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雲飛揚,暖陽當空,又起一陣陣狂風大做,層層草浪隨風而動,蒼鷹盤旋高空,一聲聲清脆高亢而帶着兇橫的鳴叫。一片美麗的草原景象。
天蒼蒼,野茫茫,上郡城外草原上,一簇人馬縱橫馳騁,颳起一陣風嘯呼雷,草屑翻飛。
領頭兩人之中,一中年男子,滿臉虯髯鬍渣,身着胡服,髮髻也是草原民族一般,渾身上下一股彪悍,隨着馬鞭的舞動,馬兒撒蹄的狂奔,久違而來的那熟悉的草原氣息,使得這個中年魁梧男子隱隱有了一絲淚水。
“草原!我於扶羅終於又回來了!哈……哈哈!”猛然仰天一陣長嘯,好似野狼一般高亢,預示着渾身血液也彷彿重新滾滾燃燒起來。
離開了馬背,離開了牛羊,離開了帳篷,匈奴人,也不再算是匈奴人了。
即便漢人再華麗的房子,也比不過家園裡一頂再簡陋的毛氈。即便漢人再可口的飯菜美酒,也比不過烤肉馬奶。衛寧一年來賜予他的奢華享受,終究還是沒能讓這個野心勃勃的王子,徹底放棄胸中的渴望。
跨坐在馬背之上,衛寧同樣一身束身軟甲,戎裝待發,比起往日裡白袍青衫,終究少了幾許那病怏怏的柔弱,多了幾分英武。
馬鞍邊上,一副輕弓,一壺短箭,衛寧看着前方仰天長嘯久久不平的於扶羅眼中霎時閃過一絲殺意,但很快又掩飾過去,輕踢馬肚,勒起上前與於扶羅並肩一起。
察覺到衛寧的近前,於扶羅心中一跳,暗罵自己居然失去了往日裡的沉靜,這才止住笑聲,褪盡適才臉色上那濃切的喜悅。這纔回頭對衛寧恭敬而又多爲粗獷的朗聲笑道,“哈哈,都督莫怪,小王許久未有遊獵,一時心癢難耐,卻是有些失態了!平陽比起河套可好過千倍萬倍,但要論起遊獵,小王還是覺得草原射箭,纔是最好啊!哈哈!”
衛寧心中冷笑,看了於扶羅一眼。同樣回笑道,“單于乃是南匈奴的首領,自然該是要魚歸故鄉的。生在此地,自然便有根土之情。且看這茫野碧綠,縱橫馳騁,何等暢快!”
“嘿!什麼單于,一個普普通通地部落罷了,哪有平陽那般安逸的生活來得好啊!若在草原上,整日地方老鷹叼走羊崽,擔心風暴雨淋。還得萬里迢迢遷徙尋找水草豐美的放牧地方。不瞞都督,小王長在草原,最遠便是去過雲中這些天朝邊塞。便已經對天朝豔羨不已,論起平生過來,唯有平陽這兩年生活纔是我最快活的時候,小王真是萬般喜愛天朝漢人的生活,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個漢人吶!”於扶羅不以爲意的哈哈大笑,語氣卻多有一些阿諛,“小王……哦,不,在下能留居漢地還得多謝公子照顧呢!”
“嘿……你就繼續裝吧!”於扶羅自認爲很好的掩飾,但終究臉頰肌肉還有過一絲不自然的抖動。自然是逃不過衛寧的眼睛,“我看你是做夢都想回歸匈奴族,重新做你的大單于,然後趁着中原戰火橫燒,趁火打劫吧!喜歡地東西。就要劫掠回去,天性如此……又如何能信得過呢?哼!“
心中雖這般想着,但衛寧卻是溫聲回道,“呵呵,我大漢天朝自然是有海納百川的容人之量。單于仰慕我大漢之風。也是我等之幸事也!”
“唉……可惜,如今單于雖居漢地。然匈奴內亂不平,數月前,那須卜單……哦,是須卜骨都侯身死,匈奴族人裡分裂數部,各自稱王,甚至有不少膽大包天之人,敢借兵於董卓逆賊,擾亂邊疆。本侯受命將軍統領北方戰局,如今匈奴局勢糜爛,我雖於單于交好,卻實在是難做決斷啊……”衛寧眼睛死死盯着於扶羅,在須卜骨都侯五字出口的剎那,很明顯看到了於扶羅瞳孔微微一縮,閃過濃烈恨意。
於扶羅終究還是草原出身,即便在平陽留住兩年,始終還沒有漢人那般曲折,聽得衛寧這若有所指的話,心裡有些慌亂,半晌卻只能咬牙切齒,回話道,“那逆賊……如此死了,卻是便宜他了,卻害我族人犯下如此大禍!我早前,便曾向大漢皇帝陛下請求出兵剿滅這些逆賊,可惜……唉,若早知如此,便請都督爲我做主了!”
“哈哈!我請單于來上郡,正是爲了與單于報仇雪恨,重掌匈奴大權也!”衛寧忽而一笑,開門見山直接道。
於扶羅這兩年在平陽,雖然美酒佳餚,華服豪宅,任何需求一概滿足,但唯有不可北上回歸河套。說得好聽點是款待,實際上不過是變相的軟禁。事實上,大漢朝綱崩壞,他也知道這必定不是洛陽那個傀儡政權的命令,而自己被軟禁在平陽便應該是眼前這個一臉和煦笑容的貴公子。
他雖是草原男子那般粗獷,但心思卻是少有的細膩。知道若表現出太大的才能,或者是也野心,必定性命難保。這兩年來,於扶羅甚至全心全意的投入到衛寧賜予地一切奢華生活之中,妄圖掩蓋住自己的野心。
自己這個匈奴王子,右賢王的身份,定然有衛寧需要利用地地方,而這個王子必定不應該是一個有遠志的人。
一個月前,他突然被衛寧遣來的人請來上郡。於扶羅想過無數個念頭,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侯爺,當真敢放他回到草原,如今更是明言要將他推到匈奴單于的位置上於扶羅的單于封號不過是他父親被須卜骨都侯叛亂殺死之後逃亡平陽自己封的,根本沒有得到居住在河套的匈奴族人的認可。而這個位子,卻始終是他夢寐以求的寶座,任何一個匈奴人,無一不時時刻刻緬甸昔日冒頓建立起來讓所有部落,讓中原皇帝戰戰兢兢的馬背帝國。
於扶羅也不例外,重揚匈奴輝煌,也是他夢寐以求地願望。而要向這個目標奮鬥,他卻連最基本的單于王位也還遙遙慾望。
饒是再三勸解自己要冷靜,不要輕易相信眼前這個狡猾的漢人的話,眼眶漸漸開始泛起的赤紅,已經渾身上下劇烈地顫抖,終究還是出賣了他內心深處遏制不住的渴望。
“都督說笑了……小王雖然是前單于的長子,但……都督卻也是知道,我不過是逃亡在外而已,又如何有能力登上單于之位呢?”於扶羅艱難的搖了搖頭,壓制住握住馬鞭而顫抖不已的手,苦笑道。
“這有何難?單于乃羌渠單于長子,此乃正名,大義當前,單于族人該還有許多忠貞之士,再有本侯傾全力相助,以我上郡,朔方,雲中八萬大軍,要助單于平定叛亂重掌大局,易如反掌矣!”衛寧一揮手,眼睛炯炯有神又道,“不瞞單于,本侯敢傾囊相助,也是爲我幷州上下劃謀也!如今我大漢也有奸佞當道,董卓惡賊犯上弄權,荼毒生靈,更矇騙單于助人爲他行兇,本侯與單于一見如故,卻是痛心疾首。若能助單于整合匈奴,約束兵馬,便可去董卓一臂,實則爲我大漢謀福也!“
“而這匈奴單于地位子,除了閣下,還有何人有德,有能登喂!?”衛寧輕輕敲了敲馬鞭,驀然聲音又高了幾分。
於扶羅看着衛寧誠懇地臉色,吞了口唾沫,這些話他雖然不信,但匈奴單于的寶座對他地誘惑力實在太大。而衛寧的話合情合理,於扶羅內心激烈的爭鬥,最後慾望終於騙過自己的冷靜,猛然擡起頭來道,“小王若能得都督相助,我必報都督對匈奴大恩大義!”
“哈哈!痛快!痛快!”衛寧一甩馬鞭,哈哈大笑,“取酒來!”
身後一員親隨牙將當即從馬鞍邊上取出兩壺酒水,恭敬遞到衛寧身前。
“來!今日便以酒爲單于先行慶功!”衛寧將其中一袋遞給於扶羅,兀自痛飲起來。
於扶羅狠狠點了點頭,仰天大灌一飲而盡。
“小王還有族弟呼廚泉帶了昔日我父王留下殘部放牧在烏拉山一帶,與逆賊相抗,若得都督相助,小王可差人去尋他聯絡父王舊部!”於扶羅一咬牙,道。
“哈哈,如此甚好!”衛寧淡淡一笑,又抿了一口酒水。
卻在這時,忽而上郡方向幾騎飛馬而來。高舉文書,對着遠方衛寧等人高呼道,“公子可在?有云中緊急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