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禮部給事中沒想到楊帆會來這麼一招。這句您哪位直接挑戰到了他的底線。在京城,何人不知道他汪噴子。彈劾過多少人,魏忠賢建生祠彈劾過,袁崇煥殺島帥彈劾過,就連當今聖上,他都進諫勸說過,可謂是戰績顯赫。而這仕途,卻是幾起幾落,就是得罪人太多。
“老夫禮部給事中汪瞿!”這個自報家門,差diǎn讓這個老公雞毛髮都豎立起來。楊帆看了一眼馬車,見孫承宗沒有出面解圍的意思,再看看馬車後邊的祖潤澤。見楊帆看過來,立馬轉移了視線,摳鼻屎掏耳朵,一副啊?我沒看見的樣子。
身後的汪瞿更加憤怒了,這楊帆如此無禮,竟然無視自己的存在,怒道:“老夫在和你說話!竟然如此無禮,目無尊長!”
楊帆道:“這位汪大人,麻煩您能不能也退一步,退一步海闊天空。您的唾沫已經飛到在下的衣袍上了。在下念您是尊長,刻意往後退了一步。咄咄逼人無妨,這身爲禮部官員,最起碼的禮儀都沒有,就不要來妄談其他的東西了。”
“你!”
身後噓聲不斷,這楊帆當初可以駁倒方溢儒,果然是伶牙俐齒。汪瞿還沒找茬,他倒是先給人家貼標籤了。
“我!……”汪瞿臉色漲得通紅,氣得鬍鬚皆顫,不知道說什麼好。袖袍憤然一甩。好在後邊同僚解圍。
“早就聽說楊帆精通算學,伶牙俐齒,是不是學算學的人,都愛這麼斤斤計較,說話唾沫飛濺,說明汪大人對你這種亂臣賊子恨之入骨,得而誅之。你卻倒打一耙,實在欺人太甚!”這個中年男子倒是學聰明瞭,乾脆變相地來了一個自報家門,“我吏部給事中房善起定當口誅筆伐!”
“敢問房大人有何高見?”
“汝私聚兵民,篡掌屯兵,嘯聚山林。還有何話可說?”
楊帆伸了伸脖子,道:“在場的諸位大人,還有何高見,一併說出來。在下洗耳恭聽。”除了一直站在最前邊,笑看楊帆的張至發,後邊二三十人一併發力,各顯神通,罵聲不斷。有各種各樣的版本,通敵叛國、私掌兵權這樣的就不說了,還有更甚者把何可綱的死,也算在自己頭上,說是他坑害忠良。
洋洋灑灑,足足小半個時辰。連楊帆前邊的那塊空地,都灑滿了唾沫星子。終於是平息下來,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講了。
“諸位大人,都講完了嗎?”楊帆笑着道。
“你還有何話可說?”他們就等着楊帆出來爭辯。套路都想好了,更有甚者,連楊帆要講什麼都猜測羅列在紙上,準備一一反駁。
“都講完了,那麼諸位大人可以走了。”楊帆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張至發終於開腔了,道:“你不解釋解釋,就這麼認罪了?”
“哈哈!解釋?在下奉旨進京,有必要向汝等噴子解釋什麼嗎?我楊帆在這裡耐性地聽完諸位高談闊論,便是給足了諸位的面子。至於認罪,呵呵,何罪之有?”楊帆牽過小黑,往城裡走去。
“站住,今日不說清楚,誰也別想走!”兵部給事中方有成直接攔在了楊帆的面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好像要說,若是要走,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楊帆看了眼這個四五十歲的糟老頭,笑道:“你便是方溢儒的老父親吧。沒事回家管管兒子,逛搖子,擲色子,欺負老婆子,這樣的斯文敗類,竟然出自一個書香門第,這是怎麼了?在下實在沒見過如此敗類。”
楊帆沒有看見,站在城門角落的方溢儒早已經恨得咬牙切齒。本身名聲就不好,自從那次仙居樓辯駁之後,更加是臭名昭著。縱使經綸滿肚,也是敗類一枚。
城門口早已經圍滿了人,都想看看當初那個鬧得滿城風雨的楊帆,如何抵得住這麼多言官的攻訐。但是他們想錯了,楊帆根本就沒有打算理會這些噴子。他緩緩從胸口拿出那道明晃晃的聖旨,周圍立馬安靜下來,紛紛跪伏,高呼萬歲。
“方大人麻煩挪挪地方,我的馬,不習慣踏在腐儒身上,那樣不踏實。”
人羣之中自然而然地分出一條道來,楊帆牽着馬,身後的馬車也跟了進去。忽然,楊帆回頭,手中還拿着聖旨,那些剛剛起身的人,又一次跪下來。
“那位房大人,您罵我沒關係,今後麻煩不要將算學也扯進來。您侮辱一個學術,這是對先人智慧結晶的不尊重,也是對於自己的不尊重!告辭了。”馬車進入城門,似乎宣告着,這個時代要變天了。
孫承宗從窗口探出頭來,看了眼一旁的楊帆,想不出用什麼來形容他。對於出生入死的弟兄,他寧可背罵名,也要以人換糧;對於算學,他有以之爲己任的傲然;對於平民,卻又不失一顆鐵肩擔道義之心。然而,有時候又有那種潑皮無賴的性情,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他放下簾子,馬車內的他想了很多。看了一眼還躺在包袱中的幾十個土豆,終於嚥了嚥唾沫。馬車之中傳來他認可的聲音。
“你,和元素確實不一樣。”
城內萬家燈火近黃昏,遠處祖大壽匆匆趕來,楊帆停住了腳步。看了眼正在熬煮着一鍋滷水的小販,呢喃道:“哪有什麼一樣的人。”牽着馬,帶着身後跟着的王絮兒,在馬車的掩飾下,往一邊的小巷中拐進去。
遠處的祖大壽,見到楊帆拐進了小巷,搖頭嘆息,不知說什麼好。當初若是自己心一橫,帶兵親自助陣,那這十三驛大捷,自己也沾上光了。現在再去和楊帆走近,保不準被旁人戲言幾句。人言可畏啊,他搖搖頭,往前迎去。
秋意正濃,蕭瑟的風吹得王絮兒臉色有些白。原本就身子骨有些弱,這舟車勞頓的,更顯疲憊。楊帆看了眼不說話的王絮兒,順手從黑馬兩邊的布袋中,抽出一件洗乾淨的外套,披在王絮兒的肩上,不經意道:“冷了就說,我又不是人販子。”
“那你能不能把賣身契還我?”王絮兒終於吞吞吐吐地問出了那句話。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畫的押,但如果不是真的,那玉姐也不可能拿着賣身契要挾她。
楊帆看了一眼這個小妮子,淡淡道:“不能。”便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