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人,迎接太子,何等大事,如此草率,還有沒有朝廷的體統?”
“憲之兄,此言差矣,朝廷的體統就是趕快讓太子登基,國事紛亂,一刻也不能耽擱。要是還拘泥常理,那纔是有違人臣的本分,事急從權,這可是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啊!”
“你!”史可法一股怒氣竄到了腦門,可是他又看了看馬士英身後的一羣武將,尤其是劉澤清也跟在其中,史可法就只能強壓着怒火,發作不起來。
可是他身後的呂大器卻大聲的說道:“馬大人,我們講好要按照朝廷規矩迎接太子,你卻背信棄義,率領着軍隊直奔南京,究竟包藏何等禍心?我勸你最好將太子交給我們,老老實實回到鳳陽,等太子登基,自然要封賞有功之臣,你的功勞沒人會否認。”
大言不慚!
馬士英哈哈大笑:“呂大人,有些事情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這話一出口,黃得功,劉良佐,高傑等人都縱馬到了近前,一個個腆胸疊肚,手按着寶劍,威風凜凜,就算是廟裡的金剛一般。
呂大器一看這幾個人,臉色也格外的難看,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通啊!到了這時候,就看出沒有兵權的尷尬了。
馬士英得意洋洋,大笑道:“快請太子殿下上車駕,立刻前往南京。”
呂大器眼珠轉了轉,又說道:“馬大人,迎請太子登基,是文官之事,理應有六部諸公處理,我看衆位將軍就不必跟着了,駐守江北,確保京城安全,豈不更好?”
原本顧振華對他們的爭吵一直是冷眼旁觀,可是涉及到了自己,顧振華也不能不出頭了。要是被排除在京城之外,沒法參與其中,到時候隨隨便便拿出一個官職打發了自己,那可就虧大了。
雖然對史可法,顧振華還有一絲敬重,但是這種時候,可不能講任何情面。顧振華一催馬,就到了呂大器和史可法的面前,微微一笑:“兩位大人是覺得武夫粗鄙,不配參與登基之事嗎?”
“這位是?”史可法並不認識顧振華,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不像是普通人。
“憲之兄,這位就是保護太子南下的忠勇伯顧振華。”呂大器對史可法說道。
史可法一聽,急忙躬身施禮,深深的作揖。
“爲難之中,救護弱主,功蓋天下,佩服之極。”
“不敢!”顧振華也拱了拱手,然後冷笑道:“史大人,顧某手下將士不遠千里,出神入死,將太子護送到了南方,他們算不算是大明的功臣?”
“算,自然是算!”
“既然算,這些功臣怎麼連進京的權力都沒有?”
“這?”史可法也被問住了,沉默了半晌,才勉強說道:“忠勇伯,京城紛亂,兵將缺少約束,還是駐紮外圍,免得擾亂百姓。你放心,對這些功臣,朝廷絕對不會虧待的。”
“沒錯。”呂大器也說道:“史大人所言甚是,還望顧爵爺以大局爲重,爲天下的武人做一個表率。”
呂大器這話擺明了是想把顧振華排除在外,黃得功等人也別跟着攙和了。
顧振華哪是這麼容易打發的,他微微冷笑一聲,讓手下人將玉璽捧了過來,顧振華託在了手上。
“兩位大人,認得這是什麼東西嗎?”
史可法和呂大器一看玉璽,也是嚇了一跳,急忙俯身跪倒,衝着北面連連磕頭。
“罪臣無能,致使萬歲慘死賊手,萬死莫贖!”
“哼,史大人,呂大人,你們瞧不起武夫,但是本爵告訴你們,就是武夫捨死忘生,把太子救出京城,把玉璽遺詔帶了出來。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你們可知道爲了順利出京,有人捧着火藥,捨命炸開城門;你們可知,爲了擺脫大漢奸吳三桂,將士浴血奮戰,連殺吳三榮、高第;你們可知,斃殺韃虜千人,築成京觀,揚我國威;你們可知,天津一戰,孔有德授首,被將士油烹。
我安國軍將士,一路血戰,功勳卓著,相比之下,你們在做什麼,你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武夫。我反倒要看不起你們,先帝讓你們勤王,有誰挺身而出?東林諸公,復社名流,正人君子,天下聞名,你們以道德文章自居的時候,可曾想過,有多少復社的讀書人,已經投降了李自成,爲大順軍出謀劃策。更有甚者,投降了滿清韃虜,將頭髮剃掉,頂着豬尾巴,給滿清當奴才。”
顧振華一回頭,指了指身後的士兵,然後厲聲說道:“你們睜眼睛看看,這些將士身上,哪個沒有傷疤,他們爲了大明出生入死,戍衛邊疆,纔有你們的聲色犬馬。擔心武夫作亂,爲什麼不問問武夫爲何作亂,就是你們剋扣盤剝,瞧不起武人。冤有頭,債有主,沒事照照鏡子,多看看自己,比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用多了。”
大明的武將和文官對噴的時候,幾乎沒有勝利的,甚至連皇帝都灰頭土臉。可是顧振華這番話,滔滔不絕,而且幾乎無懈可擊。
安國軍的功勞誰也不能否認,而且東林黨人叛變投敵,也是有目共睹,一下子就戳破了他們道德自居的假面具。
顧振華首先就立於不敗之地,一頓夾槍帶棒,史可法面露愧色,而呂大器則是咬牙切齒,滿臉通紅,但是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唯有黃得功等人卻是哈哈大笑:“顧爵爺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我們武將才是大明的頂樑柱,沒有我們,大順軍早就殺過來了。”
“對,我就不信你們的筆桿子能勝得過刀把子!”高傑也叫嚷起來,
馬士英也沒有想到顧振華言談竟是如此犀利,連一向能言善辯的東林黨都給壓住了,實在是大快人心,馬士英笑着說道:“憲之兄,顧爵爺所言雖有不妥,但是也不失爲真性情,他們身負先帝重託,保護着太子南下,理應一直護送太子登基,這也是善始善終嗎!”
史可法和呂大器徹底沒有了話講,只能乖乖跟着馬士英和顧振華,護送太子進京。悄然之間,顧振華和馬士英已經把策定大功揣在了懷中,就連黃得功等人也都有不少分潤,至於東林黨,則被徹底邊緣化了。
其實說起來東林黨擔心福王登基會對他們進行清算。太子登基,正好打消了他們的疑慮,理應大大方方的支持太子登基,一切都順理成章。可是他們太迷戀策定之功了,才鬧到了如今的尷尬局面
馬士英固然不是救世之才,但是史可法連馬士英都比不了,再加上私心作祟的東林黨徒在一旁添亂,南明從一開始就危機四伏,內憂勝過外患啊!
渡過了長江之後,大軍順利進京,原本的文武臣僚全都被驚動了,離城十幾裡,就站滿了歡迎的人羣,高搭綵棚,鼓樂喧天。滿眼都是緋紅的官服,藍色官服只能排在了後面,點頭哈腰。
爲首的有朱大典,張慎言,黃道周,錢謙益,姜曰廣等等,多半都是東林黨之人。他們原本是爲了給史可法造勢,可是一看到馬士英走在了最前面,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駭憤怒之色。
馬士英毫不在乎,到了這些人的前面,大聲說道:“太子已經到了,還不趕快見駕!”
衆人傻眼了,只能依言,見過了太子朱慈烺,然後由安國軍保護着太子,充當開路先鋒,從正陽門進入南京,一直到了洪武門,雄偉的南京皇宮就展現在面前。相比北京,南京的皇宮規模更大,只不過年久失修,顯得有些破舊,
和歷史稍有些不同,福王已經先一步逃到了南京,又在太監盧九德等人的支持下,出任了監國,距離皇位只有半步之遙。結果東林黨堅決反對,雙方一直僵持着,直到顧振華帶來了正牌的太子和玉璽,福王戲劇性的失去了機會。
顧振華他們到了宮門外,皇宮緊閉,一衆文武大臣全都瞪圓了眼睛,尤其是馬士英更是詫異。
“福王敢阻攔太子進宮,簡直是欺人太甚!”
“沒錯,福王何德何能,當監國已經大不應該,難道還想奢望大位不成?”
羣臣議論紛紛,呂大器的眼珠轉了轉,扯住了史可法和張慎言,耳語幾句,然後挺身而出。
“福王失德,理應廢除監國之位,太子即位,才順天應人。我們決不能讓奸王竊據皇宮,玷辱社稷。是盡忠大明的時候了,保護太子,衝開宮門!”
“呂大人說的有理,早就該這麼辦。”東林黨的羣臣全都跳了出來,一個個挽起袖子,大聲的鼓譟,有的衝向了太子的車駕,有的跑向了宮門,招呼人手,一時間紛亂無比。
顧振華的眉頭緊皺,他哪裡不明白東林黨的如意算盤,本來策定大功沒有東林黨什麼事。可是突然出現了福王這麼一檔子事,他們把福王當成了靶子,似乎變成了太子登基最大的阻礙,然後再針對福王來一番生動的表演,把自己包裝成擁立功臣。
馬士英也不傻,自然看出了這個鬼把戲,他和顧振華相視一眼。顧振華一擺手,安國軍士兵涌出,將他們都圍了起來。
“諸位,有安國軍在此,不用造次。”顧振華笑着看了看羣臣,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國家紛亂,有長君在位是福氣,我看不如讓福王繼續監國,輔佐太子,三年之後還政,大家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