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沒有預兆的秋雨來得晚了。熱門不過至少山西地界上,總算是見到雨水了。熱了一個夏,旱了半個秋的山西大地,體會到了一絲清涼。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晚了的,終究還是晚了。
莊稼漢白乾了一年,對於這場遲來的雨,格外的仇視,甚至有些厭惡來得太晚。
金頂之上,酣戰之後的武當道士緩緩回了自己的道宮。斷裂的真武大帝的石像,被道童拖到了後山。“這裡交給你處理了。”趙青牛也傷了元氣,拿着那座銅像,嘆氣道:“師尊探索了數十年,還是被祖師爺說中了,不是你的,佔了一百年,一萬年,最後依舊不是你的。就算到死了,你慶幸可以帶着入土,依舊是怕它失去罷了。”
趙寒神情難看道:“難道祖師就這麼算了嗎?連真武大帝的石像都倒了,這口氣怎麼能忍?”
趙青牛有些釋然道:“真武大帝倒了嗎?他看了看手中的銅像,又看了看那邊殘留的基座,他還活着。”說完,便緩緩離去。走過羅一飛身邊時,定睛看了看,道:“這不是德山道人的徒兒嗎?怎麼穿着武當的道服?”
趙寒一滯,連忙解釋了事情的原委。趙青牛原本就不怎麼好看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道:“若不是你是武當掌門,這一巴掌我真想扇過來。這種斷人傳承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真當那間破屋值多少錢?”
“祖師,是那德山道人自己答應的。”
“那也不行!全真雖與我武當無瓜葛,但也同屬名門正派,怎能做這種事情。”趙青牛雖說脾氣如同他名字一樣倔。但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楚的。即使卜老道這樣鬧,最後卜老道服了軟時,還是心平氣和的接受了。
然而,對於這樣斷人傳承之事,絕不姑息。他看向羅一飛。道:“你自行回去吧。我們武當,不是那種無恥門派。那間道觀,就當我們武當賠禮了。這事情我做主了,誰也不得違抗!”
羅一飛有些迷糊地看着老青牛,自己是見過老青牛的,昨日還罰自己不準吃飯來着。今日一反常態着實有些看不懂,既然山上最大的老青牛都發話了,在武當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羅一飛躬身一禮,匆匆下山去了惡魔皇后(完結)。
雨中,他的腳步飛快。少年額頭前的碎髮輕揚。
……
……
這場雨。落在太原城的小巷裡,更加顯得不太平。青幫的人堵在這段雨巷的前後,當中的十餘人,相互背靠着,手中的繡春刀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容,閃着精光。
鐵巖溪站在小樓上,透過木窗,看着這幾個強弩之末的錦衣衛。冷笑道:“真當我等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小魚小蝦嗎?”他一手轉着鐵球,另一手拿着剛沏好的茶水,細細地品着。“記得滅口。”老頭丟下一句輕飄的話。便躺在屋內的搖椅上,不再說話了。
錦衣衛又如何?做乾淨了,再來個移花接木,一石二鳥,這山西地界,照樣是他青幫的天下。
小巷雨絲漸密。劉暉橫着刀,雨滴從他的臉頰劃過。滴落在狹長的刀面上。
“消息傳出去沒有?”
“傳出去了。只要在堅持半炷香的時間,官兵就會趕到了。”他們沒想到。就在今日交貨的時刻,自己這邊還沒有率先發難,青幫的一干好手就暴起發難了,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劉暉喘着氣,道:“我是說章堯那裡通知了沒有!”
“通知了!先通知的那裡!”一邊的百戶田家棟回答道。
劉暉點了點頭,道:“那便好,弟兄們,堅持住!”
他們已經沒有出路了,兩邊的高牆,根本不可能飛上去,他們不是武林高手,不會飛檐走壁,但是,手中的那柄繡春刀,足以令一般的宵小聞風喪膽。
那麼,現在也是!
“殺!”
“殺——殺!”
雨絲變得肅殺起來。兩頭的青幫成員開始朝那十個錦衣衛殺去。刀光劍影,不斷有人倒在雨泊之中,血腥的氣息在巷中瀰漫開來。那血,靜靜地沁染在青石磚上錯亂時空:紅顏是禍水【完】最新章節。刀影密集,在雨絲中發出呼呼的聲音。
嗤!
“小東!”劉暉一刀削了那個鼠眼的青幫男子,扶起一隻手已經被斬落的田家棟。那不是被一次性斬落的,而是一刀、一刀,即使是手中的刀都乏力了,他也沒有吭過一聲,始終幫劉暉抵擋着側面以及後面的傷害。終於,他支撐不住了。那柄高傲的繡春刀,再也沒能揮舞起來,落在了地上。
劉暉的眼睛在泣血,九個一起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的弟兄,都一個個倒下。他在嘶吼,但是他的刀,不能停。血雨腥風,小巷的廝殺漸入尾聲,一曲殤歌,刀聲哀鳴末,餘音繞樑。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幾十具屍體倒在了血泊之中,劉暉拄着刀,單膝跪在地上。背後一道道刀傷,隨着他的呼吸,汨汨地流着血。
他眨了眨眼,睫毛上的血珠掉落。
“啊——啊——額——!”劉暉站起來,雙手拄在刀柄上,垂着頭,翻眼看着前邊的一干幫衆宮。一柄黃紙傘,緩緩從人流中分開來。傘下那人,卻是他熟悉的面孔。
“老鐵?”
“錦衣衛大人,久仰久仰。”鐵巖溪單手負背,手中的鐵球轉動着,“鐵巖溪,青幫舵主。”劉暉瞳孔一縮,沒想到這個面容慈善的老者,竟然就是青幫的老巖溪。這次被人玩弄於鼓掌,真是失敗到家了。
“給您個機會,說,是誰派來的。”
“去死吧!”劉暉雙手握刀,一腳踏在血泊之中,手中的繡春刀切斷雨絲,往鐵巖溪身上砍去。
叮!
繡春落地,劉暉的胸口凹陷了進去,那顆致命的鐵球打斷了他的肋骨,將他的心脈直接震碎了。劉暉的身子緩緩倒了下去,那雙眼,望着天,雨絲滑落,流在他的腦後。最後的一口氣,沒有呼出來,而是微微揚了揚嘴角。
一邊的頭目過去,忍着噁心,掏出那顆鐵球,拿袖子擦了擦血跡,然後遞迴到鐵巖溪手中。老鐵也不介意,依舊轉着,只是留下句處理清爽了,便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