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師大倉木衚衕,有一座奢華的府邸,大半個衚衕都被佔了,這裡就是鄭親王濟爾哈朗的府邸。
隨着諸王死的死,亡的亡,濟爾哈朗就成了僅次於多爾袞的滿清高官。滿清的鬥爭從來都是刀光劍影,兒子殺母親,兄弟相殘,甚至野豬皮和皇太極都死的不明不白。面對着強悍的多爾袞,濟爾哈朗也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隨着阿濟格的陣亡,多爾袞三兄弟只剩下孤身一人,對濟爾哈朗越發的忌憚。
他想出了自污保命的主意,在修建府邸的時候,故意違制,使用銅仙鶴,銅龜等物,結果被人蔘了一本,罰銀兩千,又丟了議政王的位置。看似是沒裡沒面,但是好歹靠着這種方式蟄伏起來,避免了一輪輪的殘酷鬥爭。
濟爾哈朗就用着烏龜一樣的智慧,小強一般的生命力,死死的釘在了京城。
終於他等到了破土而出的機會,這天濟爾哈朗正在府邸之中聽戲,突然宮裡頭來了旨意,布木布泰親自召見濟爾哈朗。
太后要見閒散的王爺,絕對是有違常理的事情,濟爾哈朗急忙穿戴整齊,立即來到了乾清宮。
剛剛到了宮門口,就聽到了裡面有輕微的哭聲,濟爾哈朗急忙收拾了一下情緒,在大太監的引領之下,來到了裡面。
這時候布木布泰拉着小皇帝順治款款走了出來,這對母子的眼角都帶着淚痕,顯然是剛哭過。
“鄭親王,快快平身吧,來人,趕快給王爺賜坐!”
小太監搬來了繡墩,濟爾哈朗戰戰兢兢的坐了下來。
“鄭親王,你知道哀家叫你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奴才不知!”
布木布泰常常嘆口氣:“鄭親王,明軍搶佔了天津衛,槍口已經頂在了咱們的頭上。這兩天京城之中。流言蜚語,人心浮動,哀家這心裡也亂成了一團,實在是不知該怎麼應付啊!”
濟爾哈朗急忙說道:“太后,奴才以爲京城穩如泰山,攝政王用兵如神,很快就會回援。不必擔心!”
布木布泰搖搖頭:“鄭親王,實不相瞞。剛剛多爾袞給哀家回了信,他說天津衛的安國軍不過是偏師而已,不足爲慮,因此他要集中力量,先去殲滅大同的明軍,這京城的安危,就要交給王爺!”
“啊!”
濟爾哈朗彷彿沒有聽清一般,大吃一驚,這多爾袞怎麼轉了性子。要用自己了?濟爾哈朗的心一下子躁動起來,不過又壓了下去。
“太后,奴才疏於政務多時,一時間也沒法應付如此的局面。奴才以爲京城文武重臣雲集,似乎還有更爲妥當的人選,比如大學士寧完我,比如索尼。均是上上之選!”
布木布泰苦笑一聲,宛如一朵染病的桃花,竟有些可憐。
“鄭親王,事到如今,哀家除了能相信你這樣的宗室重臣,還能信誰啊!也只有你。纔是真心爲了大清的社稷。兩年多之前,我大清鐵騎入關,事如潮水,大有彈指之間,奪取天下的態勢。可是自從豫北一戰之中,越發的不順,如今人才凋敝。精兵猛將盡失。多爾袞身爲攝政王,難辭其咎!”
噗通!
濟爾哈朗急忙跪在了地上,多爾袞那可是事實上的皇帝,普天下除了布木布泰,恐怕連小皇帝都不敢這麼說吧!
“都是奴才們無能,與攝政王沒有關係啊!”
布木布泰冷笑了一聲:“有沒有關係,哀家心裡有數,這天下終究是皇兒的,哀家不能不用心。鄭親王,從今兒開始,就恢復你議政王的身份,統管京城防務,陛下和哀家的命都交在了你的手上,你可要盡心竭力纔是!”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濟爾哈朗也不是真心蟄伏,不過是忌憚多爾袞的勢力而已。只是到了如今,多爾袞秉政,大清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時不如一時,眼看着京城有難,毫無疑問全都說明了多爾袞無能。
就連老情人,太后布木布泰都不在信任他了,看來自己出山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想了半晌,濟爾哈朗用力磕頭,然後說道:“太后和陛下信任奴才,重用奴才,奴才唯有將這一腔鮮血灑給太后,方能不負聖恩!”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布木布泰急忙攙起了濟爾哈朗,笑着問道:“鄭親王,你有什麼主意嗎?”
濟爾哈朗想了想,說道:“太后,明軍襲擊天津,必然用的是水師,想要攻擊京城,怕是他們沒有這個本事,奴才也贊同攝政王的判斷。只是有一點奴才非常擔心,那就是一旦明軍到了京城之外,城中的漢人必定會倍受鼓舞,甚至趁機作亂。人心浮動,裡應外合,奴才就怕有一點疏失,罪過誰也擔不起啊!”
布木布泰點點頭,她的確沒看錯濟爾哈朗。說起來多爾袞未必不知道京城的隱患,可是他把顧振華當成了最大的對手,一心想要擊敗顧振華,因此他就忽視了一些東西。可是在布木布泰的眼中,顯然她和兒子的安全,大清的江山,纔是最重要的!
“鄭親王,你說的很對,只是該如何作爲呢?”
“回太后,奴才以爲首先該調動全城軍隊,嚴加戒備,不知要防備明軍偷襲,還要管住城裡的漢人。現有的人馬肯定是不夠,爲今之計就只有將所有在京滿人都調動起來。家家戶戶,只要還有壯丁,從十歲算起,一直到七十,只要能動的,全都要出來。巡邏城中,看住漢人,加強防備。另外奴才以爲知己知彼,還應該調查天津明軍的狀況,擇機反攻,拿回天津,把門戶關起來!”
布木布泰的秀目一挑,驚喜的問道:“鄭親王,你可有辦法打敗安國軍?”
濟爾哈朗得意的一笑:“太后,奴才曾經在大名府督師,和安國軍打過交道,互有勝負。誠然安國軍不好對付,但是我八旗鐵騎速度快,戰力強,只要找準機會,未必不能戰而勝之,不必畏敵如虎!”
一看濟爾哈朗信心十足,布木布泰也露出了一點喜色,說不定她真的是過渡依賴多爾袞了,換個人,說不定就有了新氣象。
“皇兒,你過來!”
布木布泰拉着小皇帝福臨,到了濟爾哈朗的面前。
“皇兒,鄭親王是我大清棟樑,我們母子的依靠,你趕快給他行禮!”
說着布木布泰拉着小皇帝鞠躬,這下子嚇壞了濟爾哈朗,他又撲通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太后,奴才敢不盡心竭力,輔佐陛下,還請您和陛下放心就是!”
濟爾哈朗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他告辭離開了皇宮,立刻就行動起來,將城中的八旗貴胄全都叫到了朝房,讓他們動員各旗人丁,做好戰鬥準備。
濟爾哈朗更是一身戎裝,手裡按着劍柄,對所有人說道:“諸位聽着,咱們都是大清的臣子,一身的榮華富貴,子孫萬代,全都繫於大清的安危。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如今到了報效大清的時候。你們所有人,子侄,奴僕,包衣,戈什哈,全都給本王集中起來。兩黃旗的人馬負責東城,兩白旗西城,兩紅旗南城,兩藍旗北城。所有人務必盡心竭力,死守城池,看住城中的漢人,遇到作亂的,立斬不赦!”
正所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有了濟爾哈朗指揮,城中的滿人終於安心了不少,索尼,遏必隆等人也都立刻行動起來,召集旗丁,準備戰鬥。
濟爾哈朗更是親自帶隊,巡視各城。春風得意馬蹄疾,雖然還在正月,寒風依舊,但是這位鄭親王已經感到了一絲暖陽,他終於翻身了。只要打好眼前這一仗,他就是保衛京城的英雄,就能和多爾袞平起平坐!
“多爾袞,讓你自視甚高,沒想到連你的女人都不信任你了,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濟爾哈朗的隊伍過了菸袋斜街,一路向前,他沒有注意到,就在兩邊的建築之中,不時探出了腦袋,正在盯着他的動向。
夏完淳和他的父親夏允彝,還有師傅陳子龍全都恨透了滿清,想要爲國效力。可是偏偏他們和東林中人過從甚密,對於顧振華這位東林的掘墓人,他們是敬謝不敏的。
正因爲如此,夏完淳就想到了劍走偏鋒,他聽說有一個組織叫做天地會,以反清復明作爲己任,夏完淳當即加入了天地會,還不避危險,親自到了京城尋覓機會。
夏完淳今年才16歲,但是爲人機敏,又善於結交朋友,在天地會之中,地位頗高。他早就策劃刺殺滿清要員,如今終於將刺殺的目標鎖定在了鄭親王濟爾哈朗的身上。
濟爾哈朗從皇宮出來,四處巡視,菸袋斜街本來是很好的下手地點,可是這裡缺少遮蔽,不便下手,只能將目標放在了什剎海旁的甘水橋!
天地會的人不斷將情報送過來,夏完淳只覺得渾身燥熱胸膛之中,熱血都在沸騰。
“來了!”
一句話,夏完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正好躲在了酒樓之中,探頭向外面看去,果然一隊人馬走來,看排場就知道肯定是親王一級的人物。
夏完淳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顫抖着手抓過了火把,輕輕的觸到了火繩上,頓時一團火花就向着道路上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