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之死着實在士人之中掀起不小的波浪。
就算是人證物證皆在,就算是孔融自己都伏法認罪,然而仍舊有一批人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他們的孔文舉竟是這般私德有虧、濫殺無辜之人。
還有一羣人藉着孔融之死暗諷曹操霸權,試圖在文人士子之中掀起另一波風浪。
但是鐵證如山,曹昂名聲又好,這股風浪只能是暗涌,而且是難以成勢。
如今曹昂可沒心情管他們,因爲甄宓快生了。
前些日子曹昂把腦袋輕輕貼在甄宓的肚子上時,都能感受到小傢伙在不安分的“踢”動。
曹昂最怕的就是甄宓在夏日生孩子,因爲一不小心就極易造成感染,甄宓本就嬌弱,無論是腹中的孩子還是甄宓,曹昂容不得半點意外,曹昂一慌,醫匠、穩婆都得動起來,府中上下如今都圍着甄宓打轉。
甄宓看着曹昂忙前忙後,心下感動的同時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夫君,偌大徐州,每日政務不斷,汝爲一州之主,如何在妾這小女子身邊打轉?”
曹昂忙哼哈應了,但是該守着還得守着。
甄宓掩口輕笑:“夫君,汝說妾身腹中......”
曹昂立馬打斷,“無論男女,皆是吾曹昂骨肉,無有不愛。”
甄宓笑道:“話雖如此,妾卻盼着是個男兒。”
曹昂輕撫摸着甄宓的頭,“安心便是,汝產期將近,莫要胡思亂想,好生將養身子。”
甄宓輕輕點頭,曹昂輕輕撫摸着甄宓的頭,不多時甄宓便已然睡下。
曹昂輕輕踮腳出去,喚來府中穩婆。
看着這數個徐州最知名、最好的穩婆,曹昂淡淡的道:“吾再叮囑最後一遍,夫人與孩兒安然,則爾等半生富貴享之不盡......”
衆穩婆皆歡喜無限,點頭應諾,知道曹昂眼神轉冷,衆人才省的曹昂未盡之語是何意,頓時脊背發汗。
“府中熱水不斷,酒精之用汝等亦會也,自此時起,汝等,好生休養,只待爲夫人接生。”
“諾。”
建安十一年九月初八申時末、酉時初,徐州忽風雨大作,長江之上亦驚濤拍岸,漁民傳有蛟龍弄潮,風波乍起。
徐州,州牧府。
曹昂不斷的在甄宓門前來回的踱步,衆位夫人們亦在門前等候,張仲景、華佗二人已然在前廳等候,若是有意外,還得靠他二人用畢生所學來救命。
甄宓的痛呼聲隱約的傳到曹昂耳中,使得曹昂更加焦躁,如今已是亥時,已然三個時辰六個小時了,雖然剛剛甄宓才覺得痛,說明剛剛邁進生孩子的步驟,但是曹昂覺得整顆心都被提起來了。
當爹了,當爹了,但是好緊張啊,如今的這個醫療條件,即便是曹昂弄到了最好的保障,也難免心憂。
呂綺玲跟曹昂最久,還是頭一次見曹昂這般模樣,“夫君莫急,妹妹如今正是緊要時刻,需沉得住氣。”
聽着風雨聲並雷聲,曹昂又有了擔憂:“綺玲,雷聲會不會驚擾到宓兒?”
呂綺玲安慰道:“夫君放心,屋中以厚錦塞了縫隙,各處聲音極小,不會驚擾妹妹。”
曹昂心下方安,卻坐不住屁股,還是來回的在門前走,心中煩躁。
熱水開始一盆一盆的往裡面端,因是風雨天,盆子上面甚至還罩上了厚厚的麻布來隔離風雨的溼氣。
剛過子時,曹昂便隱約的聽到嬰兒啼哭之聲,忙貼在門上聽,還沒聽仔細,一個穩婆面帶喜色的打開了房門,“賀州牧大人弄璋之喜!母子平安!”
曹昂大喜,弄璋之喜,甄宓這是生了個大胖兒子,“賞,厚賞!”
因是風雨天,曹昂恐衆人皆入將溼氣帶入房中,囑咐衆夫人且先回房去,來日再來探望甄宓,卻自入甄宓房中探看。
在外間屋等了片刻,將身上寒氣盡去,又脫了外衫,曹昂方敢入內室來看。
甄宓掙扎着欲起,曹昂忙邁着又快又輕的步子輕輕將甄宓按在榻上,掖好被子,“宓兒莫動。”
甄宓蒼白的臉平添一股病弱嬌美之色,臉上卻滿是喜色,“夫君,汝看看我們孩兒,是個男丁哩。”
曹昂撫平甄宓心緒,輕輕的抱起孩子,看了看檔下,嗯,本錢不小,不愧是我的種!又看了看這面貌,乾乾巴巴的小臉,一點兒都不紅潤,亂動的小手,也是一點都不老實。
曹昂輕輕的把孩子放下,叮囑甄宓好好修養身子,安撫着甄宓並孩子睡下,曹昂跑到後花園大吼三聲:“老子當爹了!”
然後整了整衣服至前廳,使人送張仲景、華佗二人且歸醫院,待來日再診脈一番。
二人共恭賀曹昂一番,曹昂手書一封使人送往許都報喜,同時昭告整個徐州。
許都。
曹操收到曹昂書信,仰天大笑,喚左右至,“吩咐下去,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吾曹操有了嫡孫,今日設宴款待丞相府上下屬官,與吾同喜!”
左右忙佈置下去,同時將曹昂有子,曹操有孫的消息傳遍許都。
一時之間,曹昂有子的消息竟傳遍中原,與曹昂相熟者如荀彧、荀攸、鍾繇等人皆使人送禮物往徐州來。
而丁夫人按捺不住抱孫子的心,不顧曹操,自帶着貼身侍女便要往徐州來,曹操止不住,只得派一千虎士護衛。
一時之間,曹昂兒子的出生竟牽動着無數人的心思。
過了數日,甄宓身子漸漸爽利了些,面色也越來越紅潤,曹昂使華佗與張仲景爲甄宓診脈,二人具言甄宓無礙,元氣十足。
至於小兒,那活潑的樣子,嘹亮的哭聲,踹曹昂的力道也是十足,自然是健康的很。
真當曹昂糾結給兒子起個甚麼名字的時候,丁夫人來了。
曹昂慌出城迎接,“母親怎地前來,何不提前知會兒子一聲,兒子也好前去迎着。”
丁夫人也不下馬車,“子修!莫要在此處閒言,快帶娘去抱孫子!”
“哎!”
丁夫人抱孩子的手法可以說是最標準的了,曹昂看着在丁夫人懷裡不哭不鬧還咯咯笑的屁孩,不由得有些氣,汝老子抱汝的時候汝可是用力踹的!
長大了有汝小子好看!
“子修,可爲孩兒取名?”
曹昂笑道:“卻是還未,正待發書一封往許都請父親與母親定奪。”
丁夫人逗弄這孩子,“問吾二人作甚?此事由汝與宓兒二人共決,宓兒可是吾家大功臣!”
甄宓躺在榻上微笑的看着婆婆摟着自己孩兒開心的樣子,整個人都籠罩着母性的光輝,聽到丁夫人話,“全由母親做主便是。”
曹昂略一沉吟,給兒子起名這感覺還是很爽的,就不讓給曹操了,反正他都起了好幾個了。
“母親。‘澤’字如何?”
丁夫人看了曹昂一眼,“汝之孩兒,汝自決也,富與榮華,汝自與也。”
曹昂看向甄宓,表示詢問甄宓的意見,甄宓笑道:“夫君文才勝天下衆人多矣,妾不疑也。”
曹昂笑道,“既如此,吾兒名便喚作曹澤,乳名,母親取一個可好?”
丁夫人笑着搖頭,“孫兒,汝有名了,曹澤,乳名讓汝母親爲汝取可好?”
“啊咿呀~”
丁夫人咯咯笑,“宓兒,乳名便由汝這個爲孃的來取。”
甄宓也不推辭,“便喚作稚兒如何?”
丁夫人笑道:“爲父的渴求自家孩兒心懷天地,爲孃的渴求自家孩兒心懷童稚,甚好,甚好!”
小孩兒不耐抱,而且渴睡,被丁夫人抱這一會兒已經有些睏倦,連着打了幾個哈欠。
丁夫人心疼孫子,忙將孩子放在甄宓旁邊,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母親可在這久住看顧澤兒。”
丁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只這一個孫子,吾如何捨得遠離?”
丁夫人拉着曹昂出門,讓甄宓好生安歇。
衆夫人皆來見過丁夫人,丁夫人勉勵一番,言說要好生努力,多生孩兒,說的衆人皆憋着一股生孩子的氣,那眼神恨不得將曹昂吞了一般。
丁夫人來了,曹昂就把心思多放在府外之事。
第一個兒子,相熟的自然送了許多禮物前來慶賀,自家人也送了不少。
曹操送了一塊美玉,曹植送了一塊寶石,丁夫人給了一個金子打製的長命鎖。
其餘徐州官吏,許都相熟的幾位謀士,都送上了適合小兒初生的禮物。
曹昂看的都有些眼熱,他這些年收的東西,還沒這小子剛來這世上沒幾日就收了恁多!
開宴數日,大宴賓客,衆皆盡興而歸。
曹昂漸漸的把心思從放到政務上,該鎮壓的輿論鎮壓了一番,曹昂又讓楊修寫了數篇檄文,徹底將禰衡的名聲搞臭了,禰衡不得已出了徐州,不過是個文人,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曹昂不想把自己搞臭了,也就沒派人殺了禰衡。
卻說曹操也心癢難耐,沒借口不太好輕離許都,荀彧看出曹操心思,不由得笑道:“青州民力凋敝,近日尚未恢復,主公可往去安民衆以撫民心。”
這都是藉口,但是有了就夠了。
曹操風風火火的點齊備五千親衛,令荀彧、曹洪鎮守許都,往青州去。
曹昂聞曹操往青州去,那還不知道曹操究竟是何等心思,不由得苦笑,這小子的面子還真大啊!
曹操先往青州去,先安撫了一番青州民衆,同時言說來日鍾繇便歸青州,同時說與民衆,朝中奸臣甚多,以至於令孔融這等德不配才之人出任青州令青州百姓受苦,他曹操身爲丞相應負擔主要責任,然而項上頭顱如今尚且有用,且割發代首以替代罪過。
青州民衆皆被曹操所爲感動了,皆大喊“丞相聖人也!”
曹操安撫完青州民衆,快馬往徐州來。
如今孩子倒是可以裹嚴實了往屋外面抱,丁夫人抱着曹澤,每當曹操想伸手,丁夫人就轉過身子去不讓曹操抱。
曹操急得不行,“夫人,夫人,快讓吾抱一抱孫兒,快,快。”
丁夫人瞥了曹操一眼,手把手的教曹操怎麼抱孩子,曹操急不可耐,“夫人,夫人,吾會,原來吾不抱過子修?”
丁夫人呸了一聲:“如今都多少年了,子修都爲人父了,汝還記得甚?”
手把手的教了,該不放心的輕輕扶着,這纔將孩子交到曹操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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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好似抱着一塊稀世珍寶一般,不敢亂動,僵直着身子抱着曹澤,也不會如丁夫人一般哄孩子。
曹昂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兒子先是衝着自家老子咯咯笑了一通,剛把自家老子逗笑,就蹬腿狠狠的踹自家老子。
而自家老子曹操還在那裡哈哈大笑,不斷的誇讚:“好孫兒,好力道!”
良久之後纔不舍的將曹澤遞給丁夫人看顧,“澤,好名,好名,心存廣大,寓意遠勝吾父子二人之名也。”
丁夫人翻了個白眼,帶着曹澤往後宅去,不理會這父子二人。
曹操拉着曹昂入前廳,“子修,吾聞說汝欲攻倭國?”
曹昂點頭,“如今正是休息民力之時,然四處皆需人力,開礦,修路,建城等等,若無足夠的人力,此些事終不能爲。”
曹操皺眉道:“這才殺了孔融,便遠渡重洋滅族徵奴,於汝名上不善。”
曹昂笑道:“父親可放心也,孩兒自然使人探得,倭人不辨倫理,更勝於野獸,最愛亂交,此等禽獸不如之族,便是儒家也不會看顧。”
曹操眉頭方纔展開,“如此便好。”
二人又討些政務,曹操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吾這便歸許都,汝可要小心看顧吾孫兒,若是吾孫兒少了一根汗毛,唯汝是問!”
曹昂不由得苦笑:“父親,那是吾親子,如何會輕怠?”
曹昂送走了曹操,歸至州府,使人去喚凌操、高順。
如今夏日將過,是時候籌備一番,如何攻破倭島,抓捕倭人!
曹昂輕笑,畢竟吾兒新生,衆人皆送了禮物,他這個做老子的,怎麼好意思不送上禮物。
難道等着那小子長大了清點東西的時候衝着他老子問:“父親,孩兒出生之時,您送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