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沈溪隨後想了想,向朱厚照說明白還是有必要的。
不管怎樣,這位小爺可是未來的皇帝,如果在皇帝心目中留下你是大貪官的印象,以後要糾正過來就難了。
沈溪只能繼續解釋:“我乃商賈之家出身,並非沒見過銀錢,比這數目更多的銀子都曾經手過。貪墨對於一個官員來說,乃是自掘墳墓之舉,我如今事業剛剛起步,斷不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其實要想手頭上有錢,貪墨是最低級的手段,也最爲人所不齒。貪污跟受賄差不多,都是得到利益輸送後,就得昧着良心做事……對你先生我而言,要想有錢,通過科技手段創新,以新產品來獲取巨大的利潤,再簡單不過!”
朱厚照小臉上充滿迷茫,道:“先生,你說的這些我聽不太懂啊!”
“有些事,本不該跟你解釋,你畢竟年少,閱歷淺,又是儲君,官場的門門道道知曉多了對你而言並非善事……”
“這麼說吧,在這世道當官,只要你手上有權力,怎麼都能得到銀子,未必需要用到貪污受賄這些手段。”
“大明的官吏,一個個看似清正廉潔,但實際上大多數官員都有專門爲他們經營人情世故的幕僚,這些人會把官員手上的權力變成錢財,讓官員在致仕後可以衣食無憂!”沈溪耐心解釋道。
朱厚照撓了撓頭,怎麼都想不明白,不貪污不受賄,哪裡來的銀子?
沈溪有些無奈,聳聳肩道:“跟你解釋半天你都不懂,等再過幾年,我再傳授你相關的知識吧。”
“現在你回房去休息,明日是你留在武昌府的最後一天,後天早晨,我會派人送你北上,這一路你休想逃走,必須要在一個月之內平平安安回到京城,明白嗎?”
……
……
朱厚照正在武昌府過着悠哉悠哉的生活,琢磨怎麼逃走,而不被沈溪所牽絆。此時京城,朱厚照的父親朱祐樘卻再一次病倒。
這次朱祐樘又是接連一個多月未接見朝臣,大小事項都由司禮監裁斷執行,內閣只是給參考意見,由於近來並未涉及太多關乎國家社稷的大事,內閣和司禮監大致能保持個相安無事。
朝中文武百官對朱祐樘的病情多有揣測,很多人都意識到朱祐樘的身體已經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傳位太子也就是最近一兩年,甚至是幾個月內的事情。
內閣大學士劉健和李東陽幾次進宮求見朱祐樘,都被拒之門外,兩位閣老很是鬱悶,出了見不到皇帝的面,還因爲謝遷奉詔出外辦公,將他二人留在京城,皇帝又不給增補內閣大臣,結果朝中的大小事項都要他二人來給出票擬。
二人以前都是深得弘治皇帝器重的近臣,以做事果決、精明幹練而著稱,但現在這二位早已不再是勤快人,稍微有點兒事情就想告病假、事假,更有過連續一個月不出現在內閣的情況。
之前還有“年富力強”的謝遷在內閣頂着,無論劉健,還是李東陽,只要內閣中能保持一兩人,內閣就可以正常運轉,最多是積壓一些奏本。但現在謝遷不知去向,一直在內閣堅守的劉健和李東陽早已叫苦連天,就差直接提出致仕回鄉了。
這天兩位閣臣又到乾清宮求見朱祐樘,不出意外,二人被態度堅決的蕭敬死死地阻擋在乾清宮外。
蕭敬的意思很明確……您二位就別再來找麻煩了,如果陛下要見你們,自然會傳見,不傳見那就是需要安心養病,不能被打擾。
迴文淵閣的路上,劉健側過頭,小聲對李東陽道:“剛開始陛下說親自帶太子學習如何處理國家大事,近來又說太子生病了無法見客,早晚兩課早就停了,詹事府那邊也說有幾個月未曾有講官見過太子……現在陛下又躬體有恙,事情不簡單吶!”
作爲內閣首輔,劉健在政治上向來很敏感。
太子稱病不出,作爲大明儲君好好養病似乎情有可原,但如今朱祐樘也是一病不起,要保證皇權穩定,這會兒弘治皇帝應該對太子朱厚照委以重任,哪怕是有病也要推出來亮亮相,以安定朝臣之心,這可是有前車之鑑的……京城保衛戰時,皇帝便委派朱厚照擔任監國。
但這次,宮闈中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李東陽也有意放低了聲音:“之前不知誰曾說過,太子怕是不在東宮了,很可能是私自出宮後發生變故……”
劉健停下腳步,驚訝地打量李東陽,問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李東陽想了想,道:“如果記憶不差的話,應該是王學士!”
這裡所說的“王學士”,並不是王鏊,而是很有機會成爲內閣大臣的翰林學士王華,李東陽在朝中關係最親密之人。
這次因爲李東陽大力舉薦,同時劉健本人也頗爲看好,已在朱佑樘面前多番舉薦王華,從方方面面看,王華入閣的資格都已具備。弘治皇帝再次重病前,似乎也有首肯的跡象,結果這一病,又把事情給無限期地拖了下去。
劉健恢復前行,皺着眉頭道:“這等事可不能道聽途說,太子乃大明柱樑,若這柱樑倒塌,大明江山社稷也就危如累卵。”
“賓之,稍後你去見見王學士,問他關於太子之事,就算他也無法進入禁中,但到底是詹事府的少詹事,職權所在,跟宮裡的人詢問一下太子近況不算僭越!”
李東陽點了點頭,不過他對太子失蹤一事也是半信半疑,邊走邊道:“若太子真的離開禁宮,陛下何至於隱匿不言?時間越久,太子在外越容易出變故,你我都明白的淺顯道理,陛下必然也是心知肚明。”
“倒是於喬這些日子,聽說去了南方,杳無音訊,料想事情不那麼簡單哪!”
劉健有些煩憂:“之前聽於喬提及,說是他老家餘姚一帶盜患嚴重,有盜匪危及謝家祖墳,他這次回去,莫不是要動遷祖上墳墓?”
李東陽更覺得難以置信了。
堂堂內閣大學士,要遷墳,只需向地方發一道公文,自布政使司衙門以下,一切都會幫忙整飭得妥妥當當,何至於親自跑一趟?而且一去就是三個多月,音信全無!這其中若無內幕,誰信?
李東陽道:“按照於喬以往習慣,他要有什麼緊要的差事,一定會早早給我們來信,說明情況,但此番他南下,卻連隻字片語都未曾留下,只怕是奉了皇命,需要嚴守秘密,且跟太子有關!”
劉健琢磨半晌,大概明白過來,打量李東陽一眼,道:“賓之如是說,莫非太子往江南去了,如今並不在京城?”
李東陽嘆道:“或者也跟沈溪履任湖廣、江贛總督有關。於喬往江南,總歸不是好事,加之現在陛下抱恙,太子蹤影不明,京城若有波動,卻不知由誰人來主事。劉少傅,看來一切還是要倚靠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