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大道,一彪軍馬緩緩而行,爲首一人面容俊俏威武甲冑在身,配上胯下神駿白馬,人見之時,任誰心中也會大讚,好一個俊傑儒將。?
袁紹面沉似水,心中卻還是頗爲喜悅,前番袁術領軍南下,匯合孫堅平定荊揚,得家族長者所舉,當上了汝南太守,那鼻孔朝天般的得意模樣,只看得袁紹越發厭惡。?
袁紹本是庶出,袁術與他雖是同宗兄弟,仗着自己嫡出身份,卻向來瞧他不起,在袁氏這樣一個大家族中,爲了家族輝煌的延續,沒有能力的人遲早會被家族所遺棄,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混吃老死過去,而袁紹卻是絕對無法容忍這樣一個平庸的人生。?
漢末時候,家族門閥觀念雖不比後來朝代,但也略顯端倪,袁紹雖爲長子,但母親卻是沒有什麼身份,他若不想平淡度過一聲,要想實現自己的野心,那最好的途徑便是取得家族長輩的支持,而要得到家族的認可,那便要頂着庶出的名頭展現出遠超嫡系兄弟的才能!二十多年奮鬥,二十多年的經營,袁紹從家族中一個身份低下,一個沒有半點家底的庶出子弟一躍成爲當紅的俊傑,面對這樣一個豪門家族的壓力,內中心酸多少人知道??
袁紹搖了搖頭,右手鬆開馬繮,不知不覺間,已經摸到了腰間,那柄華貴的寶劍。?
自古寶劍配英雄,現在的袁紹當得這個稱謂!?
年二十爲濮陽令,母喪辭官。守孝六年。鋒芒暗藏,隱結天下豪傑名士,多少次。袁術那譏誚的嘴臉都讓他動怒,他卻還是忍了下來,他知道樹大招風,木秀於林地道理。而,現在黃巾四起,天下大亂。皇權受到了極大地挑戰,趁着這亂世紛飛,正是他袁紹重新出現在所有人視線當中的時候了!?
張角爲禍,天下大赦黨人,六年時間,袁紹爲了結交這些清流花費了多少心力,也凝聚了多少實力……從這些名士重新出現在政治舞臺的時候,他袁紹身後便已經用了足夠龐大地能量!從他的父親。叔父那驚訝的眼光中便可知道,如今他袁紹已然擁有爭奪袁氏大族繼承權的資本,而在當大將軍何進將他那柄隨身佩劍當中相贈的時候,袁紹成爲未來袁氏家族的掌權人。已經是板上地事實!至少,看袁術那鐵青的臉。袁紹心中越發解氣……?
“鏘……”利鋒出鞘,一抹寒光,鋒芒雖藏而隱沒,但真正的寶劍,卻只需出鞘的那一剎那,便可奪人眼球,取人性命!?
“藏鋒太久……終於到飲血的時候了!聽說孟德隨左右中郎將平定商丘樑國,長社一戰,風頭卻是不小啊!呵呵……這亂世烽火,文勳武功,又怎麼能給你獨享?”袁紹抹了抹劍鋒,不由得微微一笑,自語道。?
“主公!再過十里,便是陳留城了!我等是不是該放緩速度,等衆縣主官來迎?”還在袁紹自斟的時候,左右心腹之人一策馬來到他的身邊,小聲出詢道。?
“不必!我現爲一郡之長,何忍勞師動衆?傳令下去,加快行軍!”袁紹重新將寶劍插入劍鞘,別在腰間,雙手擒過繮繩,輕踢馬腹,陡然向前而走。?
衆人見袁紹陡然提速,也不得不硬着頭皮跟了上去。?
三千人馬,其中一千人皆是袁氏私兵,衣甲鮮明,武器鋒銳,人人皆肅容有度,可堪精銳一詞。以此觀之,袁氏家族的潛在力量,實在不小。?
一軍急走,行不過半柱香地時間,遠遠處,已然可以看見陳留寬闊高大的城池,袁紹本來沉靜的臉也終於開始興奮,一揚馬鞭,對身側一名緊隨武官豪氣干雲道,“陳留!這裡該是我袁紹另一個起點!”?
而遠遠處,卻也有一支隊伍緩緩而來,等看清楚袁紹大軍身影時,顯然有不少騷動。袁紹騎着高頭駿馬,衣飾打扮,形容儀度不凡,那支隊伍又怎麼會沒注意到他??
當即,在袁紹眼中,那羣人一窩蜂急跑而來,卻正是陳留一郡各縣主官,看他們氣喘吁吁,卻爭先恐後的模樣,袁紹心裡頗爲得意,這就是權勢,這就是地位!?
當然,他還需隱藏,所謂成大事者喜怒不形於色,善於僞裝,是必不可少地基本,袁紹臉色一副受寵若驚,當即跳下馬來,高聲抱拳道,“紹何德何能,勞衆?
辛苦!”?
歷史上的袁紹本就是善於收買人心,至少,在他還未掌握河北之地地時候是善於結納別人的,否則一個庶出子弟,如何能得那麼多的賢才輔佐,又如何能將袁術擠下繼承人的寶座??
陳留衆官看他慷慨激昂的模樣,人人感激不已,當下,陳留治中快步上前,慌忙回禮道,“唉!何須如此,大人得天子授命,下官不曾遠到而迎,實在有失禮數,還請大人勿怪!下官已在陳留擺好酒宴,爲大人接風洗塵……”?
“大人乃袁氏名門之後,如今身負皇命,怎能折禮與我等,真是折殺我等了!”陳留治中身後又轉出一人,高聲對袁紹道。?
袁紹看了一眼,此人頗覺眼熟,想了想,這才認出他來。這人正是李永叔父,若論起年歲來,甚至比他父親還要年長几歲,但卻反拜袁逢爲師,不過爲了求一些功名進身,事實上,古人雖有達者爲先之說,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何況,如此赤裸裸的攀結沒有絲毫高尚情操,至少,在袁紹眼中便覺頗爲不恥。?
—?
袁紹微微頷首,當即拱了拱手對衆人道,“有勞各位大人了!”?
末了,又對那陳留從事拱手道,“紹來陳留之時,還曾得家父提點,若有事不決,當要向李大人賜教,還請不吝相助呀!”?
那李永叔父臉色微喜,連連道,“不敢,不敢!”?
袁紹這才注意到他雙眼微紅,氣色衰竭,滿臉掩蓋不住的疲憊和傷感,不由的出聲道,“紹觀李大人,似有不愉之事?”?
李永叔父聽袁紹出聲,顯然又觸及自己心口之傷,一想起,昨日那細作回報,心裡當即大痛,不禁悲聲道,“下官膝下無子,本有兄長遺下一孤兒,自小收養,奈何,前日被己吾刁民所害,英年早逝,可恨,我李家就這一條血脈,下官如今……如今……”?
一時間,說話哽咽起來,袁紹聽了,面色一寒,喝道,“何處刁民如此不尊王法!己吾縣令何在!速速與我將那兇徒抓捕歸案!”?
喝令半晌,卻無人應聲,袁紹臉色越發鐵青,那陳留從事要的便是這個效果,這才低聲道,“前日有北上平叛之軍,駐於陳留,下官得人回報,兇徒隱於軍中,那主將自稱虎賁校尉楊奉將軍麾下,竟然公然包庇兇犯,更將己吾縣令囚困,我等不過一郡小吏,又如何敢差人去捉拿……”?
說完,眼角瞥了一眼袁紹臉色,只見他微微一愣,摸了摸下顎短鬚,半晌道,“虎賁校尉楊奉?可是弘農楊氏之人?”?
“正是!那彪兵馬乃是楊奉將軍部曲,我等又如何敢衝撞與他……可憐我侄兒屍骨未寒,那兇徒卻依舊逍遙法外……還請大人爲下官做主!”李永叔父抹了抹眼角,悲聲道。?
袁紹面沉如水,暗自躊躇半晌,忽而低聲對衆人淡然道,“如今我大軍晝夜急趕,還是讓我三千兒郎早些入城修養爲妥吧!”?
衆人微微一愣,見袁紹轉移話題,面面相覷,那陳留治中打了一個眼色與李永叔父,慌忙出列道,“大人所言正是,一路風塵僕僕,還該好生修養纔是!”?
袁紹點了點頭,又淡然道,“此事事關重大,我等且回城再議!”?
李永叔父不禁有些頹然,低聲回道,“是!”?
袁紹將馬繮遞給心腹親兵,與陳留衆官徐徐向城門而走,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陳留治中,從事,司馬等一手高官與他半肩而走,一邊介紹陳留如今情況,一邊開始恭維起來。?
袁紹只在連連點頭,心思卻放到了李永叔父所說案情之上,“弘農楊氏……莫非也想插手陳留全力?不對……”?
驀然間,袁紹又出口詢左右衆吏道,“可知那盤踞己吾有多少人馬?帶軍主將又是何人?”?
衆人一時間又被袁紹的跳躍性思維給弄得暈頭轉向,還是那陳留治中慌忙開口道,“盤踞己吾之軍,有五百之衆,帶軍喚作徐晃,不過聽人回報,似乎主事者另有一人,喚作衛寧,乃河東衛家子弟……”?
此言一出,袁紹臉色當即大變,不禁失聲道,“什麼?河東衛寧,衛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