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瀰漫,碎石破空的聲音摻雜在無數的哀嚎聲中,袁紹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一頭撲倒在地上,擡頭正要喝罵,卻驚駭的發現他身後那杆代表着袁紹的帥旗,足有常人大腿粗細的旗杆,此刻彷彿被什麼東西給扯斷了一般從中斷開,狠狠地砸下來,兩名躲避不及的親衛直接被那落下來的旗杆砸的從城樓上掉下來。
冷汗,瞬間遍佈額頭,袁紹心中慶幸不已,若非剛纔有人在危急關頭推了自己一把,恐怕此刻那旗杆就是自己的下場。
瀰漫的煙塵之中,袁紹低頭看向城牆,一看之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鄴城的城牆已經算得上堅固了,但在這一輪巨箭的摧殘下,此刻看起來,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殘垣斷壁一般。
城牆上,到處都是哀嚎聲,被碎石砸中的將士不是頭破血流,就是傷筋動骨,運氣不好的,甚至胳膊腿都被砸斷,但相比起那些被巨箭直接射中的人來說,這些人都算幸運的了。
一名將士直接被那長矛般的巨箭給洞穿了身體,連人帶箭一起被帶的飛起,狠狠地釘在了城樓的牆壁上面,上半身詭異的折下來,脊柱被直接給撞斷了,人卻還沒有死,趴在那長矛般的槍桿上,雙手本能的抽搐着,似乎想要將巨箭給拔出來。
袁紹以及麾下一衆文武面色蒼白的看着下方,重新開始上箭的怪弩,一個個眼中盡是驚恐之意……這仗還怎麼打?不說兵力,單是裝備上,己方跟人家就是兩個層面,雙方的差距,已經不是人數可彌補的了,更可悲的是,就算人數上,他們也是處於劣勢。
此刻,袁紹等人唯一的希望就是這怪弩就跟之前那投石車一般,使用過一次就自行毀滅。
只是這一次,註定要讓袁紹失望了,朝廷自從開始利用滑輪來增加弩具的威力之後,雖然在小型弩上還未曾有所突破,但在這種巨型弩上面,已經研究了好幾年,如今這新式的破城弩可是經過試驗檢驗的,不但威力強大,而且更耐用。
整整三個時辰的時間,袁軍將士包括袁紹等一衆文武在內,甚至都不敢擡頭,就算將領都是貓着腰在女牆後面,用盾牌擋住自己,雖然這盾牌無法抵禦那恐怖的巨箭,但只要不是砸下來太大的石頭,還是能擋住的,饒是如此,傷亡也在不斷加劇,整個難免的城牆,在這一輪又一輪的巨箭轟擊下,都在瑟瑟發抖,這個時候,哪還有什麼士氣可言。
嘭嘭嘭~
那一聲聲巨箭撞擊城牆的聲音,彷彿不是擊打在城牆上,而是打在他們的心裡一般,哪怕頻率並不高,仍舊讓守城將士面色如土。
“主……主公……我們還是下城去吧。”郭圖乾澀的嚥了口唾沫,城牆太危險了,包括袁紹在內,一羣文武豪沒形象的趴在城牆上面。
走?
袁紹聞言搖了搖頭,他倒是想走,但他這一走,恐怕立刻就是全線崩潰,誰還願意繼續在這裡等死?
整整三個時辰,一直從正午打到日落西山的時候,漢軍才停止了射擊,並沒有攻城,而是緩緩地退兵,漢軍後陣,已經建好了營地,大批漢軍有條不紊的從各個轅門進入大營,絲毫沒有在意袁軍的反應。
一直到那破城弩被人拉走,袁軍上下才算鬆了口氣。
“主公,他們這是……”一名武將不解的看着緩緩退走的漢軍,明明形勢大好,爲何不趁機攻破城池?
袁紹也不解,目光看向身邊的一衆謀士,審配、郭圖、逢紀、辛評、辛毗,如今留在鄴城的一衆謀士面色都不太好,他們大概能夠猜到漢軍的意圖,郭圖苦澀的搖了搖頭道:“圍魏救趙。”
或者也可以說成是圍點打援,逼得冀州分佈在四周的軍隊不得不回援鄴城,如此一來,黃忠、關羽以及幽州的呂布就能從容的攻城略地,將整個河/北蠶食,而且不會對民生造成太大的損耗,唯一的損耗,恐怕就是鄴城了。
更可怕的是,就算知道是這樣,袁紹等人都沒有辦法阻止,畢竟朝廷的騎兵已經切斷了鄴城與外界的聯絡,牽召在得知鄴城被圍之後,能怎麼選?只能回軍救援,哪怕明知是計,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但牽召所部,幾乎是冀州如今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精銳部隊了,但這支部隊,能夠是朝廷的對手?在朝廷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牽召的回援,對鄴城的困境能夠有所幫助?
哪怕是袁紹,此刻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朝廷大軍雖然暫時退了,但整個鄴城上空,卻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絕望氣息,袁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只覺大腦一片渾噩。
迴天無力!
仗打到這個地步,袁紹心中,除了絕望還是絕望,他想不出任何自己有可能翻盤的可能。
如果說三年前,他還有信心跟劉協一爭長短,那現在,面對朝廷那恐怖的巨弩,袁紹心中的所有鬥志,都在破城弩長達三個時辰的肆虐中,徹底被打散了。
除了一開始之外,破城弩對守城軍隊造成的傷害其實不算高,但來自精神上的打擊,卻足以將這支士氣本就不是很高的軍隊的反抗意志給徹底打散。
投降?
袁紹目光怔怔的看着外面的花園,臉上閃過一抹猙獰,四個兒子,死了三個,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但要說這事跟劉協沒有關係,打死他都不相信,就算讓他投降曹操,也絕不會向劉協低頭,絕不!
一絲吵雜之聲自遠處響起,袁紹微微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走到門外,卻見遠處隱隱有火光。
“出了何事?”袁紹看向一旁的親衛道。
幾名親衛面面相覷,他們一直在這裡守着,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一名親衛機靈的向外跑去,不一會兒,臉上帶着慌急的神色回來。
“究竟發生了何事?”袁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沉聲喝道。
“主……主公,有暴民想要偷襲城門,迎接朝廷軍隊入城,被守城將士鎮壓住,如今正在僵持。”親衛慌急道。
“慌什麼!?”袁紹聞言,心中更是無明業火直冒:“打不過朝廷軍隊,難不成孤的將士連一羣暴民都鎮壓不住。”
“可……可是正有不少暴民朝着這邊殺過來,附近可沒有多少軍隊!”親衛苦澀道。
袁紹胸口狠狠地起伏了幾次,面色變得十分難看,厲聲喝道:“豈有此理,來人,取我劍來,某倒要看看,誰人如此大膽!”
袁府之中,光是親衛便有五百人,加上家將、家丁僕役的話,加起來也有千把人,那些家丁僕役不算,單是那五百親衛,可都是身經百戰之士,一羣暴民,袁紹會怕?
袁紹帶着人手,氣勢洶洶的衝出了府門。
“這……”當看到遠處的幾條街道上,烏央烏央一般涌過來的百姓時,袁紹大腦有些發懵,不可思議的看向身邊的親衛。
“都……都……都反了!”親衛瑟縮道。
“都反了?”袁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之前商販之事,讓袁紹民心大跌,但此前袁紹對冀州的治理也不能算差,如何會讓這些百姓盡數造反?
都造反不太可能,不過鄴城之中,此刻確實是聚攏了大批的暴民,這些人有的是那些此前被問斬的商販家屬,但更多的,卻是被鼓動起來的。
如今朝廷大軍兵臨城下,尤其是白天那毀天滅地一般的破城弩,令袁軍將士連反擊都做不到,士氣大跌的同時,隨着消息流入城中,不少本就仇恨袁紹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呼朋喚友,聚衆衝擊軍營或是一些大戶之家,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朝廷埋伏在鄴城之中的暗衛推波助瀾。
雖然一時間沒想明白其中的關鍵,但這些人,袁紹可沒準備慣着。
“放箭!”看着洶涌而來的暴民,袁紹卻沒怎麼放在心上,就如同當年的黃巾軍一般,看着人多,但實際上,根本不堪一擊,一輪箭雨,便能讓他們士氣全無。
“咻咻咻~”
沒有任何猶豫,一支支利箭破空而出,落在人羣中,沒有絲毫防護的暴民瞬間被射倒一大片。
一下子幾十個人的傷亡雖然不多,但卻着實將這些暴民嚇了一跳,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一瞬間煙消雲散。
袁紹揮了揮手,一名家將飛奔而出,厲聲喝道:“放下武器,立刻散去,主公可既往不咎,否則……格殺勿論!”
“殺!殺!殺!”
配合着家將的聲音,袁紹身邊的五百親衛手持刀槍,齊齊踏前三步,每一步,都會發出一聲厲喝,一股鐵血蕭殺之氣瀰漫開來,讓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暴民面色發白,不少人丟掉手中的兵器,撒丫子就跑,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跟軍隊抗衡,之前有人鼓譟,再加上人多勢衆,還敢動手,此刻被袁紹親衛這麼一嚇,頓時膽氣盡喪,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覷,茫然無措。
“殺!”袁紹冷哼一聲,揮手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