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寶瑩算是聽明白了阮清的話,她握着茶杯沒有說話,阮清以爲有了希望,忙擡眸看她,內心緊張又興奮,伸手上前握住喬寶瑩的手,說道:“我不比蘇辰,也沒有什麼大才,將來待我父親高升,我還能蔭補入士,得個小官做做,但我會對你好的,有我阮家庇護,你也不會受委屈。”
喬寶瑩卻是掙開他的手,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蘇辰,若是蘇辰再娶,或許蘇辰納妾,那她也至少等到蘇辰真的做出這樣的事來,她纔會放手,她不會聽信任何人,因爲她相信蘇辰。
“你不要再挑拔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蘇辰向來重諾,他不會負我的。感謝你今日過來給我報了喜訊,我會高興蘇辰中了狀元,也是他寒窗十年的回報,至於旁的,你不必在面前說了。”
阮清面色窘迫,感覺自己受了辱,便立即收回手來,跟着起身,走時咬了咬牙,硬生生說了一句負氣的話,“你將來一定會後悔你今日說的話。”
阮清說完便跑出了茶莊。
茶莊外頭的阮府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喬寶瑩坐在茶座當中,眼神也不往對面布莊看了,而用手肘撐着頭,盯着眼前的茶杯,心事沉沉。
她雖然跟阮清說得如此輕鬆絕決,可是她自己知道,內心是害怕的,史家家世太好,那名史家女子又拼盡了自己的名聲,若是蘇辰不取,以死相逼,又當如何?
喬寶瑩簡直有些束手無策之感,史家救了蘇辰,史家對他有救命之恩,她對蘇辰有從小相伴之情,蘇辰要如何兩全。
可是喬寶瑩做不到協妥,她是現代人,她無法忍受這時代的三妻四妾,雖然她看到的太多,這麼多年了她還是無法改變,若要與人分享丈夫,她寧願自己一個人過,不過她一定會得到與蘇辰的孩子,這樣的話,她將來便可以有個依靠。
這麼一想,似乎事情又想得太遠了。
喬六進到鋪子裡來的時候,就看到喬寶瑩一臉的沮喪,驚了一跳,忙上前相問:“九兒,可是出了事?”
這幾日九兒都心神不寧的,喬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個兒尤其不對勁。
“九兒,九兒。”
多喚了兩聲,喬寶瑩才反應過來。
隨着喬六進來看還有姐夫邵南。
邵南在茶座前坐下了,見座上熱茶,便給兩人都倒上一杯。
“二姐,二姐夫,我沒事,你們別擔心,倒是有一個好消息,蘇辰中了狀元,還是大三元,過幾日就會在零陵郡傳開了,再過一兩月蘇辰就該衣錦還鄉了。”
這明明是一個好消息,可是從喬寶瑩嘴中說出來就像在描述一件事一樣,怎麼就沒有半點驚喜之意。
喬六和邵南兩人面面相覷,喬六奇怪的問道:“九兒,這是好事,可是爲何你卻不開心?”
喬寶瑩收拾好心情,笑了笑,“二姐,我哪有不開心,是高興過了頭,有些不敢相信。”
喬六一聽,這下開心了,“九兒這消息可靠麼?是從哪兒得知的?怎麼連知縣大人還不知道呢,咱們林源縣也沒有傳出消息來。”
喬寶瑩見喬六又喜又憂的模樣,連忙說道:“這消息可靠的,二姐不必擔心,很快便會傳來佳音,蘇辰終於成功了,也可以跟師父和師孃交待了。”
喬六高興的點頭,“這麼一說,那不是九兒今年過過年前就要跟妹夫一起赴外地上任,也不知會在哪兒上任?”
喬六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喬寶瑩卻想起先前阮清說的話,或許蘇辰在京城爲官,她能不能跟着蘇辰走還尚且說不定,思及起臉上的笑容卻有些裝不下去。
邵南用胳膊肘碰了碰喬六,喬六反應過來,又看到喬寶瑩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開心,心裡犯了狐疑,卻是沒有再問。
招呼姐姐與姐夫在鋪子裡頭吃了飯,兩人就要趕着回十里坡去,畢竟他們這會兒入城只不過是爲了送醬,並且對數的事。
這一回去,兩人又得過好幾日才能看到喬寶瑩,喬六上前抱了抱她,建議道:“既然妹夫都已經高中,要不九兒跟着姐姐回村裡頭住去,九兒就安心的在村裡頭等着妹夫衣錦還鄉。
喬寶瑩卻是搖頭,“我呆在縣城裡頭可以快些打探到蘇辰的消息。”
倒是這麼個事兒。
於是喬六和邵南兩人便向喬寶瑩告辭,出了茶鋪子,走出正街,往小官道上走去。
這一路上往百溪鎮而去,中途有一片山頭地,官道上沒有什麼人,就兩人趕着牛車一路往前駛。
可是才轉了個彎兒,迎面便闖出來一人,此人一身狼狽,看到馬車便使勁兒的揮手。
邵南從牛車上下來,那人往前一撲,邵南忙用手去接,把人扶住了,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邵南腰間的砍柴刀卻落到那人手中,且直接刺到了對方的心窩上去了。
邵南一臉驚滯,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那拐彎處就追來數位家丁,嘴中喊道:“快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老爺。”
隨着他們跑向這邊,後頭跟着跑出來幾名刺客,皆是蒙了臉。
待那些家丁跑過來之時,卻看到邵南手中握着砍柴刀,正中對方老爺的心窩。
那些人傻了眼,本以爲看到一個莊戶,沒有什麼敵意,沒想到對方與後頭追來的刺客是一夥的,居然搶先把他們家的老爺給殺了。
那些家丁不敢停步,紛紛往前跑。
那些刺客經過牛車前,有人側目看了一眼,人停了一下,手把刀提了起來,接着又放下了,轉眼往前追去,準備殺人滅口。
人都跑遠了,牛車上的喬六緩過神來,就看到邵南背對着她扶着對方的身子,卻僵在那兒,似乎像被人下了定身術似的。
事情來得太突然,喬六也沒有多想,立即從牛車上跳下來,上前正要去勸邵南趕緊走,可是她卻看到邵南手中的砍柴刀此時正刺入對方心窩子裡頭,人已經嚇得蒼白如紙,似乎都定住了。
喬六驚慌失措,但她好歹還知道把人帶走,反正這官道上沒有人,且那些刺客還殺人滅口,他們再不逃,恐怕都要沒命。
喬六把邵南推醒,接着邵南鬆開了砍柴刀,那老者身體倒地,喬六接着邵南上了牛車,催着他趕緊趕着車離開此地。
邵南一臉懵懂,喬六要他做什麼便做什麼,趕着牛車一路狂跑,轉眼跑了二里地,喬六正要鬆口氣,官道後頭便有一隊人馬追了來。
那些人打着馬,跑得飛快,轉眼就來到兩人身邊,把兩人給圍困住了。
喬六一臉的驚慌,邵南是面色灰暗,剛纔的情景又現於眼前。
那些人靠近,從腰間拿出令牌,“我是縣衙捕外,你們殺了人還敢逃走,真是罪無可恕。”
那些人二話不說把眼前懵懂的兩人抓了起來,帶回了衙門。
喬寶瑩坐在茶莊,目光幽幽的看着外頭的行人,正想着心事,這會兒有一位捕快腳步飛快的走了進來,引來不少街坊猜測。
喬寶瑩一擡頭就看到了他,正是先前與蘇辰打個交道的餘叔。
餘叔一臉的沉重,在喬寶瑩身前的茶座裡頭坐下,說道:“你姐夫出事了,在官道上殺了人。”
喬寶瑩大驚,“我姐夫向來心善,又是莊戶人家,怎麼可能殺人?”
餘叔卻是再次確定,並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殺的是縣裡頭李家富戶當家的,叫李自在,此人家財萬貫,身邊帶着幾位家丁下鄉收租子,回來的時候被人追殺,本是受了傷,沒想到邵南半途出了手,砍柴刀是他的,他供認不違,人也是死在他手中的,這也是事實,可是這要如何讓人相信他沒有殺人的事。
喬寶瑩才發現事態嚴重,如今的阮知縣可不是當初的林知縣,有阮家相護,身後有這麼大的世家,自然也不會收人賄賂,何況先前害他們的趙家和宋家早已經被連根拔起,蘇辰入京趕考,按理在林源縣還沒有人敢對他們下手的。
所以除非這一切事有湊巧的是個大誤會了。
喬寶瑩連忙關了鋪門,跟着餘叔往縣衙裡去見喬六和邵南。
跟着餘叔走的時候,喬寶瑩便看到了對面布莊裡出來一人,正是蘇奕,他目光幽幽的看着兩人。
喬寶瑩也沒有心情再去找蘇奕問情況,跟着餘叔直接來了縣衙。
見到喬六和邵南兩人,只見兩人關在布着乾草的牢房裡頭,喬寶瑩看着兩人就匆匆跑過去。
喬六和邵南這次嚇得不輕,看到喬寶瑩就像抓到一根救命草,兩姐妹隔着牢門握住了對方的手。
喬寶瑩說道:“二姐,你快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好爲你們請狀師,不管費多少銀兩,我都要把你們給救出來。”
若是不能抓住先機,指不定李家請了狀師告了邵南,到時就更加難辦了。
喬六聽後,立即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整個過程,其實喬六也沒有看到,只有她跳下牛車的時候,看到了邵南握住那砍柴刀,她也弄不清到底怎麼回事。
邵南這會兒發話,他顯然受驚不比喬六小,他說道:“當初那人衝過來,我的砍柴刀本是掛在腰後的,平時我喜歡打獵,身上都會帶着刀子,但那刀子並不鋒利,可是他衝上來後,不知怎麼的砍柴刀就像轉了一個方向,然後就刺進了對方的胸口。”
喬寶瑩聽完,心往下沉,看來這事兒還當真不好脫關係了,她該怎麼救下兩人呢?
喬寶瑩在原地來回踱步,接着她想起了阮清,或許他能幫到忙,畢竟阮知縣是他的堂親。
喬寶瑩安撫好兩人的情緒,接着出了縣衙大牢的門,直接往碼頭去了。
當即坐了船往零陵郡去,到了零陵郡阮府外頭,喬寶瑩才發現自己沒有蘇辰的名聲相借,想要進阮府的門都不成。
她報了家門,並把蘇辰都給搬了出來,可惜對方門防根本不信,把她攔在外頭,還把她趕得遠遠的。
喬寶瑩沒法,便在阮府外守株待兔起來。
守了半日,終於看到阮府外來了一輛馬車,她連忙靠近,沒想運氣還不錯,馬車上下來的正是阮清和他的妹妹阮美兩人。
兩人看到喬寶瑩那焦急的模樣,皆是露出驚訝之色。
喬寶瑩隨着兩人入了府,阮美還拉着喬寶瑩的手顯得很親切,說她很快便要成了新科狀元的夫人,正說着舊情,喬寶瑩卻是往阮清的方向看去。
只見他沉着臉坐着,既不離開,也不搭理她,看來上次的話着實重了些,在這個時代來說,人家身份高貴,還被她一介農女這麼說,這口氣很難嚥下去。
喬寶瑩跟阮美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終於等到阮美說有些累了,便叫大哥相陪,然後走了。
花廳裡只有兩人,喬寶瑩走到阮清對面坐下,說道:“上次的話,對不住。”
阮清掀眸看她,沒有動容。
“我說得有些過了。”
喬寶瑩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阮清卻似乎燃起了一些希望,試探的問道:“你可是想清楚了,打算同意我的請求?”
喬寶瑩不答反而把話題轉開,“今日我來是想向您求一件事。”
於是喬寶瑩便把這事兒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她一直相信,邵南絕不會是自己出的手,這中間肯定是有誤會的。
阮清聽後似乎恍然大悟,說道:“如此說來,你今天特意來零陵郡,是爲了這件事,而不是專門來尋我的?”
喬寶瑩點頭,心裡有點兒心虛,她到底有何立場求人家,可是蘇辰不在身邊,還沒有回來,若是在蘇辰回來前,邵南給定下了殺人罪,便是蘇辰回來也於事無補了,她怎麼可以放任這事這樣發展,那可是喬六的丈夫,她的姐夫。
好日子纔開始,沒想到卻發生這種意外來。
阮清見她點頭,便猛的起了身,很是生氣,“喬姑娘,你把我阮清想成了聖人,你拒絕我在先,如今還求到門上來了,我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你家裡的事我是不會理的。”
說完一甩袖口便走了。
喬寶瑩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匆匆而去,果然還是不成,看來她是尋路無門了,眼下只能大費銀子,重金騁請狀師,然後最好尋一尋當時可有什麼目擊證人,雖然這事兒顯得很渺茫,但她還是打算把高價尋求目擊證人的通告打出去。
就算耗費她所有的家產,她也要把喬六和邵南給救出來。
喬寶瑩從零陵郡回來的時候,邵南殺人的事在林源縣傳開了,喬寶瑩也無心開鋪子,叫來苗叔,召集人手在大街小巷貼告示,尋找當時的目擊證人。
同時喬寶瑩很快回到了侯府,喜姑自然也聽到了這事兒,如今蘇辰不在,侯府無人立門戶,師孃千古的事也不曾傳到外頭,至少這個時候的外頭還想着侯老夫人在,真要是動了真格,指不定拿着一品誥命夫人的名頭出來,所以這次阮知縣處置這樁案子時候也是很謹慎。
喬寶瑩回到侯府就是要喜姑和陸總管三緘其口,千萬別把老夫人千古的事傳出來,希望還能用用師孃的餘威。
喬寶瑩把府中事務安排了後,接着叫陸總管幫忙找最有才的狀師。
侯府的事暫且不說,先說這日傍晚時分,縣衙裡頭卻來了一人。
此人正是蘇奕,他尋到阮知縣,說自己是李府請的狀師,這會兒有一事得事先告訴阮知縣,那便是侯府老夫人千古的事。
誰能想得到蘇奕會在無意間發覺候老夫人早已經過世,只是府中密而不宣。
阮知縣得知侯老夫人去世卻密而不宣之事覺得蹊蹺,但他也沒有因爲這一事而心思動搖,畢竟那新科狀元的消息馬上要傳入林源縣了,且過不了多久人就要衣錦還鄉,他們阮家雖是世家,也不用擔心着一個小小的新科狀元。
但人家那是大三元,且是這一屆的天子門生,得皇上親點的名字,將來必是前途無量的,阮家不能只顧着眼前,得爲以後留條後路。
蘇奕眼看着自己說不動阮知縣,於是從袖口拿出一支鐲子,這支鐲子甫一出現,阮知縣就驚了一跳。
“知縣大人自是認得這申家的玉鐲子吧,這可是申家交到我手中的東西,說這次不能板倒蘇辰的家眷,那這申家的小外孫的存在恐怕就要召告天下了。”
蘇奕說完這話,阮知縣就驚出一身冷汗來,皆是他先前風流惹下的禍端,那會兒初來零陵郡,上街的時候便機緣巧合之下看中了一位女子,發現是申家嫡長女,不過是個商戶,便沒有放在心上,於是與對方成了好事。
可是沒想到事後申家找上門來,非要他娶對方爲正妻,才發覺申家可有一位三品大官的堂親在京城,他嚇得不輕,可是此時他家中已娶了正妻,此女也是家世顯兢,是家族聯姻,豈能棄了正妻另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