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坐在銅鏡前,由小太監幫忙梳頭。
張苑已進到朱厚照寢殿,跪在地上磕頭,哭訴別離相思,如同個深閨怨婦,哭哭啼啼的模樣讓朱厚照很是心煩。
自打劉瑾伏誅、張苑被髮配後,已經很久沒人在朱厚照跟前用這種“情真意切”的方式說話,朱厚照聽了一會兒便揮手打斷: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不容易,你是不是思念朕,朕又不能將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就先把你的忠心收起來吧!”
張苑可是個犟脾氣,就算在皇帝面前,他也不會有所收斂,皇帝越是不想讓他哭,他就哭得就越傷心。
小擰子守在外間的紗帳後,聽到哭哭啼啼的聲音,不由皺眉暗自嘀咕:“這老傢伙果然只會來這套,以前劉瑾也常用這種手段,陛下雖然嘴上罵得兇,但好像還是很體諒,看來以後我也要適當增加一些贏得聖寵的手法……看來陛下是個心軟的人啊。”
“讓你住嘴聽到沒?”朱厚照實在聽煩了,轉過身將小太監手裡的梳子搶過來,朝張苑扔過去,嘴裡大聲叱罵。
張苑的聲音戛然而止,寢殿內隨即變得異常安靜,連服侍的小太監都噤聲退到一邊去了。
小擰子見狀趕緊從外間進來,卻不敢靠近,只是低着頭等候吩咐。
朱厚照呼了口氣,惱火地道:“成天就知道在朕面前哭哭啼啼,要不是你出了十萬兩銀子,你當朕稀罕你回來?可要讓朕看到那銀子,若空口說白話……直接把你剁了喂狗!”
張苑不敢再囉嗦了,他發現朱厚照跟以前相比性格好像有了改變,但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剛回到京城,跟皇帝有所生疏,當然最主要還是皇帝暫時還沒忘記他以前做的錯事,只希望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朱厚照重新坐下,一擺手:“把梳子撿起來,給朕梳頭。”
小太監匆忙過去撿梳子,卻是張苑搶先一步將梳子撿起來雙手遞上,小太監戰戰兢兢接着梳子,繼續給朱厚照整理頭髮。
朱厚照打了個哈欠:“張苑,你雖然做錯很多事,但有一條,就是你能幫朕打理好內庫,以後朝事那邊你少管,朕不打算讓你多過問政務,總歸盡忠職守便可。”
“是,陛下。”
張苑抽泣兩聲,訥訥回道。
朱厚照又道:“之前你被髮配,在於你自作主張,居然敢隱瞞前線戰報,讓朕錯誤估計戰場局勢,鬧出不少笑話。你回來後,一定要記得去跟沈尚書賠禮認錯。”
張苑趕忙道:“陛下,回京城後,老奴已先去過沈府,跟沈大人見過面,求得了他的寬恕。”
“是嗎?總算你還有心。”朱厚照滿意地道,“那這件事便如此吧,以後好好做事,別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多謝陛下隆恩。”
張苑又不斷磕頭,那情真意切的模樣,讓小擰子看了直皺眉頭。
小擰子心想:“陛下就這麼算了,不再追究張苑過往的劣跡?那十萬兩銀子的來歷總該問問吧?還有沈大人那邊……怎麼可能會原諒他?這傢伙一定在陛下面前說謊!”
朱厚照道:“先彆着急謝恩,朕還要先等你那十萬兩銀子到賬,送見到錢後你才能官復原職,至於皇莊那邊,先皇時本歸御馬監管理,後來朕繼位後劉瑾將其收歸司禮監,此後就是他跟你在負責打理。此番朕決定改改規矩,暫時不用你負責,由小擰子全權處理,明白嗎?”
小擰子沒想到事情居然跟自己有關,趕緊行禮:“是,陛下。”
張苑還沒重新坐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先把手頭一個肥差丟到小擰子頭上,自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卻不敢表露出來,跪在那兒,態度恭謹地應承。
朱厚照道:“等你坐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就可以幫朕做點兒事情了,聽說朝中積壓許多奏疏,都是全國各行省奏請,大多內閣都做了票擬,你千萬別擅作主張,朕這兩天便準備對司禮監人員架構重新做安排。”
聽到這裡,小擰子先緊張起來,因爲他很清楚,這是朱厚照對司禮監乃至皇宮內官體系重新洗牌釋放出的一種信號。
朱厚照想了想,道:“一個司禮監掌印,可以讓你出十萬兩銀子,那秉筆太監至少可以出個兩三萬兩吧?”
張苑訥訥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擰子不敢隨便說什麼,但心裡卻明白,那幾位對司禮監掌印有想法的太監,家產也就一萬兩上下。
朱厚照笑了笑道:“現在想這個有些爲時過早,回頭看看他們願意出多少,朕一併把人定下來便是。三個秉筆太監,不能再多了,以後就是四個人幫助朕打理朝政,小擰子你依然在司禮監掛隨堂太監銜,繼續在朕跟前侍奉便是。”
最後這話小擰子算是聽明白了,朱厚照沒有讓他成爲秉筆太監的打算。
“退下吧,之後朕可能要去皇宮接見大臣……”
朱厚照站起身,“天黑後再見,希望那時候張苑你已經把銀子送進豹房來了……以後若是開朝議,最好趁着早晚時光,中午朕實在是沒時間!”
……
……
大明自弘治皇帝開始的午朝傳統,要在正德朝作一次更改。
早朝和晚朝聽起來好像皇帝勤勉克己,廢寢忘食到早晚都勤於政務,但實質卻不過是因爲朱厚照想把白天睡覺的時間給避開,迎合他晚上吃喝玩樂白天休息的反常作息習慣。
而小擰子在領朱厚照御旨後,匆忙往皇宮而去,當他抵達東華門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但他還是趕緊到了奉天門前,此時那些大臣挨餓受凍一天,基本上已經是精疲力盡。
一天下來別說吃飯,連口水都沒喝上,不過好在有條件能去如廁,但即便如此還是讓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吃夠了苦頭。
“……謝閣老,陛下傳話過來,說是稍後便舉行朝會,以後每旬的朝會將定在清晨或傍晚,避免大家如此辛苦。陛下還做出吩咐,若是諸位等不下去,可以自行離開。”小擰子賠笑着說道。
這話不但謝遷聽到了,連幾個站在謝遷身邊的大臣也聽得一清二楚,張懋過來問道:“擰公公,陛下是說,今日還要繼續舉行朝議,是嗎?”
小擰子道:“是啊,張老公爺,不過可能還得等會兒,陛下……那邊還有事情要忙。大家在宮裡恐怕還不知道,張苑張公公已回到京城,如今正在豹房面聖。”
本來一羣人爲幾時才能見到皇帝而煩憂,聽到張苑歸朝的事情,多少將注意力轉了些過去,謝遷問道:“張苑幾時回的京城?”
小擰子道:“應該是今天吧,張公公到豹房求見陛下不得,便去了沈府拜見沈大人,之後才又折返豹房覲見陛下……此時他已見過陛下,很可會跟隨陛下一起過來……”
在這件事上,小擰子沒怎麼隱瞞,準備將張苑的行止公之於衆,讓朝中人大概知道張苑的情況,這也跟他從不將張苑當作政治盟友有關。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可以將張苑出賣,至於沈溪是否介意他並不是那麼在意,因爲本身小擰子也不是個很講原則之人,作爲皇帝身邊得寵的太監,他只需要關注皇帝的喜怒哀樂,多數時候當牆頭草便可。
謝遷聽說張苑的消息,神色間倒還正常,似乎這個消息對他沒有多大影響。
何鑑道:“張公公回朝,官復原職,算是一件善事吧,司禮監有人主持,政務也就不會荒怠,做得好壞先不論。”
他這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張苑沒法把事情做好,只是個混差的,但有總比沒有強。
謝遷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所有人明白,其實在場人中最牽掛這件事的就數他這個內閣首輔,到底內閣事務跟張苑負責的司禮監對接,甚至某種程度而言張苑還算得上是謝遷的上司,但那只是建立在司禮監權勢熏天時,現在張苑是否能控制大局尚是個問號,畢竟許多事已物是人非。
“希望陛下能早些錢來,若誰實在撐不住,先回府吧。”謝遷最後說了一句,語氣比這天氣還要來得冰冷。
何鑑苦笑:“都已等到這會兒了,也不差這點時候,不過入夜後……天氣會更冷,諸位若是身上衣服穿的少的,還是先回去吧,要是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本來何鑑想要勸說衆人留下,但想到對那些養尊處優的勳貴來說,這次朝議未免太折騰人了,既然皇帝已吩咐不想留的可以自行離開,他也就站在謝遷一邊說話。
在場的人,雖然有很多堅持不住,可現在卻沒人會走。
都已經堅持一天了,別人沒走,我此時走豈非成了出頭鳥?哪怕是皇帝親口吩咐,也是給自己找麻煩。
謝遷閉上眼:“沈之厚能見張苑,說明他的病情無大礙……擰公公,麻煩你去傳話讓他來參加朝議,今天朝會事關重大,誰都不好缺席。”
小擰子遲疑了:“謝閣老,這麼做怕是不合適吧?”
謝遷道:“難道這也是陛下吩咐的?”
小擰子想了下,搖頭道:“那倒沒有,不過沈大人並非是病休,而是陛下特旨……有些事難道謝閣老您不知曉?”
謝遷板着臉道:“哪怕跟陛下出現一些嫌隙,但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還是應該挺身而出……今天要奏稟陛下的事情,有幾件跟他休慼相關,讓他來難道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見謝遷堅持,何鑑往周圍往這邊看的人環視一眼,道:“於喬,既然陛下沒讓之厚出席,你作何勉強?且這件事跟擰公公關係不大,你也不要再爲難他了。”
小擰子道:“是啊,謝閣老,這件事要不您跟陛下提請,由陛下來下旨,小人可沒本事請得動沈大人。”
張懋笑呵呵道:“於喬,你跟個後生計較什麼?”
“後生?哼哼!”謝遷態度不善,他很想說,這後生就快跳到我頭上去了,那裡還算是後生?
何鑑突然指着遠處:“咦,那不是陛下的儀仗麼?陛下是到了,還是怎的?”
……
……
午門方向,的確有大隊錦衣衛往奉天門而來,所有人目光都看了過去。
等靠近後,衆大臣才發現皇帝鑾駕不在其中,而是江彬帶了些錦衣衛過來,本身江彬並不在錦衣衛當差,再加上他屬於皇宮體系新人,在場幾乎沒人認識。
江彬帶人走近前,小擰子向謝遷介紹:“那就是江彬,陛下跟前的紅人,之前他去幫陛下運張公公的十萬兩銀子到城裡,未曾想這麼快便回來了。”
關於江彬的一些傳聞,謝遷並不陌生,即便現在朱厚照對江彬很是寵信,但在謝遷看來也沒多大問題,因爲現在江彬的權勢暫時還無法跟錢寧全盛時相提並論……看看錢寧現在如何?在正統文官眼裡,佞臣都有失寵的一天,對朝政根本就沒有什麼威脅。
江彬靠近後,沒人搭理他,畢竟江彬沒有獲得任何實質性的地位,在場都是正六品以上的文官和世襲勳貴,沒人把一個地方武將放在眼裡。
但江彬卻把自己當盤菜,直接走到小擰子身前,趾高氣揚地說道:“陛下隨後便到,派末將前來打頭陣。”
小擰子有些尷尬,因爲他覺得江彬在衆大臣面前說的這番話非常無禮,大失皇家體面。
謝遷道:“又非出徵打仗,怎還需要有人打頭陣?”
“於喬,不必贅言,咱們只管安心等候便是。”何鑑善意提醒。
何鑑的意思是皇帝能參加朝會,就已是難能可貴的事情,不必再強求,如同之前朱厚照參加朝會前,總讓錢寧走在前面打點一樣,只是現在江彬替代了錢寧的位置罷了。
江彬看了看謝遷,笑眯眯地問道:“這位便是謝閣老吧?末將有禮了。”
本來謝遷對江彬很心煩,見對方向自己行禮,直接輕哼一聲,轉身背對,絲毫也不加理會,何鑑在旁一看,搖頭苦笑,不得不上前勸謝遷。
“呵呵……”
後面有人發笑,大概意思是覺得這個江彬太把自己當回事,無論在皇帝面前多得寵,想得到內閣首輔正眼相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多的人是覺得江彬沒有規矩。
江彬卻不以爲意,好像能跟當朝首輔打個招呼,哪怕遭到冷眼也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情,臉上仍舊帶着笑容,絲毫不覺得丟人現眼。
小擰子嘴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往旁邊走了幾步,不想與其爲伍。
江彬卻不識相,側過身對小擰子道:“擰公公,陛下讓我通知你一聲,這邊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先回豹房休息吧。”
“什麼?”
小擰子聞言詫異地望着江彬,但見江彬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心裡開始琢磨江彬是否是假傳聖旨。
因爲他對江彬的針對很明顯,生怕對方也假借皇帝的御旨來對他進行反擊,但眼下江彬所作吩咐又是以皇帝命令的方式下達,他還不敢忤逆。
江彬道:“若擰公公不信的話,可以等陛下來了問清楚再走不遲。”
小擰子道:“咱家從來不會質疑陛下的旨意,倒是某些人……江大人,你可要小心一些,現在可不比從前,司禮監掌印已安排好人選。這你應該明白怎麼回事了吧?”
……
……
小擰子對江彬的威脅,根本不起作用。
看起來江彬很睿智,但在很多問題尤其涉及朝政,則屬於白癡級別的存在,也正是不知者無畏,江彬對於未來需要面對的困難預估不足。
但這也恰恰是江彬的優勢,因爲他不需要考慮如何應付張苑的威脅,在他看來,張苑跟小擰子等人不過是同一類人,只要自己得寵,就能把張苑給打壓下去。
奉天門的安保工作,暫時由江彬接管,一直等了半個時辰,天快完全黑下來,朱厚照的鑾駕才姍姍來遲。
那些勳貴以及兩三品的文臣,以爲可以到奉天殿避避風,卻被告知只能在奉天門前列隊等候參見,朱厚照這次會見大臣,似乎想在奉天門了結。
隨着朱厚照鑾駕抵達奉天門前,一個黑黝黝的身影從鑾駕上下來,隨即有人爲朱厚照搬來御座,朱厚照坐下來,讓旁邊的人給他披上一件大氅,隨即旁邊侍奉的張苑高呼一聲:“上朝!”
因爲臨時改變朝議地點,以至於宮中鼓樂班子都沒挪過來,沒有丹陛大樂的伴奏,也沒有衆多太監、宮女和錦衣衛侍奉。
張苑好像是在唱獨角戲,朱厚照甚至懶得說話。
衆大臣沒有在冰冷的地面上下跪,站在那兒彎腰行禮,因爲身體快凍僵了,無法做到整齊劃一,這跟平時覲見的禮節大相徑庭,在場很多人長久沒見到皇帝的面,甚至不記得上次面聖是幾時,有的乾脆從上任就沒見過朱厚照。
“諸位大人,有事趕緊啓奏,沒事的話早些回去爲妥。”張苑在玉階上扯着嗓子大喊。
因爲此時風聲過大,張苑的話基本只能被前排的人聽到,謝遷等人擡起頭,卻發現連皇帝的身影都模糊不清,甚至連這位是否是皇帝本人都難以判斷。
朱厚照的位置稍微有些靠後,再加上此時光線黯淡,就算有人出來啓奏事情,怕也傳不到皇帝耳中,朱厚照能否看到有人出列都難說。
“說是開朝會,但眼前這算怎麼個說法?”謝遷嘴裡不由嘟囔。
江彬突然從旁邊躥了出來,高聲喊道:“有誰要上奏的,趕緊出來!”
因爲江彬的聲音相對高亢,他這一聲倒是被不少人聽清楚了,不過以江彬的身份和地位本來是沒資格在這種場合說話的。
張苑往江彬身上看了一眼,卻沒指責什麼,在回來前張苑專門調查過皇帝身邊人員的情況,知道現在的江彬可說是最受寵的佞臣,在沒有站穩腳跟恰,他不會輕易跟江彬起衝突。
謝遷馬上出列:“老臣有事啓奏陛下。”
朱厚照坐在御座上,指了指走出來的黑乎乎影子,問道:“那位是誰?”
張苑走到皇帝跟前,小說聲道:“陛下,乃是謝閣老。”
“又是他?真是陰魂不散!”
朱厚照一擺手道,“讓人多舉一些燈籠過來……算了,還是舉火把吧,至少能看清楚一些,不然誰出來奏事都看不清楚!”
張苑覺得有些怪異,眼前雖然光線不是很好,但基本能看出謝遷的身份,他特意又往謝遷身上瞟一眼,依然看得分明,心想:“陛下眼睛這是出問題了嗎?”
張苑回到玉階邊,對江彬說道:“江大人,你該聽到陛下說的話了吧?趕緊去準備火把。”
江彬自信滿滿地道:“不用準備,都是現成的!”
說着,他手上拿出一件東西,然後拿出火折點燃,對準天空,張苑驚訝地問道:“你要作何?”
江彬不做解釋,隨即發出“啪”的一聲,一個藍色的焰火直接從江彬手上騰空而起,卻是個信號彈。
張苑心裡一驚:“他孃的這裡可是皇宮,最怕走火,一向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再說了,這是火器,能在陛下面前施放?”
他趕緊回頭去看朱厚照,但見皇帝饒有興致地看着天空綻放的焰火,似乎覺得很有趣,而隨着焰火升空,旁邊站着的幾十名侍衛突然拿出一根根木棒般的東西,然後眨眼的工夫,這些侍衛便將之點燃,張苑這才知道原來江彬有備而來,所帶手下都帶了蘸火油的火把,而且隨身帶有火折。
這架勢,將謝遷等文武大臣嚇了一大跳。
朱厚照看到後非常滿意,甚至親自站起來,在玉階上來回走了一圈,好像是在檢閱三軍將士。
等朱厚照在玉階前走動,藉助火把的光芒,在場大臣終於能看清楚,眼前的少年正是大明皇帝朱厚照,只是人好像比以前成熟了些。
朱厚照在玉階中央站定,大聲問道:“謝閣老,你有什麼事,趕緊說了吧!”
謝遷道:“老臣有關於朝中人事任免……”
“這種事用得着在這種場合問朕嗎?只需將奏疏列好,呈遞給朕,告訴朕哪些官缺空缺,朕直接做出安排,或者等新的吏部尚書到任後……哦對了,吏部何尚書人呢?”朱厚照問道。
何鑑一怔,他本以爲自己請辭是多麼複雜的事情,卻不知這邊還沒說什麼,朱厚照已經打定他致仕的主意。
何鑑出列,彎腰行禮:“老臣在。”
朱厚照道:“你之前不幾次請辭嗎?你年歲的確大了,應該回鄉頤養天年,這樣吧,朕就準允你請辭的奏疏,再賜給你奴僕二十名,田地兩百畝,還有紋銀五百兩……”
在場大臣聽了這話,都覺得一陣驚愕,朱厚照出手未免太“闊綽”了,這隨口的打賞比之普通退休待遇高出幾倍。
“多謝陛下隆恩。”
何鑑直接跪下來行禮,這也算是他跟皇帝間一次“作別”,因爲以他的年歲,只要離開朝堂,基本不可能再回來,也就是說他的政治生涯到此爲止,需要跟皇帝徹底告別。
朱厚照點頭道:“如此一來,吏部尚書的位子便空了下來,朕決定交給此番在對韃靼之戰中立下大功的沈尚書,就是現任兵部尚書沈溪,他今日沒來,專門跟朕請過假,朕特許他在家休息……”
謝遷道:“陛下,老臣認爲……”
“不用你認爲,朕認爲這件事就麼定了。”
朱厚照打斷謝遷的話,變成自說自話,“沈尚書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從兵部只能遷吏部,而且兵部似乎缺了他還不可。”
“陛下……”
謝遷一聽不對勁,趕緊據理力爭。
朱厚照強調道:“所以兵部尚書的位子,也暫時交給沈尚書打理,不過他不需要每時每刻都待在兵部,有陸侍郎和王侍郎在,他應該沒那麼大的壓力……總歸是能者多勞嘛,諸位愛卿以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