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衛家,嫡系便是衛寧這一支,他的祖父衛瑤,曾任尉,北驅羌叛亂,在歷史上也是有過記載的。
但歷史上,有些源遠流長,不見衰落的家族,無論皇室還是貴冑,旁系子弟也是多不勝數。甚至京都洛陽,某個乞丐的身上,也有可能流淌着皇室稀薄的血液,正是如此,作爲漢末三巨頭之一的劉備,纔敢放聲大膽的吼叫自己是中山靖王,漢孝景帝閣下玄孫出來。畢竟後代太多,難以考證。
所以,河東衛家便有一支系,是衛瑤之弟這一脈。整個河東衛家,實際上並不僅僅是衛寧家族這一支,還包括了其餘旁門子弟,這才形成了整個衛門獨霸一方局面。
但衛寧這一脈如今隱隱卻有些勢弱,不爲別的,單單就是因爲衛寧是嫡系唯一的獨子,更因爲,衛寧那個自幼多病的身體,既是早夭之像,人丁單薄,必然招致旁門的覬覦。
衛寧在少時,便拜蔡爲師,甚至是後來的幼年定親,實際上,這其中關鍵,並不單單是爲了兄弟情義,卻正是他父親爲他選好的後路,也是爲了給自己這一脈增添未來一股強大的籌碼。
近些年來,衛寧他堂叔一脈出了個少年俊傑,在河東之地,也是頗負聲名,衛凱,衛伯儒。隱隱然,衛父也嗅到了那股強大的挑戰意味,一個家族,未來勢必要有一個能力出衆的掌權者。而若是以前,衛寧那股模樣是遠遠不夠與之相比地。
衛寧自然是知道自己還有個堂哥的。而且,在蔡取這個表字的時候,也已經將這種情況算到了裡面。至於衛凱,衛寧在明白自己身份的同時,對這個名字也毫不陌生。
天下三分,歸一統。
整個晉朝,是中國幾千年來,士族發展最爲迅猛的時代。而在晉朝。站在最頂端的世家大族。卻正是衛字一姓!
而這個相當於漢朝袁楊那般權勢滔天的家族。真正的起始者,正是他那個現在名聲略顯地堂兄,衛凱。
如果沒有衛寧地重生,歷史依舊會按照既定地軌跡行走。衛仲道依舊在成婚一年,淒涼早死,衛父一脈自然也該因爲衛寧的死去,而絕掉這一脈的子嗣。
自然。衛凱那一脈也成功的取代的了直系的地位,成爲河東衛家真正的掌權者。從而創建出天下最爲顯赫地家族,而這一脈的後人,無一例外都是當世俊傑,晉朝有語,王家三子,不如衛家一兒,就是這樣一個人才輩出的家族。站在了整個金字塔的頂端。
但如今。歷史已經改變,從衛寧無奈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已經註定了他一輩子不得安寧。
比才學,誰人不知衛寧是天下最有盛名的大儒之一。蔡的得意門生?蔡門下高足,豈無真才實學?甚至,蔡還無不得意的四處宣揚,更是幾乎讓天下士族都盡知衛寧地姓名。
比盛名,在區區河東之地,略顯名頭地衛凱,又豈能與幾乎讓大漢所有豪門都垂涎三尺的衛寧相比。南方戰局,何人不知道,那幾乎都是衛寧一人手筆?即便是皇室,如今也正在考慮,給這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如何封賞。
比交際,整個大漢最爲顯赫地兩個世家,都迫不及待的向他拋出橄欖枝來,一個希望將他牢牢的看住,綁上自己的戰車。一個萬般懇切,希望將他這塊牆角磚給抽走。
更何況,最讓人困擾的,衛寧的身體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那無時無刻,威脅到他生命的病根已經得到醫聖的妙手回春,別提,隨行而來的,還有未來東漢三神醫之一的董奉老爹。
這一切的一切,幾乎變化的太快,讓衛父憂心忡忡的思慮,一件又一件的解開,心頭的大石,劈里啪啦的全部滾落懸崖,找不到絲毫蹤影。
與蔡訂下的親事,本來是爲了將來自己化歸塵土,而爲衛寧鋪開的退路。但如今,衛寧這南方一行,幾乎已經奠定了他未來河東掌權者的身份事實。
此刻的蔡|.子,那這卻實在讓衛父也有些無法忍耐。
古人對子嗣的觀念是異常重視的,大漢朝,男子,未及冠便取妻生子的多不勝數,甚至有十三,四歲便當爹的。
當初的斬釘截鐵,現在也讓衛父頗爲猶豫。
而衛寧這數月來展現出來的聲頭,自然也引起了許多家族的注意,例如這個河內治中,柳勝。
“呵呵,想必,賢侄也已經見過我那女兒了吧?”見衛寧瞠目結舌,柳勝微微一笑,輕輕舉起茶盞抿了口,看着衛寧若有若無的淡然道,“卻不知道賢侄意下如何?”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本不該衛寧說話,但見衛父猶豫躊躇的模樣,柳勝還是將目標轉移到了衛寧身上。他當然知道衛寧在衛父心中的地位,只要他想,那這件事幾乎就已經十拿九穩。
同樣,他對自己的女兒容貌那是放下一百個信心,不敢談禍國殃民,至少也是傾城之色。像衛寧這樣一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又怎麼會不貪戀美色呢?
衛寧看那雙殷切的眼睛,心裡卻越發清醒,心裡微微一嘆,自然也想通了那點利害,“看這分模樣,該是因爲我和楊奉之間的關係。南方一戰,楊奉的地位水漲船高,自然在整個楊氏之中,也有不少的地位,而楊奉似乎對我頗爲重視,這些人也應該從某些地方得到消息。楊家在大漢權柄滔天,四世三公,自然也有無數人搶破頭要與他們搭上關係,尤其……這河內已經有一個依附袁氏的王家,若還想站穩腳跟。勢必需要找一個
勢地後臺。楊氏自然是不二之選……”
“自古包辦婚姻,幾乎就是利益的體現。原來我以爲,衛家與蔡家的聯姻也真是因爲兩家相厚,現在想來,不過也是父親趁蔡落難,而趁機爲我謀上退路……唉……紅顏薄命,尤其侯門四海,到底有多少佳人。惆悵垂淚……”衛寧有些不願意再看柳勝的眼睛。心裡微微一嘆。不由得又想起那個我見尤憐的少女,“如此佳人,卻也終究是豪門利益犧牲品罷了。不過,我該算是利益的得主?又該算是利益的犧牲者呢?”
“侄兒才從南方迴歸,實在有些睏乏,倒不如,明日。賢侄與父親登門拜訪伯父家門,再過計較?”衛寧動了動因爲跪坐而有些酥麻的雙腿,只能埋頭一稽,低聲道。
衛寧頭埋得很低,柳勝自然沒看到他臉上那股淡薄和惋惜地神色,見衛寧顧左右而言他,心裡微微一喜,只道。少年年紀太小。皮薄而不好意思說話。
哈哈一笑,柳勝當即張開雙臂將衛寧扶正,這纔對衛父拱了拱手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這般大事,正該讓寧兒斟酌一番,老實說,小弟嫁女,心裡也多爲傷感啊……”
送走柳勝,衛父又與衛寧一陣寒暄,無論大小,幾乎一概問全,倒讓衛寧一陣好答。
“母親……在河東還好嗎?”半晌,衛寧有些呆呆地問道。
“好,好……就是你出外幾經波折,讓你母親日日掛念,整日裡都催促我多派人手早日將你接回安邑呢。”衛寧慈愛地看了衛寧一眼,微微苦笑道,“只是我覺得,幼鳥若要成長,他日必定要脫離父母的羽翼。這……卻是一個契機,所以,我便強行壓下了這件事情。倒是你母親三番五次找我苦惱,這可是……”
“我兒啊!這幾個月來,你任何一個消息,衛三都有回報與我,你的才幹確實讓衛父老懷安慰,不知不覺,十七年過去,我的兒子如今也已經成了一個獨擋一面的人物。哈哈……他日,我衛家一門,便全靠你來振興了!”衛父笑了笑,微微舉盞便對衛寧開口道,半晌卻忽然肅色道,“但你陳留一事,所行卻是萬分糊塗!”
衛寧心裡一跳,有些不解的看了衛父一眼,但聽他道,“袁氏何人?雖然不願,但卻不得不承認,袁氏四世三公,與弘農楊氏齊名天下,衛家相比,甚遠。你如此拂他顏面,若是常人,豈會容你,你可知,你本該早死陳留了!”
衛寧剛與張口,便聽衛父一把打斷他的話,“你是想說有蔡,衛兩家在暗處助你,才使你得以逃出昇天?呵……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因爲那點虛名而動上實處!河東衛家與陳留衛家本系同根不錯,與蔡氏聯姻也是不錯,但這並不足以使他們助你共御袁紹!區區一點情誼,如何能比得過刀鋒染血?比得過得罪一個最大世家地嫌隙?”
衛寧有些不知所措,心裡雖然嘀咕,但還是隻等衛父說完,“若非,沒有爲父親去陳留……那蔡衛兩家又如何會拼着與袁氏作對而來助你啊!”
心裡一驚,衛寧眼眶睜大,死死的看這衛父……
利益,利益,這個世界上,總歸還是利益站了主流,尤其對於這些流傳百年的家族來說,利益二字尤其重要。
家族的延續,權柄的增大,名聲的鵲起,歸結到一起,都可以算作利益。
衛寧忽然懂了,便連自己那樁人人豔羨的親事,也總歸在利益裡面……
雖然不知道自己父親到底花了什麼代價讓蔡衛兩家傾囊相助,但心裡終究有些苦澀,“孩兒受教了……”
“我兒……整個大漢實際上都是追逐利益的較量,皇上對於臣子,士族對於土豪,官宦對於百姓,都是如此!你以爲爲父,爲何三番五次與那薰卓作對?你寫地信我卻是看了,這些你以爲爲父不明。我衛家代表地是士族,自然不能讓那些土豪跳上臺前,這是一場角逐,自然也是對權柄利益的爭奪……”爲父看了衛寧發苦的臉,不由得微微一嘆,“有些事情,你該明白。有些東西,你該懂得取捨,即便是一個家族,也有內部紛爭,若不能分辨事理,憑感情用事,何來我衛家數百年地延續?”
衛寧忽然覺得,原來自己一直以爲沒什麼能力的父親,卻遠比他還要明晰。是了,若沒有足夠的魄力,又如何能夠坐穩衛家家主數十年的位置?
“將來,等我老去,這衛家家主的位置遲早還需更替在你手上。我這一脈,一直人丁稀薄……而你這身子,在前,確實不堪。爲父也想讓你避開這些爭端……但你出外遊學這月來,已經再也無法迴歸爲父爲你準備的清淡人生,現在也該是你抗起自己的責任,但如同你這般全憑心性而爲,卻實在讓爲父擔憂不已。”
“你要記住,你是未來的衛家家主!你的位置是從我手中接過,在內,不能讓任何宵小奪取你的權柄。在外,不能讓任何人膽敢觸犯衛家虎鬚!這是一股責任,在你決心隨軍奔走的時候,這份責任已經讓你逃脫不開了!”衛父神色越發嚴肅,沉聲緩緩對着衛寧道,許久不見的一股盛氣凌人,似乎再一次讓衛寧有些不知所措,衛寧忽而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小瞧了天下所有人,便連自己一直以爲碌碌無爲的父親,居然也有這般氣勢。
“孩兒知道……”衛寧忽而心裡一沉,只能低聲答道……“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