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儼,字民望,號畏齋,成化五年進士,在朝中雖然算不上能力突出,但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稱,跟李東陽交情不錯。
朱祐樘眉頭微蹙,不悅地問道:“頭年裡參劾有人侵佔民田,莫不就是這個王儼?”
在場既有知情的也有一頭霧水的,主要是因爲當時看過王儼奏本的人不多,謝遷恰恰是其中之一。
在謝遷看來,王儼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彈劾誰不好,偏偏彈劾張氏外戚,說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侵佔民田,而且有擄劫民女之事。奏本送到內閣,劉健和李東陽都不知該如何票擬,還是謝遷精明,在票擬中提出酌情審查等語,結果奏本送到司禮監後被弘治皇帝留中不發。
因爲奏本沒下發到六部,此事只是在很小的範圍內傳播,謝遷知道,但凡涉及到皇后家裡,無論有沒有證據,皇帝通常都不會爲難他兩個小舅子。
現在李東陽突然舉薦王儼回京,皇帝頓時把這事想起來了,這一問,王儼的名字都是直呼,謝遷便知道皇帝還記得王儼參奏張氏兄弟的“污點”,不想任命此人。
朱祐樘問出口後才記起,當日奏本似乎留中了,這麼出口非常容易把事情揭出來,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精神,他看向謝遷,希冀地問道:“謝卿家,你可還記得?”
謝遷張口便來:“微臣不知,但覺王儼此人,在爲官上稍顯平庸,若平日調至京師擔任戶部右侍郎自無不可,但如今戶部錢糧俱都虧損,非能力卓絕者不可勝任!”
李東陽瞪了謝遷一眼,似怪責謝遷不幫他說話。
朱祐樘望向戶部尚書韓文,問道:“韓尚書,你以爲呢?”
戶部的事情自然應該問戶部尚書,但當日韓文帶病上朝,右腦有些不清楚,問他其實跟沒問差不多,韓文支支吾吾:“老臣以爲王侍郎回京並無不可!”
韓文終究是文官集團的核心人物,李東陽舉薦王儼,總比皇帝提出的沈溪靠譜多了,韓文正在病中,又因爲戶部的事情讓人焦頭爛額,他希望有人出來代替他打理政務,至於沈溪他想都沒有想過會勝任。
即便謝遷對王儼的評價頗爲中肯,李東陽、韓文等人對此卻無法接受。
馬文升看了看這情況,劉健、李東陽、韓文都站在王儼一邊,想把皇帝委任給沈溪的官帽給拿掉,他連忙給謝遷打眼色……其實馬文升也想讓沈溪出京歷練幾年,而不是像謝遷堅持的那樣,一定要留沈溪在京師任職。
馬文升道:“陛下,王侍郎近年來打理南京錢糧多有功勞,若以其調京師全戶部之缺,老臣以爲未嘗不可!”
謝遷有些惱火,你馬文升不是應該站在我這邊嗎?怎麼突然轉風向了?
朱祐樘頗爲爲難,本來他已經定下的事情,可眼見文官集團偏向於支持王儼內調,他也沒了之前的底氣,習慣性便要妥協。
沈溪還是王儼,朝堂上支持的傾向明顯,除了皇帝外,似乎沒誰認爲沈溪有資格調任戶部侍郎,就連之前提出建議的馬文升都不贊同沈溪,謝遷原本想站出來說話,最後卻只能無奈地選擇放棄。
不是謝遷不想幫沈溪爭取,而是認爲自己力不能及,而且戶部侍郎這差事,跟謝遷之前的預期不符,謝遷最希望沈溪能進入翰林院、詹事府任職,實在不行,在通政使司、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等寺司衙門當個主官也可。
朱祐樘又問了幾個大臣的意見,這些人的看法跟馬文升和李東陽雷同,如此一來,皇帝不好再堅持讓沈溪出任戶部侍郎。
最後朱祐樘看了謝遷一眼,想詢問謝遷的看法,但想到現在光有謝遷一人站在自己一邊也不行,在場大臣基本是文官集團的重要成員,即便內部偶有針對,但在大問題上卻是共進共退,朱祐樘心想:
“還是要多培養一些年輕臣子進入朝堂,否則我朱氏天下,指不定姓劉還是姓李!”
朱祐樘道:“既如此,那調王儼進京師,以其暫執戶部之事,就這麼定了罷!”
朱祐樘因爲未能給沈溪安排合適的官位而鬱悶不已,之後他便以身體不適爲由,解散了朝會。
劉健和李東陽黑着臉從乾清宮出來,雖然在之前跟皇帝的爭執中,看似他們取得了勝利,但他們卻知道自己跟皇帝唱反調,觸怒了君王。
大臣頂撞皇帝,就算最後得逞,也對仕途不利,最後皇帝的態度充分說明了問題,顯然對文官集團有了戒心。
謝遷幾步追上馬文升,問道:“馬老,你這是作何?爲何出爾反爾,讓沈溪官位沒個着落?”
馬文升驚訝地反問:“於喬,你不是想讓沈溪進翰苑麼?”
謝遷惱火地道:“那也要看他是否能進得去,他之所長,在於臨機處置事情,即便我有意栽培他繼任內閣,但也非朝夕之事,陛下都屬意要他在六部接受鍛鍊,卻被人無端否決,還提議任用王儼,殊不知王儼曾因爲彈劾外戚而爲陛下所惱?”
王儼上奏本的事,內閣三人知曉,但馬文升卻不知。
等謝遷把話挑明,馬文升才知道爲什麼皇帝之前會那般不悅。馬文升仔細思慮後,悠然道:
“即便如此,調王儼進京也無不妥。王儼剛正不阿,戶部之困在於上令不得下效,各級官吏貪墨嚴重,外戚勳貴也是上下其手,若讓沈溪領戶部差事,必然會被種種骯髒事弄得焦頭爛額,於喬你願意看到這一幕?”
謝遷想了下,戶部的水的確很渾,勳貴和外戚的力量他早有感受,還真不想讓沈溪去戶部履任。謝遷嘆道:“便當馬老你說的對,但現在沈溪的差事,仍舊沒確定下來,莫非是要領延綏巡撫前一樣,讓他在京賦閒一段時間?”
馬文升笑了笑:“於喬,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如今沈溪深得陛下器重,你以爲陛下會虧待大明功臣?哈哈。”
謝遷聽馬文升笑得暢快,自己卻笑不出來,他想幫沈溪爭取大功,獲得更好的官職,現在事情辦得很不順利,這跟他的初衷違背,他愈發感覺文官集團對沈溪的排擠,這問題太過棘手。
大明文官治國,文人有個習慣,就是夜郎自大,覺得自己什麼都了不起,別人只配給自己提鞋。
正所謂文人相輕,如果沈溪是那種很低調,做事嚴謹,還有深厚背景,諸如王守仁那樣,就可能爲李東陽欣賞和栽培。
但可惜沈溪始終只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寒門子弟,再加上沈溪想低調也低調不下來,他所取得的成績和功勞,嚴重影響了文官集團的佈局,李東陽等人不知不覺,就把沈溪當作有能力,但不可予以重用的刺頭來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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