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奉其實早已經注意到那股敵軍,遠遠望去,雖然聲勢浩大,但以他從軍的經驗判斷,也不過五千軍馬,而且騎兵數量並不多。
事實上,在那股軍馬出現的時候,他頓時就向傳令兵下令鳴金收兵,但很快,看到那數千潰逃的黃巾殘部,楊奉心裡還是猶豫了。
“我軍一千七百之數,敵軍萬餘,一戰我軍不過才折數十人,而且還是賊軍見逃跑無望才垂死反擊!黃巾軍的戰力甚低,而我軍目前士氣高昂……”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若鳴金收兵,士卒戰意必然消竭!而且那股援軍與殘兵潰逃方向一致,殘兵貿然衝進賊陣,定然造成巨大的混亂,再加上數千殘兵如果逃散,再圍剿,定然耗時耗力!唔……如若趁勢強攻,一鼓作氣,以黃巾軍的戰力來看,加上潰兵造成的混亂,就算敵軍數倍於我,也定能擊潰……對!軍心可用,此戰定能全勝,一戰而平長社之困!不能收兵!”很快楊奉咬了咬牙齒,慌忙喚回傳令兵,將命令收回。
那傳令兵本就不明白爲什麼如此大好形勢還要鳴金收兵,就算有賊軍增援,也不過是羣雜兵,對上他們這些精銳又有什麼作爲。心裡不情不願,傳令時也是磨磨蹭蹭,聽到楊奉召喚,早就眉開眼笑的跑了回去。
楊奉的判斷其實並沒有錯,黃巾軍的戰鬥力的確微弱,而且潰兵如果衝進援軍中,也定然會造成相當程度的大混亂,正是乘勢強攻的良機。但,正是因爲他們是黃巾軍,正是因爲他們不懂什麼軍人,讓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沒有任何一個軍人會對袍澤狠下心腸……
潰兵們看到有援軍到來,頓時喜出望外,紛紛加快逃跑的速度,衝向援軍而來,可是,迎面而上的,不是援軍的保護和歡迎,卻是一抹抹猙獰閃耀着冰冷寒光的刀鋒……
只聽援軍中,有人大喊,“渠帥有令,擋我軍者,殺!”
當先數百騎兵頓時眼睛赤紅,猶如野獸,紛紛亮起手中的兵器,嘴角掛起嗜血的笑容。
即使衣甲混亂不全,兵器雜亂,但也掩蓋不了他們驚人的殺氣和狂暴的野性!這,不只是普通的黃巾賊寇那麼簡單……
成方這個主將本就是率先逃跑的人,跑在最前面,看到有自己方面的人馬,頓時喜出望外,再看到那中軍旗幟,心裡已經欣喜不已。
來人正是和他一樣隸屬大渠帥波才手下的頭號大將李虎,也是波才手下最嗜殺的一人,但他的部隊也是波才手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
“我是成方!是你們渠帥李虎的舊識,快保護我!”成方心想自己的小命終於保住了,一邊大喊,一邊連連催馬跑了過去。
可是欣喜沒多久,就聽到中軍下達的殺戮命令,心裡一慌,還沒反應過來,迎面而來的騎兵一刀抹過他的脖子,醜陋的腦袋逃離身體,翻滾在天上,眼睛的視線天旋地轉,“我……我……我也是有一萬手下的黃巾渠帥……”
致死,他還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殺他……
同樣的劇情還發生在其他地方,數千潰兵,後有追殺的官兵,前面也有同樣舉起屠刀的同僚,無數人哭天喊地,卻換不來絲毫憐憫,怪,就怪他們不該有這樣一個渠帥,不該造反作亂,參加黃巾軍,更應該怪自己爲何生在這樣一個時代……
數千潰兵在兩面攻擊之下,屠殺上演,卻又很快結束……
而真正的戰鬥也在這裡展開。
但是……已經經歷過異常廝殺的漢軍,如今只有那堅毅和驕傲的戰意,卻沒有與之匹配的體力……
初一接鋒,五千黃巾生力軍立時佔滿了優勢。在士氣同等,戰鬥力也不弱的賊軍之下,已顯疲憊的漢軍終於開始了巨大的傷亡……
在後陣數千賊寇步卒壓上時,漢軍終於明白了眼前這支部隊並不是羔羊,雖然還沒有資格稱得上精銳,但巨大的數量,也不是他們現在這樣疲憊的狀態可以抵擋……
防線有了崩潰的跡象,漢軍也終於動搖了……開始苦苦抵擋賊寇的衝殺。
徐晃跑到後軍,將繮繩一把扔給部下,提着大斧就衝到楊奉身前,眼睛赤紅道,一把跪下,“將軍,鳴金收兵吧!兄弟們堅持不了了!”
驀然而來的轉折讓楊奉木然的看着遠方……久久呆立,“這是黃巾賊嗎?”
楊奉猛然拔出佩劍一把砍向身下的泥土,咬牙切齒道,“鳴金……收兵!”
“徐晃!”楊奉再大聲令道。
“在!”
“命你率領本部人馬前去接應,斷後……就交給你了!”楊奉眼睛赤紅,沙啞的低聲道。
“是!”徐晃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提着大斧跑了出去,接過部下遞來的繮繩翻身上馬,揚起巨斧,大喝一聲,“隨我來!”
“叮叮……叮叮……叮叮……”鳴金的信號終於也響了起來,漢軍如釋重負,開始了邊戰邊退。
徐晃哇哇大叫着帶領身後數十騎衝殺進賊軍中,先前的戰鬥也讓他耗力不小,此刻也動作也明顯有些笨拙,但也依然無人可擋!一番衝殺卻也稍微打退黃巾軍的攻勢。
“前軍隨我禦敵,後軍轉前軍,護住將軍速速後撤!”徐晃奮力砍翻一個騎兵,忙左右大喊道。
“該死!這羣黃巾賊怎麼如此兇猛!就算撤走也會損失不少人馬!”
在徐晃帶領的三百人殊死抵抗下,後軍護住楊奉往後陣而走。徐晃心裡如釋重負,左右招呼一聲,猛然加快攻勢,再次逼開敵軍,這才帶着剩下一百軍兵後撤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