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還在路上,然而王絮兒卻已經出城了。這是楊帆沒有想到的,正北門前,馬車徨徨如失,楊帆眯着眼,盯着每一個路過的人。他握起了繡春刀,走到城門前,“請問,有沒有見過一個這麼高,臉有些蒼白的女子出城?有些瘦的一個女孩。”
“這麼多人進進出出,我哪裡記得。”守城的那人看也不看一眼,揮揮手,不耐煩地回答道。
“我再問一遍,見,還是沒見過!”楊帆手裡的刀擡起來。那人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楊帆手裡的刀,退後了兩步。
“真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得給我記起來!”楊帆有些蠻橫道。天雖未雨,但還是陰着臉,讓人有些不舒適。
那個守城門的被嚇住了,生怕楊帆拔出刀來。那柄刀他認識,錦衣衛的繡春刀。天子腳下,錦衣衛便是龍的爪牙,是不可觸犯的。所以即使是被如此逼迫着,他都不敢反抗。
城門口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一邊的城門小吏似乎認出了來人,嚇得差點尿褲子,趕緊上前,顫顫巍巍地道:“爵爺息怒。有什麼話,坐下來好好說。我們也是混口飯吃,不容易。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等小官吏吧。”
要是真的在城門口鬧出事來,楊帆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作爲一個小官吏,絕對吃不了兜着走。楊帆眼神凌厲地道:“我再最後問一遍,有沒有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十五歲的樣子,個子不高,很瘦弱的一個,穿着青底帶紫邊的長裙。”
小吏吼道:“都給我說話,有沒有看到這樣的一個女子!”他扯着嗓門閉着眼喊道。由於嗓門拉得長,到最後一個音吊得太高,不住地咳嗽起來。
停歇了片刻,後邊弱弱地傳來一個聲音。
“小的。見……見過。”
聽到這個聲音,城門小吏送了一口氣,喊道:“快上前來!”
一個小個子竄上來,是個守城小兵。官吏見小兵扭扭捏捏地動作慢吞吞的。便一把提溜過來,道:“給爵爺說!在哪裡看到的,什麼時候看到的!”
“半……半個時辰前。小姑娘穿得挺亮眼的,所以多看了幾眼。”
“後來呢?”楊帆問道。
小兵有些膽怯地回答道:“後來……跟着他的那個男子走開了,她……她一個人出了城。”楊帆聽了之後。反問道:“男子?你看清楚是長什麼樣的一個男子嗎?”
小兵不敢看楊帆的眼睛,他哪裡看過那男子了。自己就光顧着看那個漂亮臉蛋了,便搖了搖頭。楊帆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丟給小兵,道:“幫我把這馬車弄回老鋪街,順便告訴利民當的福伯,讓他通知錦衣衛派人到城北郊外來找人!”
楊帆解下馬蹶子,騎上馬,立刻飛奔出城,心裡默唸道。半個時辰,應該走不遠,應該走不遠。他現在最擔心的是,爲什麼她身邊還有一個男子,這是他之前沒有收到的信息,他很可能是個路人甲,但也有可能是盯上了王絮兒,那纔是他擔心的。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那是對於許多人許多事而言的,對於個人而言。即使一萬個人裡邊,只有一個壞人,那麼只要遇到,也許就是厄運了。
小兵被楊帆突如其來的銀子擲昏了頭腦。剛摸着那銀子美滋滋地想着要怎麼花,一下就被旁邊的小吏奪走了,道:“想什麼呢!還不快牽匹馬來,將馬車給爵爺送回去。”
小兵撇了撇嘴,轉過身去。小吏急忙喊道:“別忘了把剛剛爵爺的話捎過去。”
……
……
楊帆的馬,在京師的郭郊馳騁着。每遇到一個人,都要問一遍。出了城之後,他更像是一個瘋子一般,騎着馬到處尋找着王絮兒的蹤跡。他像極了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在郊外喊着王絮兒的名字。半個時辰,憑王絮兒的速度,怎麼也出不了十里亭,但楊帆兜了很大的一圈子,依舊沒有發現王絮兒的蹤跡。他開始有些着急了。錯誤的方向,沒有銀錢盤纏,又不認識路,這樣一個小姑娘,她還能夠走多遠,會不會被歹人擼去了。他的馬,已經累得打鼾。已經追到十五里外了,楊帆圈子兜了不小,問了很多人,都沒有見到王絮兒的身影。
他有些氣餒了,連嗓子都快啞了。
“你到底在哪裡啊!”
“你個傻丫頭,你出來啊。”
“你個傻瓜,連方向都找不到,還要回家,你能走到哪裡去啊!”
楊帆瘋狂地嘶吼,在郊外,從來沒有這麼崩潰過的他,即使在灑滿熱血的戰場上,他都沒有這樣崩潰過。他的心很累,像是一個孩子失去了他最心愛的玩具一樣。
他的眼淚流乾了,嗓子嘶啞了。然後天暗了下來。馱着疲憊的身子,楊帆往城裡回去。現在的尋找,已經毫無任何意義了,也許回去,那個小屁孩,已經回到了老鋪街,坐在那院子中,像往常一樣,捧着老蘇留下的那本書,指着楊帆的眉,眼還有顴骨,一邊又一邊地胡亂說着。
有時候說今日不宜出門,那就是想讓楊帆陪着她呆在家,有時候說今日要吃桂花糕,然後楊帆準會抽空將五香齋最好的桂花糕買來,然後悄悄地放在石板上,忽然喊一聲,這是哪個饞貓要吃的桂花糕啊。那隻“小饞貓”就會匆匆跑出來,拿過桂花糕,做個鬼臉就跑。
萬家燈火,楊帆入了城。還有一個時辰,便要宵禁了。城門已經早早關了。楊帆留下話,若是有些傻姑娘要進城,趕緊放她進來,告訴她再不回來,就吃不上晚飯了。
守城小兵透着燭光,看到楊帆略微有些腫的眼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姑娘,能夠令堂堂淩河伯這麼在意,在意到爲她而泣,在意到爲她奔波數個時辰。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啊。
楊帆現在只想知道,王絮兒是不是無恙。然而,就在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老鋪街的時候,一封信,讓他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