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九章 爭權奪利

張懋對人一如既往笑臉相迎,但朝中人都知道張懋是老狐狸,跟這個笑面佛打哈哈可以,談正事卻很難。

王守仁先是見禮,簡單寒暄過後王守仁坐到了張懋的對面,將自己的來意說明:“……陛下派司禮監掌印張苑張公公到兵部問過團營之事,似乎不日將有諭旨下達,晚生不得不到張老公爺這裡來求教。”

王守仁說是求教,態度非常客氣,不過張懋卻覺得王守仁什麼都很清楚,不過是來例行知會一聲。

張懋故作驚訝地問道:“團營之事?不知是關係京師周邊人馬調遣訓練,還是戍衛佈防?這個不該由兵部全權負責嗎?”

在裝糊塗上,張懋也很有一套,這對王守仁來說並不陌生,他來之前就已經料到張懋可能在這問題上繞圈。

本來王守仁只需要跟張懋知會一聲,告訴皇帝試圖改變京師權力格局尤其是軍隊權力便可,但考慮到自己是晚輩,他要在朝中長久當官必須跟這些元老級的老傢伙打好關係,得表現出合作的態度。

王守仁神色間滿是爲難:“其實……就是陛下有意更換京師戍衛將領,將管轄權直接收攏到宮中。並非是全部人馬,只涉及換戍京師的地方軍隊,主要是九邊各處調到京師的將士……”

朱厚照對以江彬爲首的近臣非常信任,這在朝中不算什麼秘密,張懋把孫子張侖送到沈溪麾下混軍功,其實皇帝又何嘗不想讓親信在朝中站穩腳跟?不過朱厚照信任的江彬、許泰之流根本上不得檯面,一直未能拿出讓朱厚照滿意的成績。

本來皇帝想要等江彬和許泰立下軍功回來,但現在看到二人資質太過平庸,想要在戰場上有所建樹太困難,乾脆直接下旨,趁着兵部尚書沈溪不在京城時把近臣安插到緊要位置上,以求順利達成目的。

誰都不願放權,不過團營本就非張懋直接掌控,乃是駙馬都尉崔元和宮中御馬監、兵部等多個衙門挾制下。

張懋暗忖:“看來之前外戚張氏兄弟落馬,以及陛下派之厚前往中原平叛,都是計劃好的……目的便是將京城軍權牢牢掌控在他手中。”

張懋道:“如此大事,未經朝議,是否太過倉促了些?”

發現問題嚴重後,張懋不再打哈哈,反應全在王守仁預料範圍之內。

王守仁道:“事發突然,此事確實未經朝議,怕是連內閣幾位大學士都不知曉,如今兵部沈尚書和陸侍郎不在京師,若以晚生來獨自完成此事實在太過困難,所以纔來向張老求教。”

“莫來找老朽。”

張懋當即站起,連連搖頭,拿出一種拒不合作的態度,“有問題,應該去問謝於喬,朝事不盡在他掌控之中嗎?還有之厚,他雖不在京師,但對陛下的影響卻比其他人大得多,你可以去信向他求教!”

這話出口,張懋推諉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王守仁苦笑一下,知道自己已成爲英國公府不受歡迎的那個人,當即起身行禮:“實在是晚生拿不出應對之策,纔來煩擾張老公爺,若張老公爺不想過問的話,晚生自會想辦法……告辭。”

王守仁說完起身便要走。

張懋一伸手:“你等等。”

“張老還有事麼?”

王守仁望着張懋,臉上盡是無奈和失落之色,在這個問題上他不能說得太透徹……與其說他是來英國公府求教,其實是想告訴張懋,讓張懋及一干勳臣明白並非是他在背後搞鬼,一切都來自於皇帝的決斷。

張懋道:“接下來你要向誰求教?謝於喬?還是令尊?”

王守仁想了下,最終搖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張懋看出王守仁的爲難,道:“找謝於喬無濟於事,軍隊的事情他本來就不想管,你若是能面聖,跟陛下陳述利弊倒是可行,不過如何面聖卻是個難題……你能否以之厚的名義去一趟皇宮?”

顯然張懋明白,無論是誰,要見到朱厚照都不容易,除非以沈溪的名義求見,只有見到皇帝這件事纔有轉圜的餘地,否則光靠在宮外活動,事情無法解決。沈溪不在京城,謝遷的話對皇帝來說形同放屁,只能靠王守仁想辦法。

王守仁自然知道面聖有多不靠譜,不過他沒有直接回絕張懋,畢竟張懋在朝中的地位在那兒擺着,他在兵部任職,以後會多很有事相求。

王守仁拱手行禮:“那在下便盡力而爲。”

這話已是王守仁承諾的極限,張懋聽到後臉色多少有些不悅,但最後還是幽幽嘆了口氣:“那你趕緊想辦法,實在不行,便讓之厚跟陛下進言,此事……老朽認爲非常不妥,京師防備怎能輕易落於邊將之手?若他們起歹心怎麼辦?”

……

……

送走王守仁,張懋悶悶不樂。

張懋能感受到問題的嚴重性。

本來京師防備操縱於張氏外戚之手,但兩兄弟好歹是皇親國戚,與國同休,忠誠方面不會出問題,京師內外事務始終沒有鬧出亂子,一切都在既有的制度約束下,沒逃脫五軍都督府的管轄。

但現在情況明顯不同。

皇帝登基後幾次對外用兵都取得勝利,去年更是取得對韃靼大捷,有力保證了北部邊關的安穩。如今皇帝派出沈溪領軍平息中原等處內亂,轉眼便要對京畿軍權動刀,似乎要將防務完全掌握在手他才能安心,江彬和許泰即將被委以重任便充分釋放出這種信號。

“陛下將一干佞臣收攏到身邊,讓他們負責操練兵馬,還調到中原戰場去平叛,培養親信之心昭然若揭,現在要讓這些傢伙掌控京師防備,這不是讓狼來看守羊圈麼?陛下對這幫只會阿諛奉承的佞臣如此信任,卻對大明忠心耿耿的勳貴不信任,這算怎麼個說法?”

有明一朝,雖然門閥制度早就不存,但軍隊終歸還是講究出身的地方,勳貴子弟比起普通人更有資格掌兵,哪怕兵部大員和地方督撫能短暫獲得兵權,但始終文官不是世襲的,領軍和練兵權終歸操控在五軍都督府的勳貴手中。

現在皇帝要拿這種制度開刀,還表現出對勳臣的不信任,張懋作爲五軍都督府內資歷最深、地位最尊貴的存在,當然不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尤其是在他打算交班給孫子張侖的關鍵時刻,更不能坐視不理。

但此時張懋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找御史言官上奏乃是下下策,而他想到的“上策”,就是馬上提筆給沈溪寫信。

“爲今之計,只有讓沈之厚知曉此事,若他能及早跟陛下進言,在陛下最終確定此事前將事情解決,或許尚有轉圜餘地……否則的話,京城防備就此落在奸佞小人之手,朝廷再無太平可言。”

……

……

皇帝要拿京師防務開刀,在朝中人看來近乎是一場災難,但對於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苑來說,卻不一定就是壞事。

倒不是因爲他跟皇帝即將重用的江彬和許泰關係有多好,而是他覺得自己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

黃昏時分,司禮監掌印房內幾名秉筆太監均已離開,本來應該只剩下張苑一人,不過這會兒他身旁卻站着魏彬。

張苑並不着急走,埋頭寫着什麼東西。

魏彬很着急,之前他得到張苑承諾,去南京城當守備太監,因此拿出巨資給張苑作爲賄賂。

誰知最後皇帝定下去南京的人卻是張永,讓魏彬好生失望,他也知道送給張苑的銀子要不回去了,所想只是張苑能幫他繼續疏通,謀取個相對不錯的差事。

他自己也在觀察如今還有什麼好差事,卻發現其實自己能勝任的太少,只能在御用監當個沒有實權的閒散太監。

“張公公,您趕緊想個轍啊,什麼好差事都輪不上,以後小的靠什麼來養老?”魏彬在張苑面前哭訴,這是他眼下能想到的最好辦法……要是張苑沒辦法弄到好職位,將他孝敬的銀子送還也不錯。

張苑不耐煩地道:“怎麼?你連養老的銀子都沒留下?你以前跟劉瑾貪墨的那些銀子呢?”

魏彬驚訝地問道:“張公公您不知?當初劉公公倒臺,在下被人盤剝了不知多少層,要不是有一點銀子傍身,怕是連小命都沒了,從此後只能在宮裡謀個不起眼的差事,在下這把年歲,在宮裡待不了幾年了,本以爲能到南京當差,賺點兒銀子養老……誰知道……”

張苑冷笑不已:“你是怪咱家沒幫上忙?哼,要不是小擰子和張永從中作梗的話,何至於此?”

“所以您老要想辦法啊!”

魏彬眼巴巴地望着張苑,他跟張苑間本就是利益之交,說是爲張苑辦事忠心耿耿,但若是張苑不能給他想要的,他絕對不會繼續爲張苑賣命。

吃一塹長一智,他知道這些個司禮監太監有多不靠譜,尤其朝中有謝遷和沈溪這樣聲名赫赫的大臣存在,司禮監掌印再想專權,跟找死沒什麼區別。

張苑道:“你放心,這次咱家不會讓你吃虧,你以前不提督過團營麼?這次咱家幫你活動一下,讓你掛御馬監太監,專司負責此事……南京守備當不了,那你就先當個京師守備提督,總不會讓你晚年喝西北風!”

魏彬想了下,雖然京師守備未必有南京守備那麼富得流油,畢竟受到的制約太多,但總歸位置比較顯赫,也能賺點兒養老錢。

……

……

隨着京城有關南京權力層的爭奪日緊,沈溪這邊明顯感受到來自京城和南京的雙重“壓力”。

張懋來信隻字不提有關爭奪權力之事,卻處處透露出會支持沈溪的工作,爲此甚至不惜動用他在江南的所有人脈關係。

張永作爲新任南京守備太監,並不代表他能完全掌控南直隸官場,畢竟在張永外還有個相當重要的職位,那便是南京兵部尚書,除此外還有一個關鍵人物便是世襲魏國公的徐俌,乃南京守備勳臣。

守備勳臣、守備太監、南京兵部尚書站在了南京權力層的頂峰。

徐俌乃徐達後裔,世襲鎮守南京,雖然本身沒有多大才能,卻在爭奪權力上手段頻出,之前便發生過懷柔伯施鑑以協同守備的身份跟他爭奪權力之事,上奏朝廷後弘治帝下詔以爵位高低論定權力排序。

正德登基,徐俌爲鞏固權位曾賄賂劉瑾,爲時人所諷,此番他本來想賄賂張苑,但因張苑在朝名聲不佳,沈溪則如日中天,徐俌便改變策略,改而對沈溪示好。

“……國公大人,我家公爺之意,您到江南後,一切號令都聽從於您,若有錢糧消耗用度,一概由南京方面負責,不需國公大人費心……”

徐俌爲了體現投效的誠意,特地派人沿江而上,到沈溪這裡打招呼,算是提前鋪路。

沈溪親自接待徐俌的使者,他未安排軍中人一起接待,只讓唐寅以幕僚的身份一起在中軍帳會見。

徐俌派來的是他的錢糧師爺,禮數十足,光紋銀就有一千兩,此外還有價值不菲的珠寶玉器和文玩古董。此人似乎對沈溪軍中的情況多有了解,居然還給唐寅準備了禮物。

沈溪看過禮單後,笑着說道:“魏國公有心了,此番本官乃奉皇命往江南平寇,很多事都是直接跟朝廷對接,糧草補給之事不敢勞煩魏國公……不過本官仍很感謝他的慷慨。”

沈溪的話中規中矩,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味。

徐俌的使者非常緊張,他很清楚南京官場那些大員基本都會派人跟沈溪接洽,他很擔心因爲自己的失誤,使得魏國公府在這場權力角逐中落到下風。

“國公大人若有難處,直接跟在下說,在下會轉告我家公爺,請國公大人務必接納我家公爺的心意。”

“本官自會領受魏國公的好意,不過禮數還是要回的……本官也準備一些禮物,勞煩閣下帶回給魏國公。”

沈溪臉上仍舊掛着客套的笑意。

這位錢糧師爺一聽沈溪有回禮,便知沈溪對於魏國公主動投靠不是那麼熱情,當即道:“國公大人,您不必回禮,那樣太麻煩了……我家公爺後續還備有薄禮,因路途遙遠無法及時送達,等您到南京後……”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溪伸手打斷,“並非本官不領受魏國公的好意,只是很多事只能當面跟他談,之後本官會修書一封,麻煩閣下帶着回禮一併送回魏國公府。送客!”

第二一〇一章 換個姿勢進言第二五八四章 甘當臺階第六十章 買丫鬟第一五八五章 定奪第四八六章 你不覺得臉紅嗎?第八七一章 忠孝不能兩全第二五七五章 愛情觀第二六二一章 首輔之爭第一六八六章 送別禮第八八六章 易守難攻的硇洲島第一八二六章 臨陣叛逃第九二八章 酷刑第七二四章 跟皇帝搶女人第五七一章 妾的問題(第七更,賀盟主)第一〇四九章 認清現狀(第四更)第一九八四章 上位第一一七三章 潛移默化第一三九〇章 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第一三四六章 一潭渾水第一四二一章 馬九歸來第二三八五章 來過年第一七三〇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第一四九七章 局外人第二五〇章 君子之論(第三更)第二三八〇章 各有算盤第二四八二章 駐軍江南第二〇六三章 荒唐事第二四二七章 不幸言中第二〇二九章 選美第四〇七章 大學士(第五更,盟主加更)第九一一章 家事國事天下事第一七四〇章 主動權第一三三七章 總有人情世故第一二九九章 奉旨出宮第一四六四章 宮喪第二三九七章 後知後覺第一九〇章 縣試第七三六章 小腦袋有大智慧第三〇四章 家無寧日(第四更)第二〇五三章 一夜光景第二三八〇章 各有算盤第二二七八章 省略的儀式第二三三一章 管不着第二四六二章 大勝第一六四七章 北上之路第一七六三章 內患外求第一八〇七章 小團體第二四三五章 隨軍第二五三七章 妻心,娘心第二一七章 我與士子共存亡第二二三二章 千古一帝第一〇三九章 送福利(第六更)第二一一六章 鳳凰變野雞第一八八五章 改變第六一二章 賜食(第四更,送書友)第二六三七章 廢后?第二三三章 遊船河(第三更)第二三三八章 煩惱第九十八章 火鍋宴第一八三章 籠絡第一〇二二章 止戰第一六〇〇章 說項第四七三章 明朝歷史消失的四年第三五九章 入太學讀書(第六更)第二十四章 絕色佳人第五十七章 神秘的小蘿莉第一四〇六章 白撿第二六六一章 門道第五十六章 童言無忌第一六三二章 表字第二四二章 掃榻以待(第六更)第一〇八章 大腳丫鬟第一九五四章 得意忘形第二六六七章 演一場第一七二二章 歸途難第四六七章 朝中忌諱事(第一更)第一七五四章 雙簧第九五三章 難得糊塗第四四一章 翰林院(第三更,謝所有書友)第五九七章 中了心學的毒(第三更)第一八四一章 加封第二六五二章 小題大做第五七七章 祭祖(第二更)第一〇〇五章 沈家的寶貝第一七九九章 殺雞焉用牛刀第七六七章 小郎,小郎第一一五九章 料敵機先第五〇八章 外交糾紛(第二更)第一九六五章 新人事,新氣象第一九四章 爲榮譽的第四場縣試第一六四五章 宮市第二六四〇章 不決第二三一五章 顏面第一第二六七〇章 棋局不在棋面上第二二八三章 遇到對手了第一三七九章 希望與失望第一五〇九章 故土第九三一章 鐵證如山第二〇〇九章 銘記於歷史的女人第一一二二章 暫時平安(第四更,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