。
太子寢宮外,跪了一排太監,就聽到裡面傳來朱厚照的呼喝聲:“不好玩,一點兒都不好玩,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快給本宮找些好玩的來。不然我一個個點名,把你們拖出去打板子!”
太子發威,苦的是下面的太監,東宮裡宮女不是常制,朱厚照想找個“小姐姐”交流一下感情都沒機會,成天對着一羣不陰不陽的人,每日就是上課、吃飯、睡覺,沒有夥伴玩耍,整日裡昏昏沉沉沒什麼意思。
尤其是在看完沈溪編撰的武俠小說後,平日熊孩子沉浸在武俠小說絢爛多彩的世界,跟現實的黯然無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加上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心情不痛快,朱厚照便開始撒潑耍渾,專門拿跟前無辜的太監出氣。
張苑等幾個身份地位高一點的太監在旁邊戰戰兢兢地看着,心裡很着急,如果不能讓朱厚照滿意,連他們也免不了遭殃。
張苑道:“殿下,要不出去蹴鞠?”
“蹴什麼鞠?這天如此寒冷,出去凍死個人,而且你們一個個笨得要命,每次跟你們踢,連基本的配合都打不起來,有何樂趣可言?還有沈先生上次給我做的羊皮蹴鞠,被你們踢壞了,現在我上哪兒去找個能滾那麼遠的好寶貝?”
“你們這些不學無術的傢伙,快給本宮想辦法找樂子!”
朱厚照幾乎是拍着桌案吼道。
張苑心中別提有多爲難了,入宮前他就是個好吃懶做之人,吃喝玩樂的事會的不少,但現在是在皇宮大內,他就算想把自己擅長的吃喝嫖賭類的東西教給朱厚照,也缺乏實現的條件,他又沒有沈溪那聰明的腦袋瓜和博學多才,能讓身處深宮內苑中的朱厚照找到精神寄託。
張苑苦着臉道:“太子殿下,要不……讓奴婢給您學個狗叫如何?”
“你又不是狗,學什麼狗叫?你叫的能有小花狗好聽?”
朱厚照抓起地上的靴子,直接朝張苑臉上丟過去,“本宮是要好玩的點子,實在不行,你們去給本宮抓幾個宮娥回來!”
“啊?”
張苑乍聽到這要求,非常爲難,但仔細一想,好像也就這辦法比較靠譜,既能讓朱厚照找到樂子,他們還能遠離太子,免得時時刻刻膽顫心驚,屁股好少遭點兒罪。
朱厚照隨口而出,連自己都驚訝一下,隨即越想越覺得有理,理直氣壯地喝道:“啊什麼啊,就這麼說定了!本宮將你們分成五隊,每隊出去給本宮抓兩個宮娥回來,一定要漂亮的,身材也要好看,能完成任務,本宮就不處罰你們,如果完不成,每人打二十……不,四十大板!”
張苑蹙眉:“殿下,在宮中擄人,這……成何體統?”
“是本宮讓你們去抓的,怕什麼怕?父皇和母后現在都不管後宮之事,太皇太后身子骨不好,你們替本宮去抓,如果有人跟你們計較,就把本宮名字報出來,看誰敢造次!”
朱厚照小眼睛裡冒着奕奕神采,“記得,抓兩個回來纔夠數,如果不夠,就等着挨板子,如果抓得多了,本宮還會有額外的賞賜。以後本宮當了皇帝,你們就是本宮的左膀右臂!”
原本張苑只是想敷衍了事,可聽到這話,心頭一震。
張苑一直不知道怎麼才能讓熊孩子完全相信他,現在總算找到一條門路,既然熊孩子長大了,明白男女之事,那就不妨多給熊孩子找幾個女人回來。這差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好的,需要臉厚心黑,而且做了這差事肯定能成爲太子的心腹,以後飛黃騰達之日可期。
“太子殿下,您……奴婢只能試試了!”張苑心中已在盤算怎麼去擄人,如果出了事怎麼交待。
皇帝病重,於乾清宮臥病不起,張皇后難產誕女後正在坐月子,周太后年老多病此時也無心過問宮內事,整個皇宮處於無人做主的狀態。
張苑心想:“法不責衆,只要說這是太子強迫我們做的,即便皇后怪罪下來,最多隻是打幾下屁股,但若是能得太子的信任,將來太子有什麼私密事都讓我去做,那我就成爲太子身邊的紅人!”
朱厚照煞有介事地點着他手底下的太監:“你……你們幾個,還有你你你,你們一隊,這就去吧,最多半個時辰要找個人回來,如果本宮不滿意,你們就得繼續給本宮找尋。”
“張公公,你帶着他們幾個去,記得……半個時辰,本宮要在這裡等着你們,誰回來晚了就要挨板子!”
“哼,如果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以後別在本宮面前晃悠,乾脆打發你們去守皇陵,跟孤魂野鬼爲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