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從長江一路逆流而上,顧振華面對着地圖,不停的寫寫算算,一直寫到了手痠胳膊痛,他才甩甩手,到甲板上走一圈,然後接着回去寫。忙得昏天黑地,自然是要制定下一步對付韃子的戰略計劃。
手握着兩大財源,他不能沒有表示了,堂堂安國軍,必須要打出威風。顧振華幹了這麼多無法無天,翻天覆地的大事情,唯一的依仗就是不斷的勝利。也就是說顧振華已經站在了一個令人目眩的高度,他必須要不斷用勝利證明自己。
越是有這種想法,肩頭的壓力就越大,顧振華揉着脹痛的腦仁,不耐煩的說道:“前面就是南京吧?”
“沒錯!”吳凱傑說道:“王爺,剛剛京裡還來了旨意,希望讓王爺進京述職,皇帝也說怪想您的!”
顧振華錯愕了一下,隨即擺擺手:“就說軍情緊急,我要即刻趕回河南,就不去覲見了!”
吳凱傑頓時說道:“王爺,要讓卑職說,您還是進京去看看吧,您放心,內閣,東廠,都有咱們的人,就算有人想對您不利,那也是癡心妄想。”
“哈哈哈,你想偏了!”
顧振華笑道:“我做了這麼多事情,說到底根本就沒有把小皇帝看在眼裡,分明就是在挖大明的牆角,我固然不怕,可是見了皇帝,總歸面子不好看啊,最好還是不見!”
“哦,原來如此!”
吳凱傑道:“王爺,您可不該這麼想啊,要是沒有您,沒有安國軍,小皇帝的江山早就沒了,搞不好連小命都沒有了,能做這麼長時間的皇帝,他應該感謝您纔是!”
顧振華翻了翻眼皮。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小子,你比我無恥!”
……
過了南京之後,顧振華一路逆流而上到了湖廣境內。進入了自己的地盤,顧振華也放鬆了不少,有時候乘船,有時累了就上岸騎馬,一路行進。來到了武昌。
張縉彥帶着人早早的迎接着顧振華,離着老遠,張縉彥就帶頭跪倒,笑道:“王爺,我等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大明朝開天闢地投一份兒,中山王實至名歸啊!”
顧振華也縱馬到了大家的面前,跳下了戰馬,衝着跪倒的衆人擺擺手。
“都是自己人,安國軍都廢除了跪拜,以後咱們也不講這一套,要說起來。我這個中山王還是湖廣的將士幫忙打出來的。馬進忠,金聲恆他們打得很好,自古湖廣就出猛將強兵,接下來還有大戰等着,顧振華封王不算什麼,我要讓部下的將領全都封侯!”
孫誠先笑道:“王爺,聽您這話是又要有大戰了,卑職可等不及了!”
孫誠這話也是真情流露。本來顧振華把他留在了湖廣訓練軍隊,這一次向兩淮調兵,按理應該是孫誠帶隊,那是名正言順,可是爲了平衡各方利益,尤其是讓原本的湖廣軍隊能真的融入安國軍系統,孫誠又把機會讓出去了。
說起來他這個結拜兄長。本來是資歷最高的,結果還落在了一幫兄弟的後面,成了一個金牌練兵專員,弄得顧振華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你放心吧,這一次可有你一展身手的時候!”
孫誠一聽,自然是歡欣鼓舞,笑道:“王爺,這些日子我就盼着這個機會呢!”
衆人一邊說着,一邊走進了武昌城中,顧振華來到了巡撫衙門,他直接將張縉彥和孫誠兩個人找了過來。
“張大人,本來我想着直接走運河會河南的,但是後來一想湖廣可是大後方,後方要是不夠堅實,我也不敢向前,因此特意過來看看。”
張縉彥慌忙說道:“王爺,這些日子我主要是做兩件事情,一個是整頓吏治,一個是勸課農桑。湖廣的縣令我換了六成,知府也換了四成,剩下的都定下了嚴格的考覈標準,幹得不好,一樣繼續撤銷。不敢說大治,至少風氣扭轉不少,苛捐雜稅也免了,老百姓負擔輕了不少。湖廣地廣人稀,不缺土地,可是老百姓不敢種,到了很簡單,有了土地,就要承擔各種繁雜的賦稅,辛辛苦苦幹了一年,結果算下來還要借錢交稅,幹得越多,賠的越多,老百姓自然沒有心氣了。我免除了七成的雜稅,老百姓立刻有了奔頭,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多開墾了二百萬畝土地!”
“好,好啊!”顧振華滿意的點點頭:“張大人,土地還能多開墾麼?”
“能,還是那句話,湖廣不缺地,可是唯有一點,糧種的太多了,也會穀賤傷農啊!”
“哈哈哈,張大人,你聽說沒有,本王在上海建了市舶司,已經開始對外貿易了!”
張縉彥笑道:“聽說了,聽說了,我還聽說王爺把皇家御用之物都賣給西洋人了,弄得不少人要參您呢!”
“不管他們,我們的絲綢瓷器,西方人簡直是趨之如騖,一個展覽會就賣出去七百萬兩銀子,這幫東西是典型的人傻錢多,要是不宰他們,良心都過不去啊!”
孫誠在一旁笑道:“蠻夷都不是好東西,痛宰他們也是活該。不過這好像是蘇鬆那邊的事情啊,湖廣吃不着啊!”
“大哥,這就是你不清楚了。浙江南直等地絲綢聞名天下,可是出口不光是絲綢,還有細布,東南土地有限,要大種桑樹,就沒有土地種棉花。我的想法是在湖廣多種棉花,或許從松江引進織機,或是把棉花買到松江,織成細布賣出去。總而言之,棉花是肯定比糧食賺得多!”
張縉彥連忙點頭:“沒錯,王爺想的是,其實不光如此,以往東南糧食也不夠,經常從江西調運,如果湖廣糧食多了,買到江南也行。如此一來就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能開出多少土地。就爭取開出多少!”
張縉彥幹勁十足,湖廣的民政多半是沒什麼問題,顧振華頓時安心了不少,目光自然落在了孫誠的身上。
孫誠道:“王爺,湖廣執行精兵政策之後,一共保留了三萬七千名馬步兵,除了和馬進忠金聲恆開赴東南的。還剩下兩萬人,這兩萬人之中,有五千要守衛四川入口,三千鎮守武昌等地,可以調動一萬兩千精兵進入河南前線,同韃子殊死一拼!”
“嗯。人馬不少,軍械糧餉如何,戰鬥力又如何?”
“王爺,這一萬兩千之中,有火銃手三千,騎兵兩千,其餘裝備的都是長槍短刀。不過戰鬥力一點不差,完全可以正面抗衡韃子的騎兵。”
顯然火銃手的比例低了一些,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湖廣出在第二線呢!
“馬上傳我的命令,讓所有人馬動員起來,立刻開赴洛陽!”
“是!”
孫誠興奮的答應着,他急忙下令調兵,三天時間。一萬兩千名士兵,三萬名民夫全數準備妥當,大軍如同蜿蜒的長龍,浩浩蕩蕩的向北開進。
“張大人,本王是來去匆匆,湖廣的擔子你還要多擔待着!”
張縉彥點點頭:“王爺,您就放心吧!對了。還有一事要向王爺稟報,我差點都給忘了。”
“什麼事情?”
“是這樣的,在一個月之前,秦老夫人送來了一封親筆信。想要從湖廣借十萬擔糧食。”
“秦老夫人,哪個秦老夫人?”
“還有誰啊,自然是秦良玉了!”
顧振華頓時也是如夢方醒,說起秦良玉,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巾幗英雄,唯一一位被載入將相列傳的女英雄。
從萬曆三大徵開始,一直到和韃子作戰,秦良玉還有她的白桿兵都衝在了最前頭,而且功勳卓著,秦馬兩家多有爲國殉身的志士,世人對秦良玉也是頗爲敬佩。
“秦老夫人如今怎麼樣啊?”
“她領兵守在石柱,不過張獻忠數次進攻,雖然都被老夫人打退了,但是石柱兵微將寡,糧草不濟,加上老夫人年高體弱,病痛纏身,維持起來也相當困難。我也想過借給老夫人糧食,只是兩淮還在大戰,咱們也挺困難。”
“不管多難,秦老夫人張口了,就一定要送過去!”顧振華說道:“秦老夫人爲了大明朝徵殺幾十年,石柱的軍民百姓更是遠赴遼東作戰,和韃子拼殺,真正有功於國家。這樣吧,暫時拿出十五萬擔糧食,二十萬兩銀子,再加上五百杆火銃,給老夫人送過去。就說是顧振華向她賠罪了!”
顧振華從來都是不肯吃虧的人物,對秦良玉卻是如此的大方,讓張縉彥也吃了一驚。不過他也只能點頭稱是:“王爺,您放心吧,卑職立刻就安排人手給送過去!”
交代完畢之後,顧振華帶着大軍一路北上,穿過湖廣,再度回到了河南境內,孫誠按照命令帶着大軍去洛陽待命,顧振華則是星夜兼程,回到了開封。
“王爺您可總算是回來了,我們都快閒的發瘋了!”李旭領着衆將出來迎接,剛剛出任河南巡撫的閻應元也滿臉是笑。
“王爺,這些天不斷有消息傳過來,說您痛宰了鹽商,有開埠通商,這兜裡全都是銀子,我們可是望眼欲穿啊!”
“哈哈,想從本王的兜裡拿錢不難,關鍵是你們要拿出自己的本事,要看你們能幹掉多少韃子。”
嶽破虜一下子躥了出來,揮着拳頭說道:“太好了,我們都等不及了,王爺,趕快反攻吧,爭取早日把韃子趕出關外!”
衆將都是興高采烈,精神抖擻,顧振華也十分滿意。
“很好,既然大家都盼着北伐,本王就先和大家說說想法。”
顧振華沒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到了參謀部,李濟伯,夏守禮等人也都在,大家聚集在了一起,顧振華也把他在路上寫得一些計劃拿了出來。
“諸位,以往我們在豫北擊敗過韃子,這次在兩淮數萬韃子也灰飛煙滅。可是我們打得都是防禦作戰,都是被動挨打,這一次可不一樣,我們要展開反攻。沒有了堅城的保護,弟兄們能不能抗住韃子的衝擊,能不能打破敵人的城池,對我們可是一個全新的考驗,可能麻煩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大傢伙都有準備沒有?”
顧振華這麼一問,在場的不少人都低下了頭,默默在心裡盤算,戰術的整體改變,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濟伯笑道:“王爺,老夫這些日子也在不斷的推想,我認爲安國軍眼下還有一個致命傷!”
“是哪?”
“後勤!”
李濟伯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們要想北伐,就要離開後方補給,深入韃子控制的地區。別忘了我們的火銃再犀利,也沒法抵消韃子騎兵的速度優勢,一旦他們偷襲到了我們的糧道,那絕對是一場災難!”
吳凱傑也頻頻點頭:“李先生說的是一陣見血,只是咱們王爺可是誇下了海口,要北伐韃子,要搶回成祖的屍骨,要光復舊都,要是沒有動作,只怕會被笑話啊!”
“面子事小,勝負事大啊!”李濟伯痛心疾首的說道:“王爺,您還是太着急了,再等一等就會好不少。”
顧振華滿不在乎的微微一笑:“我們在變強,韃子也在蛻變,戰爭從來都不能指望着準備完美的時候發動,不能長驅直入,大舉北伐,那就積小勝爲大勝,一寸一寸的向前突進,不斷消弱韃子,早晚北伐的時機會成熟的!”
幾句話出口,敏感如李旭和郭雲龍等迅速抓到了一絲靈感,似乎顧振華已經有了新的作戰方略了!
“王爺,有什麼高招,您趕快說吧!”
顧振華把衆將叫到了沙盤前面,笑着說道:“面對韃子,我們就該揚長避短,裡面咱們攻擊的犀利,不斷奪取臨近州縣,光復故土。我給這種戰術起名叫剝竹筍戰術!”
“竹,竹筍是什麼玩意啊?”生在遼東的嶽破虜還不懂,滿臉都是疑問。
顧振華輕咳了一聲:“你要叫剝白菜戰術也一樣,就是一層一層的消弱韃子。”
“哦!”嶽破虜笑道:“王爺,您準備先剝哪一層?卑職能不能打前鋒啊?”
顧振華看了看沙盤,然後毫不猶豫的將手指在了陝西,笑道:“就從這裡開始,陝西,山西,直隸,一點點的壓縮韃子的空間,早晚都能把他們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