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與謝韻兒成婚一年多,到如今纔算是正式做了夫妻……假戲成真,小兩口正是新婚燕爾你儂我儂。
不過在家裡,兩人仍舊要避忌太過親密的舉動,因爲有一雙眼睛盯着他們,自然是沈溪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林黛。
沈溪根本就沒想好,該怎麼跟林黛解釋這件事。
謝韻兒將昨日留下的“戰果”整理妥當,可以遮掩的東西都遮掩住了,那些溼噠噠的東西一時沒法洗,直接扔到了創下。
這些都需要事後逐一整理,就比如那抹豔紅,謝韻兒準備用剪刀剪下來小心保管。昨天事情發生得太過匆忙,有很多該預先準備的都沒有安排,只能事後慢慢補救。當然,這一切都必須瞞着黛兒。
林黛在屋子外面,許久不見謝韻兒和沈溪出來,敲了敲門道:“你們在裡面嗎?”
一句話就讓謝韻兒身體一顫。
其實在她心中,也知道對不起林黛這個妹妹,人家纔是郎才女貌的一對,而她不過是個中途的闖入者,誰想卻捷足先登。
沈溪發覺玉人臉上那抹驚慌失措,用手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後整理好衣衫,穿好靴子,過去打開門迎林黛進屋。
林黛進門後瞟了一眼,沒發現異狀,便走到沈溪身邊。小丫頭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竟沒有察覺沈溪跟謝韻兒之間有什麼不對,小臉上滿是委屈……因爲沈溪這幾日公事繁忙早出晚歸,對她的關懷少了許多,讓她感覺是不是自己失寵了?
但有謝韻兒這個“大婦”在,她還不能跟沈溪撒個嬌訴訴苦。
早餐時沈溪覺得飯桌上氣氛有些凝重,謝韻兒藉口身體不支,吃過飯就回去休息了,沈溪則忙着去翰林院。
待沈溪到翰林院,點過卯進入公事房,剛坐下一會兒,就聽說掌院事的王鏊過來了。
王鏊除了安排編寫誥敕,還派人把朱希周叫了出去。
等朱希週迴來,面帶歉意將沈溪、倫文敘和豐熙三人招呼到一起,讓他們即刻將手頭上的公事放下,暫時休沐……
在朝廷進一步指示下達前,三人不可再到翰林院上班。
明朝官員休假,基本可分爲例假、賜假、病假和事假,其中例假包含節慶假和每月朔望初一、十五的兩天休息日,而沈溪、倫文敘和豐熙三人如今要休的說好聽點兒是“賜假”,說不好聽三人被暫時卸職了,要等朝廷中一件事有定論後,三人才能重新上崗。
這便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禮部會試的鬻題案!
這樁案子暫時看來跟沈溪等人沒有牽扯,可如今案子已從審訊階段發展到公堂審案階段,理論上來說,凡是這屆會試的考生,都可能牽扯其中,尤其是其中的“獲益者”,包括沈溪在內的三甲三百名進士。
除了調配在外在辦公差的王守仁等人,就連在各部“觀政”的新科進士也一律暫時卸職,要到案子水落石出才能恢復上班。
不過事情用不了多久,因爲馬上弘治皇帝就會將事件的幾名當事人在午門置對,公開審理和判案基本在同一天,從朝廷之前公佈的情況看,這天應該在六月初的某日。
沈溪收拾東西時,朱希周輕嘆:“沈修撰多擔待些,這是上邊的意思,也是怕誰真的牽扯進案子,影響到各官署的清譽……只能委屈你了!不過我們對你非常信任,以你的才學,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等齷蹉事,只等你早些歸來。”
王瓚也過來說安慰話,沈溪微微一笑:“又非我一人。我手頭的事情,就勞煩翰林院諸位同僚。”
沈溪說不介懷,哪能一點兒都不在意?纔剛上任一個多月,就被卸職。要說別人可能跟鬻題案關係不大,可他曾被該案的“重要人證”都穆一口咬定涉案,再加上他高中狀元成爲衆矢之的,說不定會有些麻煩。
對此,沈溪只能自我安慰,清者自清吧。
上午到翰林院不到一個時辰,沈溪便打道回府,這樣未到午時便回了家。林黛和寧兒等人有些不解,沈溪四下看了一眼,並不見謝韻兒的身影。
“你……怎麼回來了?”
林黛幫沈溪把東西接過去,以爲裡面有什麼不同尋常之物,仔細一看,不過是筆墨紙硯和一些書稿。
沈溪道:“接下來一段時間,我都不用去翰林院上班。你韻兒姐呢?”
林黛撅着嘴輕哼一聲,應是對沈溪對謝韻兒的稱呼不太滿意,不過她還是說了一句:“謝姨在屋子裡睡覺,不知怎的,今天她沒什麼精神,可能生病了吧。”
林黛賭氣,爲了表示她跟謝韻兒之間沒有“姐妹之情”,乾脆恢復當初沈溪跟謝韻兒尚未成婚時的稱呼。
沈溪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回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此時沈溪手頭上有一份上疏沒有完成,這是他根據之前想要進奏的“防北患之事”。
自打在翰林院上班開始,沈溪就一直在構思如何上書,最近纔開始下筆。其實這份奏疏參考了王守仁即將進呈的《論西北邊疆防備等八事》,而有了後世的視野,沈溪所奏更爲具體,因爲他對未來幾十年蒙古草原上各大勢力的發展和演變有着清楚的認識。
如今朝廷正陷入防備瓦剌這麼一個相對狹隘的觀點中,認爲瓦剌纔是中原王朝的大患。
從道理上來說,沈溪要儘量避免在弘治、正德兩朝轉換間過於顯眼,但他還是得爭取建功立業,最好能早日升遷到到五品左右的官職,這樣調出京城後,按照京官到地方最少遷三級的慣例,當個知府應該沒什麼問題。
按照歷史發展,距離弘治皇帝駕崩還有六年,這六年足夠他經營,獲得一個相對較高的官秩以及便利的政治環境,這樣既能在政治浪潮中安身立命,又不至於牽扯進某一方勢力而令自己在正德初年陷入被動。
到了正午,謝韻兒睡醒,聽聞沈溪在家,連忙穿戴整齊出來,到沈溪房間裡神色間兀自帶着些慵懶,忍不住埋怨:“相公回家來,怎不將妾身叫醒?若不是睡醒時小山說了一句,尚不知相公在家。”
沈溪往門口看了一眼,沒看到林黛的身影,這才伸手將謝韻兒的纖腰攬在懷裡,想親熱一下,卻被謝韻兒含羞帶怨掙扎着推開,“跟相公你說話呢,也沒個正經。”
沈溪笑道:“夫妻之間,有什麼正經不正經的?我還有東西寫,你先去忙,正好有時間,下午與你一起到謝家老宅看看,順帶看看怎麼收拾下,回頭我們搬過去住,可好?”
謝韻兒抿嘴一笑:“求之不得呢。”
……
……
謝韻兒把謝家老宅和店鋪收了回來,心裡非常開心,想着該如何感恩纔好,便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獻身”,結果與沈溪還真成就百年之好。
此時的謝韻兒,算是“事業家庭兩得意”,也是趕巧,她與沈溪剛合巹,沈溪就得到幾天假期,就好似爲二人量身準備一般,在她最需要沈溪疼愛的時候,沈溪就有時間每天都陪着她,她臉上堆滿了笑容。
謝韻兒一向以冷漠示人,主要是肩上的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根本無暇放輕鬆,就連嫁人,也只是個形式婚姻,令她悲苦的心境始終不得開解。
可現在卻不同了,就算她比沈溪年長几歲,可沈溪的本事和能力,足夠讓她當作倚靠,而她也有信心成爲沈溪的賢內助,現在沈溪寵着她,疼着她,她心裡除了幸福,其實也有些內疚,因爲她知道這幸福本不屬於她。
還沒得到時不怕失去,因爲不曾擁有過。可一旦獲取,就會患得患失。
所以謝韻兒的心境極爲複雜,經常前一刻還幸福地傻笑,後一刻就已惶惶然失魂落魄。
趁着休沐,沈溪與謝韻兒去謝家老宅那邊查看了一下,不過在這之前,二人去了趟大興縣衙,將房地契登記造冊。
聽聞前來辦事的是今科狀元,堂堂的翰林院修撰,說不一定將來就是六部甚至是內閣大學士,縣衙的人哪裡敢怠慢,不到一刻鐘,所有手續便辦完了。
隨後,沈溪與謝韻兒一道去了距離縣衙不遠的謝家老宅,宅子的原主人其實一直沒住在這兒,空蕩蕩的宅子已經荒廢好幾年,若非怕房屋坍塌或者太過衰敗無法出售,前主人一直僱人打掃,每年還修葺一次,恐怕早就荒廢了。
本來林黛想同往,但由於還要先前往大興縣衙辦事,多少有些不便,沈溪就讓朱山同行。
沈溪並非第一次到謝家老宅來,不過上次來只是圍着宅子走了一圈,連院門都沒踏進去,這次他卻是以主人的身份前來。
到了大門口,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在那兒走來走去,見到謝韻兒,一臉驚喜地迎上前,行禮道:“小姐,您回來啦?”
謝韻兒神色激動,稍稍掩淚:“雲伯,你怎在此?”
卻說這雲伯,正是謝家的老管家,當初謝家落難後,謝家連自家住的宅院都賣掉了,無立足之地,只能遠赴汀州,加上一大家子基本都是婦孺,帶着雲伯這樣的老管家上路不合適,畢竟雲伯在京城有家眷。
當時謝韻兒將家中大部分僕婢都遣散了,雲伯也給了一兩銀子讓其自謀生路,她沒想到這次剛收回宅子,就見到了老僕從。
“……我是偶然聽人談到,說是這幾天謝家大宅有人買去了,又聽街坊說小姐曾回來看過,我就過來看看……或許能遇上小姐,真沒想到運氣那麼好。”
雲伯滿臉感慨,幫着打開門,然後在前面引路。
要說雲伯在謝家做了三十幾年,對院子裡外早就熟稔無比,倒是謝韻兒對這三進的大宅子多少有些陌生了,從大門進去,每到一間屋子前都會駐足一下,思索當時是家裡哪位住的。
“小姐去了汀州府,不知一切可好?老朽一直在打聽謝家的消息,還專門到閔生茶樓詢問那些福建來的商人和應試舉子,不過他們說不知道。”
謝韻兒點點頭,帶着幾分幸福望了沈溪一眼:“還好。”
雲伯老懷大慰:“那就好,小姐……這位是……二少爺嗎?”
雲伯終於跟謝韻兒敘完舊,這才發覺謝韻兒身邊跟着個沉默的少年郎,以沈溪的年歲,他只能將沈溪當作是謝韻兒的弟弟。
沈溪笑着問道:“雲伯,你看我長得像謝家人嗎?”
雲伯笑着連連點頭:“像,真像……沒想到二少爺長大之後,真是一表人才啊!”
這句話出來,讓謝韻兒面子有些掛不住,她一臉羞紅地低下頭,道:“雲伯,這是我相公。”
雲伯一驚不老小,他聽街坊說及,謝韻兒已經嫁人,但沒想到卻是嫁給一個半大的小子,他剛纔仔細觀察了下沈溪的年歲,可能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他不由驚訝地問道:“啊?小姐……這……這位是姑爺?這……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