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固然行軍多年,但賈詡再三示弱,終於還是矇蔽了他的眼睛。即便他再三下令,派遣巡哨不可怠慢,但城上依舊人潮涌動,旌旗招展,並無半點調動跡象,兩日來,每日行軍五十里,人不卸甲,馬不卸鞍,古代落後的道路促使兵將花費了更多的體力在奔跑開道的崎嶇之上。
如今時已入夜,渾身筋骨的痠痛,疲憊帶來的睏倦,終究還是讓所有人漸漸鬆懈下來。
當然,所有人都覺得,既然城牆上已經有那麼多人來回走動,只要盯緊了城門,也就萬事無憂了。
沒有人,會料到,那城牆上所謂的慄邑守軍,不過只是一堆堆普通的百姓罷了。而他們軍營的南面不過區區幾里路的地方……卻有着三千飽餐果腹,養精蓄銳的精兵。
廖化也無論如何沒有想到,以至於也根本沒有派遣信馬四下游走觀察。
三更時分,正是野狼,撩開鋒利爪牙的最好時機。
城牆上,一縷紅燈,在夜色遮蓋下,萬分搶眼。
賈詡站在這一大紅燈籠的身邊,眺望城下不遠處,廖化軍陣中,漸熄,若有若無一陣寂靜。
即便如他,也不得不讚嘆,在連日奔波,身心具疲的情況,這些幷州士卒還能堅持到現在才終於放鬆警惕。
爲此他一直站在城牆上觀望,已經整整過去了四個時辰。
幷州虎狼,確可當得精銳之稱。
可是……一但在疲憊中放鬆下來,那麼短時間裡,也再難恢復激昂的戰力。只要驟然受到突襲,無論是誰,也必然潰散不止!
“撩燈!三明,三暗!”賈詡嘴角終於翹起,揮了揮手,當即下令道。
卻說城下南面三裡外。張繡等人隱沒在一小樹林之中,其餘人或匍匐,或躲避,依靠土石,草叢的遮擋將三千人馬隱藏其中。至少擋過了廖化營盤的注意。
“將軍燈亮了!燈亮了!”張繡斜抱長槍,依靠着一株小樹,昏昏欲睡,卻在這時,手下小校興奮歡悅的爬到他的身邊很是亢奮的滿臉漲紅。
“燈亮了就亮了……又得再等一個時辰吧,憋氣……都說三明,三暗再喚我!好了,滾開。滾開張繡眼睛眯起。還是睡眼悻悻,好似夢話般茫茫揮了揮手不耐煩道。
說完。還用頭娑了娑槍身,抱得更緊了一些,口水順着槍身滴淌。幾乎染溼了一身衣袍,只讓那報信小校看得一陣惡寒。
“少將軍,少將軍啊!城上是三明三暗啊,先生已經出信號,讓我等進攻了!”那小校雖一愣。但很快還是反應過來。大半個月都是東躲西藏,求戰之心之迫切。使得他渾然忘了禮數,一把抓住張繡的肩膀,搖來晃去。
“!你幹什麼!……呃……?”驟然被人打斷睡眠,張繡卻不似賈詡那般溫和,當即勃然大怒,語氣卻噶然一止,眼睛漸漸從睡悻變作清明的興奮,“你說什麼……?三明三暗?!”
“城頭卻是三明三暗!”張繡突然怒起,那小校這才察覺剛纔地失禮,本來頗爲惶恐,但看張繡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這才小雞啄米般連連肯定道。
張繡那年輕的臉霎時桃花朵朵開,齜牙咧嘴下,只把胳膊戰袍袖口高高捲起,當即興致勃勃道,“哈哈!傳我軍令,快叫兄弟們都給我準備好了!一刻鐘之內,務必整裝,遲則,力斬無赦!”
“喏!”那小校也是一片歡喜,五大三粗的身體卻靈巧如猴,飛身而轉,四下傳令去了。
“!快起來,將軍有令,所有人速速整裝,配兵!”
“還睡!將軍有令,一刻鐘不見衣甲待身,不見兵器在手,力斬無赦!”
“啥?褲子!!隨便找塊葉子擋着!給我快滾過去列隊!”
“翠花……?什麼翠花……?恩?該死!媽地,你還在給老子說夢話吶!快給老子死起來!”
一聲聲哀怨的慘號,驚叫而起,或而又是一陣叫罵,拳打腳踢。不大的小樹林中,稀稀拉拉終於漸漸泛起一簇簇人頭洶涌。張繡皺了皺眉頭,“媽的!早就說好了,我等出城是來偷營,這羣廢物竟如此懶散!”
冷哼一聲,張繡牽過馬來,遙望北面模糊的營盤,當即提槍高呼,“混賬!還不快給我打起精神,如此懶散,怎是我涼州男兒的風格!人銜枚,所有人隨我上前!跟緊點!咱們這次可是殺人!把那羣狗孃養的幷州兵給打回老家去!”
他卻忘了他剛纔還在那流着口水睡的歡喜呢。馬,人人衣甲殘破不堪,臉上一片驚懼惶恐,驟然聞得那一聲怒喝,幾乎嚇得腿腳發軟。
當中一華服胖子,尤其在這一聲怒喝下,嚇得險些落馬,驀然回頭,滿山遍野幾乎全是人潮洶涌。
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驀然間,一員銀甲大將,縱馬提槍,自山頭殺下,高聲瞠目厲喝道,“董卓老賊!哪裡走!?看槍!”
這大將渾身英氣不凡,彷彿天將入世,渾身一片金光閃閃,奪人眼球,一干潰兵惶恐,馬過處,丟旗棄兵,無一不是跪地高聲請降。
卻說那胖子身邊驀而閃出一員大將,卻也是英武不凡,高聲作喝道,“來將休要猖狂!呂布在此!”
那銀甲武將嘴角泛起一聲冷笑,凜然不懼,一勒馬竟如飛龍騰空,悍然撲了上去。
方天畫戟猛然揮來,卻化做片片殘屑飛舞,在呂布不可置信地眼中,一抹銀槍入電,快若流星,直刺咽喉。
只一合,點點血雨翻飛,若泉涌,呂布頹然落馬。那銀甲大將,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哼!呂布又如何!?徒有虛名……”
唾了一口,那銀甲大將重新將視線回到那一肥碩無匹,此刻卻瑟瑟發抖地身影,遙指長槍,大叫作喝,“董卓老賊!今日,你插翅也難飛了!快速速受死!”
又是拍馬舞槍上前,卻在這時,本來形如困境的董卓驀然浮起一絲詭異笑容,只聽喊殺震天,戰鼓擂動,剛纔還滿山遍野地軍士赫然高舉起涼州軍旗。
那銀甲大將臉色大變,鏡頭稍稍轉動,淡薄了金光閃閃,這銀甲大將赫然……便是廖化
“將……將軍”陡然從夢中驚醒,廖化聞得一片喊殺,卻在這時,驀然衝進來一小校高聲哭喊道,“將軍!有賊軍趁夜襲營,快……將軍快上馬!”
廖化驚怒異常,當即跳起身來,即便身處中軍大帳也可見外面紅光漫天,“混賬!混賬!我早言,多加防備!爾等作甚去了!?”
“城中卻是唯有調動,卻不知是何處兵馬自南殺來!將軍,還是快快上馬,我等必當拼死護住將軍殺出重圍!”來人滿臉哭喪,也顧不得再說,當即上前,協助廖化披上衣甲。
廖化聽得外面喊殺震天,也知情況緊急,此刻也沒有時間再讓他去追究誰是誰非。臉色縱有萬般驚怒交加,卻也只能飛快的披上衣甲,提槍而出。
出的營帳,早有一干親隨牽馬等候,時不時有亂軍四下哭喊奔走,放眼望去,偌大營盤,盡皆是火。踐踏者,哭喊者,燒死者,被戮者數不勝數。
人潮洶涌,也不知敵我難分,也不知有多少兵馬。廖化倉惶上馬,兩眼幾乎是赤紅欲滴出血來,“不可混亂!不可混亂!違令者斬!”
但在如今這種情勢,又能有什麼約束力呢。
比起那雙血紅地眼睛,臉色卻是萬分的慘白,“這叫我……如何有面目再見主公啊!”
咬了咬牙,廖化渾身悲憤,縱馬提槍,便欲衝向南面喊殺最大的地方。
但卻在這時,左右有忠心耿耿之人,大急,哭喊死死抓住馬轡高聲道,“將軍,不可!軍可少兵,但不可無將啊!將軍還是速速隨我等護衛殺出重圍,等收攏殘兵,再復雪前恥啊!”
廖化愣愣的看着整個大營陷入混亂之中,驀然閉目長嘆,兩行熱淚盈眶,“隨我來!”
慄邑城頭,賈詡微笑着看着城下一片火海,揮了揮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開城門!剩餘兩千人馬,正面衝殺,協將軍破敵!”
真正致命的一擊終於到來。而此刻,張繡幾乎殺得全身血染徵袍,環顧中,只見營北不遠處,一簇人馬簇擁着一人只向營西殺出,心下大喜,“那必是廖化無疑了!哈哈!敗敵又有多大功勞,能除廖化這等楊奉心腹大將,纔是大功一件!”
想到此處,張繡渾然忘記了賈詡早前讓他不可貪功地勸告,一拍馬,自籌武勇,當即殺了上去,嘴上高呼,“廖化休走!北地張繡在此!速速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