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京師一直大雪瀰漫,氣溫很低,春天似乎遙遙無期。
沈溪在得到自己的正式官職後,非但沒有閒下來,走的衙門口更多了。
臘月十八這天下達,弘治皇帝在宮中頒發諭旨,正式確定此番對韃靼作戰朝中文武官員的功勞。
跟皇帝之前所說一樣,沈溪沒有位列首功,而是次功之臣,表彰沈溪功勞時,特別提到他在土木堡狙擊外虜,斬獲無數,同時講到他回京師勤王,解除韃靼對京師包圍的豐功偉績。
首功如同文臣期待的那樣,屬於兵部尚書劉大夏。
自沈溪往下是幾個總兵官,至於王瓊等在戰時爲劉大夏籌措糧草、制定行軍策略的文臣,功勳名冊上排在了後面。
至於京城保衛戰的軍功名錄,太子朱厚照不在其中,張懋、熊繡、馬文升、張氏兄弟等人榜上有名。王守仁在此戰中並未獲得太高的功勳,就好似沈溪在弘治十三年對韃靼一戰後遇到的情況一樣,朝廷將王守仁的功勞給壓了下去,避免其心浮氣躁,過早失去平常心。
沈溪畢竟不是武將,否則以他的功勳,封爵都有可能,現在於官職上他無從擢升,即便是次功也沒能讓官品加上一級。
劉大夏以首功加太子太保,繼續執領兵部,在很多人眼中,劉大夏接替馬文升擔任吏部尚書的日子已經爲期太遠。以劉大夏在六部部堂中的地位,現如今能給他升的官,也就剩下吏部尚書了。
王守仁的兵部郎中職務沒動,但朝廷似乎有意將他調出京城,到南京歷練個幾年,甚至沈溪前往國子監拜訪謝鐸的時候還收到風聲,說李東陽跟王華見面,準備將王守仁送到南京擔任六部侍郎。
不過,王守仁的差事在朝中照樣存在巨大爭議,估計會在開春後定下來,而沈溪過了年就要前往湖廣,估計等不到結果出來那天。
沈溪拿了次功,得到不少犒賞。
朝廷在京郊給沈溪賜下一百六十畝田,名義上這麼多,但實際到手只有九十畝,基本都是熟田,而且有長期的佃戶。
周氏對此很上心,她原本想跟丈夫出城視察這些土地,但被沈明鈞告知,田地屬於沈溪,作爲父母來說,他們沒資格把朝廷賜給沈溪的田地據爲己有,這讓周氏很不開心,在她的印象中,兒子都是自己的,兒子的東西自然也是自己的。
可突然間兒子好像跟她分家了,沈家上下的大小事項都跟她沒關係,而是由謝韻兒打理。
沈溪得到的犒賞相對於他的軍功來說,微不足道,甚至不如軍中獲得的戰利品多。不過,目前朝廷財政部寬裕,沈溪也不爲己甚,將這些犒賞通通交給謝韻兒打點,同時讓謝家老管家雲伯去城外接收土地,他自己可沒興趣出城查看。
對沈溪而言,京城這點兒田宅只是小數目,以他的年歲,根本不會對這點小恩小惠動心。
眼看年關將至,沈溪難得在京城過了個安穩的太平年。
隨着弘治十七年到來,沈溪感覺自己肩頭的壓力又增大了許多,距離歷史上弘治、正德朝的拐點愈發近了,沈溪心中開始揣測時局的變化。
不過無論如何,沈溪都不準備留在京城,在他的設想中,此番在湖廣至少得待個三五年,若一切按照歷史發展,那他基本可以熬過正德初年的朝局混亂,到那時他再考慮是繼續留在地方做官,還是回京城進入朝廷中樞。
沈溪發現,自己再世爲人不過十一二年,但在朝堂上已到了旁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很多朝臣終極一生,獲得的榮耀也都不如他。
……
……
新年在無聲無息中來臨。
正月頭幾天,沈溪留在家中陪嬌妻,他這次南下不準備帶家眷,按照之前的設想,等他在武昌府安頓好後,再接家眷前往。
剛闔家團聚沒多久,馬上又要分離,沈溪身邊的女孩,對他都格外癡纏。
就連尹文和陸曦兒,都一再在與沈溪獨處時暗示要入沈家門做他的女人。但沈溪沒有忙着迎娶尹文和陸曦兒,其實在娶謝恆奴這件事上,當時完全是因爲他要遠赴閩粵,不得已而爲之。
在沈溪眼中,即便這時代女孩子成婚早,也應該在十七八歲接婚才最合適,現如今尹文和陸曦兒都是十五六歲,花兒一般的年歲,不應該讓她們過早承擔家庭的責任。
在沈溪回到京城這段時間,謝韻兒和周氏都在他面前提及納尹文和陸曦兒進門,沈溪通通拒絕,按照他的意思,這兩樁婚事要等個一兩年再說。
新年期間,朝廷尚在休沐,沈溪卻在家中不停地接見湖廣、江贛等地方衙門在京辦事機構派來接洽的吏員。
湖廣、江贛之地的官員得知沈溪調任兩省督撫,掌兩省最高行政和軍事大權,再不敢像之前沈溪赴任閩粵時那般怠慢,這些在京辦事機構接洽之人送來的禮物,幾乎把沈溪家裡的雜物房給堆滿了。
說是來接洽,其實都是前來恭賀,主要目的是在沈溪跟前混個眼熟,如此以後纔好共事。
這些人帶來的禮物不少,而且相對貴重。
換作以前,沈溪必定會拒人千里之外,但這次他卻一反常態,送來的禮物都讓家人分門別類收好。
一直到正月初十,還有人前來拜會,但此時上門的卻變成了江贛、湖廣兩地在京城的大商賈,這些人送禮更爲大方,對沈溪好像祖宗一樣供着。
……
……
正月中旬,隨着冰雪消融,氣溫急速回升,京城一片安寧和睦,而沈溪卻不得不開始準備行裝,以便等上元節過後便踏上旅途。
此番,他要前往長江中游地區,任湖廣、江贛兩省總督,而他的任所,是在湖廣承宣布政使司治所武昌府,朝廷給他定下的出發日期是正月十七,而履職之日則是三月初一。
沈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完成這段旅途,按照計劃,他準備由陸路到黃河北岸,等過了黃河,再視運河的情況決定是否乘坐舟船南下。等到了揚州,再沿江水逆流而上,以舟車抵達武昌府。
沈溪身邊帶的人不多,主要是十幾名車馬幫弟兄,外加朝廷派給他的親衛五十人,另外再就是沈永祺和楊文招,除此外,就是車伕和馬伕。
至於湖廣左布政使馬中錫一行,原本說與沈溪一同南下,但最新得到的消息是馬中錫上了年歲,過年那幾天偶感風寒,臥牀不起,朝廷留給他的赴任限期相應便延長了。
朝廷並未派東廠、錦衣衛的人隨行,玉娘也就沒有與沈溪會面的理由,但云柳和熙兒會提前趕往武昌府打點,至於會合的時間和地點,沈溪沒有作硬性規定,很可能是到武昌府之後才相見。
在京的江贛、湖廣商人,原本有派人護送沈溪一行南下的打算,但沈溪怕這些人對自己包藏禍心,不想過早暴露自己南下的行蹤,因而婉言拒絕。
除此之外,地方官府要派人引路和送行,也都被沈溪推脫,在沈溪看來,此番往南方上任,就是做一個相對清閒的地方官,他不會觸碰太多地方勢力的利益,避免官紳和大地主、大商人與他爲難。
京營的那些老部下,諸如胡嵩躍、劉序等人,回到京城後各自獲得提拔重用,在京營地位急速攀升,他們原本也有送沈溪之意,但沈溪此行履任地方,希望保持低調,臨行之前甚至未予通知。
沈溪出發前,只見了謝遷一人,結果又被耳提面命一番,沈溪全當沒聽到。
朝廷對沈溪的交待不多,朱祐樘對沈溪的期望,是能整頓湖廣、江贛兩省軍務,儘快平息地方少數民族叛亂,但應以和平方式爲主,軍事徵繳爲輔,沈溪直接管轄兩省都指揮使司衙門和一個行都指揮使司衙門,麾下兵馬數萬,同時還協制兩省布政使司衙門,可以說在地方文政、軍事上都擁有最高權限。
明朝在任用地方總督和巡撫方面,並未形成常制,在權限上沒有明確的規定,主要跟任用官員的能力有關。
督撫如果不管事,那權限還小於布政使,但如果督撫手段足夠高明,完全可以在所轄之地形成軍政一體至高無上的權限,跟土皇帝也差不了多少。
沈溪對於爭權奪利無太大興趣,但他不想受制於人,所以該爭取的權益還是要爭,現在就看誰會跳出來成爲他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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