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跨入天橋八號當鋪,迎面便撞見了剛剛那個挖貓眼的胖子。正坐在那邊和人談生意。當鋪分工明確。
二叔公正拿着那貓眼仔細端詳着,時不時拿手捂住,似乎在看些什麼。一邊的後生過去給員外奉上茶,巴結道:“石員外真是好眼力。這倆玩意兒常人根本看不出來,剛剛二叔公說了,波斯來的夜明珠,這兩顆,少說也值五百兩銀子。”
“哈哈,你可知道這貓眼兒我是怎麼得來的?”石員外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得意地問道。
後生倒上說,問道:“怎麼來的?”
“哈哈,一個老頭賣一隻鐵貓,說是要三十兩。老夫眼尖,看出了那倆貓眼兒不是普通貨色,盤問幾番,原來是家道中落的大戶人家。二十兩,老夫便把這貓眼兒摳了下來。”
後生面帶笑容地呵呵一聲,暗地裡罵了一聲小屁眼!這貓,還給人把眼珠子摳了,這讓人家怎麼賣。石員外一擡頭,正好看見楊帆,還有手裡抱着的鐵貓。突然一怔,旋即笑得前俯後仰,連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世間怎會有如此蠢貨,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後生一驚,忙問何事。石員外指着楊帆手中的那鐵貓,道:“看見沒,還真有人買那隻瞎貓。我真是服了,世間竟然如此蠢材。”
櫃檯內的二叔公端詳了許久,將那兩顆貓眼兒放在布上,道:“石員外,這倆貓眼兒確實是波斯夜明珠無誤,如果要當了的話,六百兩不是什麼大問題。價格方面,等掌櫃的來,也可以細商。”
石員外起身笑道:“哈哈,看來老夫眼力果然還行。這夜明珠打算做個扇墜,就不當了。”說罷,從櫃檯將那布裹好,放進自己袖口的暗袋之中。
“石員外連價格都不談一下,就這麼收回去,本就打算不來典當是吧。”二叔公臉色古板地冷哼道。幾百兩的,他石豐饒根本不在乎,就是來出出風頭的。
石豐饒訕訕一笑,道:“二掌櫃的,莫要生氣。的確是要用來做扇墜的,過來就是讓您老來掌掌眼,萬一不是真品,這拿出去豈不是打自己臉嗎。喏,那小子的鐵貓和這眼珠子同根同源,二掌櫃的要不也掌掌眼?”石豐饒揶揄道。
楊帆見老者得空了,便上前,將那鐵貓放在櫃檯上,道:“您老給掌掌眼?”老頭子看了看鐵貓,用手把玩着。
“這貓……眼珠子哪兒去了?”
“哈哈,您老這不是前腳剛掌過眼嘛。就是那倆顆夜明珠。”石豐饒再一次把他那摳貓眼的事情講了一遍,自鳴得意道,“小子,你還是嫩了點,這鐵貓失去了那貓眼,就是一坨廢鐵,買來何用?”
二叔公拿着鐵貓端詳了好久,然後放在櫃檯上,道:“這位公子,這鐵貓你是多少買來的?”
“三十兩。”
石豐饒大腿一拍,驚訝道:“哎呀,那該死的老頭。小夥子,你被騙了啊。原先這一隻整貓,那老頭只要三十兩,我買下那對貓眼花了二十兩。你可是虧了,以後可要多長點心眼。”他拍拍楊帆的肩,有些像是長輩勸誡晚輩一般。
“確實是虧了。這鐵貓不值錢,要真當了,也只有個三兩銀子。”
難道真的是打眼了?楊帆有些懷疑道:“您老再看看,真的只是只鐵貓?”
“哈哈,瞧你這傻小子說的,這色兒,不是鐵貓,難不成還是隻金貓不成?拿回家玩去吧。”石豐饒挖苦道。
被楊帆這麼一說,二叔公再次將那鐵貓拿起來,右手拿起一旁的茶盞蓋子,在貓身上用力一刮。上邊的黑漆突然一落,一道金燦燦的顏色映入幾人的眼簾之中。
“還真是!”
“嗯?”石豐饒細小的眼縫張大了一絲,還真被他這烏鴉嘴說中了嗎?茶盞蓋子在二叔公手中像刨毛玉的玻璃碴子一般,簌簌地在鐵貓上刮過。
“嘶!”二叔公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整隻金貓放在櫃檯之上,招財貓?他疾呼道:“那稱來!”
裡面忙活的折貨趕緊拿來一杆小秤。二叔公將那隻貓放在秤桿上,顫顫巍巍地波動着砝碼,道:“秤不夠!拿大秤來!”
“唉!”折貨趕緊取來大秤。
“二十斤、三十斤……四十斤……五十斤!這金貓……這金貓竟然有五十斤!”二叔公感覺嘴巴有些發乾,拿起茶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道:“如果這都是金子打的,至少值五千兩銀子!”
五千兩,這個數字聽在石豐饒耳朵裡嗡嗡作響。他家財萬貫,沒想到就剛纔那麼一點功夫,相當於他一半的家財,就在他手中這麼溜過去了。他的額頭開始冒汗,自己似乎還嘲笑過這個小子,沒想到這麼快,這個耳光就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二叔公看楊帆的眼光變得不一樣了,好奇地問道:“公子爲什麼會出三十兩買一隻瞎貓呢?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麼?”
“哪裡哪裡,您老也看到了,這鐵貓外面裹着厚漆,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在下只是看到那貓眼確實不是凡物,被這位石員外買下。不過回頭又一想,如此珍品,豈會安在一隻鐵貓身上?倒是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了。所以在下猜測,定是有什麼貓膩在裡邊。”
“哈哈,公子果然心細如髮絲。老朽佩服佩服,這金貓您可是要典當?”
楊帆笑道:“八號當鋪可吃得下?”
二叔公一滯,想到如此一擔大生意,確實不是他能夠做的了主的,便道:“還得請掌櫃的和東家做主,要不公子定個時間?明日?”
“三日後吧。我倒是很有興趣和你們東家談談。”楊帆將黑貓拿布一裹,拎在手上,朝石豐饒說道:“石員外,做事不要做得太絕,買貓摳眼的事,太無恥了。在下告辭了。”隨後,便走出八號當鋪。他看了一眼光禿禿的樹丫,呢喃道:“這個冬天,不知道又得餓死多少人啊。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落葉蕭蕭,咽嗚的巷風聲,如同二混子的口哨聲一般,打秋風、打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