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春開始一直到現在,時隔半年有餘的邊境戰爭,卻在這樣一場慘勝當中了結。衛寧並沒有做到,也沒有時間在去謀劃如何儘可能的讓北方的蠻夷們大傷元氣,讓他們上百年緩不過氣來。
這是一場浩大的工程,卻只能是徒然的幻想。中鮮卑的沒落,並不代表東西兩支鮮卑人沒有入侵的實力。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代表王庭,草原最高權利的寶座,中鮮卑人的內耗,有很大可能轉移掉另外兩部的視線。
而衛寧,現在也沒有多少精力在去顧及那羣未來引起華夏遍地哀嚎的禍根。事實上,現在掌握了五萬兵馬,北並七郡,衛寧的實力,已經引起了天下諸侯的重視。
可名不正,則言不順,衛寧畢竟還是以楊奉下屬的身份。在講究忠義的這個年代,衛寧的行爲,畢竟還是會受到不少人的詬病。
而董卓滅亡的這樣天大消息,自然是瞞不住晉陽方面的眼線、更別提衛寧知道原本的既定走向。
董卓身死,來自雍州的徐榮軍團的威脅,也便是冰消瓦解。在衛寧整頓六郡邊軍的同時,他也終於有閒暇好生觀望一下,南並的局勢。
衛家族人出逃的消息,即便是陳宮再三嚴令封鎖,但終究還是瞞不了多長的時間。而徐榮五萬兵馬的投降,這樣聲勢浩大,更是難以遮掩。
現在擺放在衛寧面前的,不是來自北方遊牧民族的攻擊,卻又換成了楊奉對他的敵意。
在經過了歷經半年之久的大戰,強兵雖成,但卻已經疲憊不堪。五萬人馬說多,卻終究不能長時間的再經歷一場戰事。何況,晉陽本身的糧草,也在這一場大戰中。耗費了許多。若行兵事,恐怕不等兩軍對壘,便會因爲後勤的虛耗,兵敗如山倒了。
這也是衛寧等人最爲擔憂的問題。
沒有人害怕戰爭,卻沒有人不害怕時機不當地戰爭。
但徐榮統兵進駐平陽的消息,便好似一根針刺深深扎進衛寧的胸窩。這樣一個聲名赫赫的統帥,確實一塊大石。
楊奉的態度,對於衛寧來說已經是至關重要。
卻在這個時候,一騎來自太行山以南的快馬,卻讓衛寧更是舉起難定。
他的妻兒老小。竟然已經被盤踞河內的曹操軍所得。
曹操的信使,並沒有說明什麼,但衛寧卻能從那好似老友相敘的書帛中看到熱切地期盼。
這樣的情況,比起家眷還被楊奉軟禁。更加糟糕。
冀州,袁紹與公孫瓚的戰爭還在持續,雖然目前情況來看,公孫瓚具有壓倒性的實力。但智謀方面地不足,讓袁紹有了漸漸擡頭的事態。
同樣,因爲這兩大巨頭的對砍。使得曹操很有餘暇趁機壯大自己的實力。而倘若要面對日後可能發生地大戰。曹操也就必然要先爲自己尋覓到一塊足夠養軍的地盤。
河東自然是首選的不二之地。
趁着關中自董卓滅亡後地糜爛局面,曹操完全可以趁着西面毫無威脅趁機掌控住這塊地盤。而楊奉在經過馮翊大戰敗北,徐榮大軍對峙消耗,又兼衛寧分裂了不少實力,對於曹操來說,實在是天賜良機。
而其中,衛寧地態度對於曹操來說也是至關重要。
衛寧在擔憂楊奉北上討伐他這個“叛逆”的同時。曹操也在擔憂一旦大軍攻奪河東。衛寧身處北方,作爲楊奉名義上的下屬。五萬兵馬會不會自腹背殺出。
衛寧不得不苦笑,原本一直致力於開拓中原腹地的曹老大對局勢的竟然如此敏感,任何一個機會似乎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河東這塊富庶之地,自然是所有人眼饞的肥肉。衛寧雖然想過未來必定會成爲哪個巨頭眼中迫切想要地地方,卻不想,纔去了董卓,卻惹來了另外一個更爲可怕地傢伙。
就算是現在的曹操,手中地兵將謀臣,也是一抓一大把啊。而一家老小都在曹操手中,這樣的要挾對於衛寧來說,卻是更加難過。
箕關早已經被曹操暗中所奪,陳宮前段時間在焦頭爛額的思對徐榮兵馬和北方衛寧,而無暇顧及,只以大陽兵馬屯紮,以防不測。
而現在徐榮既然已去威脅,反成了掣肘衛寧的助力。那麼對於曹操的虎視眈眈,自然是要放到首先的位子。
徐晃這個可憐的打工仔,還沒有從和徐榮大戰緩過氣來,卻又立刻領着手上的兩萬殘兵馬不停蹄的開往聞喜。楊奉手中可以值得信賴的大將實在太少,唯有徐晃一人有將才。
晉陽郡守府內,衛寧信步遊走在庭院之中,月色有些朦朧,卻讓他那苦悶的臉色越發清晰。
“兄長爲何在此愁眉不展,可是爲了那曹操信使所憂慮?”就在衛寧思索未來的道路,卻是郭嘉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身旁。
衛寧回過頭來,張了張嘴,卻又搖了搖頭,最後只得苦笑兩聲。
“兄長爲何不覺得此乃天賜良機?”郭嘉摑弄了下鬍鬚,驀而笑道。
衛寧眉頭輕輕一挑,有些疑惑道,“我家小皆爲人所囚,何爲天賜良機!?”
郭嘉止住笑聲,這才肅然道,“兄長手握五萬精兵,帳下黃忠,趙雲,典韋皆乃萬人敵!晉陽,上郡,雁……朔方,五原,雲中,定襄皆爲兄長馬首是瞻!兄長既得軍心,又得名望,功高震主,楊奉遲早難容於你,何不舉旗自立,好過受他人所掣!“
“……自立?”衛寧肩膀一個顫抖,回頭看向郭嘉,只從那雙眼眸之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衛寧再側過頭來,看了看一直與他寸步不離左右的典韋,那牛眼中,同樣也是沸騰的渴望。
衛寧驀然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圍的所有人都已經達成了共識,想將他推向那個新的位子。
“兄長出身貴胄,年少封侯,名滿天下,自破黃巾起,會諸侯共討董卓,破鮮卑十萬授首,天下何人不識君?且,兄長如今已難容楊奉,而以兄之名,天下諸侯,何人敢收兄長!?楊氏早弱,兄長胸有萬壑,豈能屈居楊奉這般無能之人之下!?”郭嘉跨前一步,聲音陡然高了幾分,“如今曹操有意謀取河東,楊奉兵將疲乏,已是自顧不暇,以嘉視之,楊奉必然難擋。而安邑以東既危,楊奉必調平陽徐榮南下增援,假兄長親提一軍趁虛南下,以衛氏河東名望,平陽以南,必然成兄長唾手可得。”
衛寧眼神早已恍惚,面對郭嘉咄咄逼人的氣勢,卻反而連退了幾步。
“……楊奉固然兵將疲乏,我軍又何嘗不是?何況,晉陽少有餘糧,哪堪征戰!?而就算能得歸河東,曹操又豈會善罷甘休?”衛寧瞥開眼神,卻繞開話題道。
“呵呵……兄長大可先以文書告曹操,以安其心,爲其借膽,曹操既對河東誓在必得,大戰一觸即發。楊奉雖無能,而手下陳宮卻還有幾分謀略,徐晃,徐榮二人,也是難得的大將之才。曹操要想輕易奪取河東,恐怕是沒那麼容易!兩虎競食,而兄長可坐收漁利!”
“楊奉固然守土有責,而曹操又豈會如此不智?”衛寧搖了搖頭,“奉孝!切莫小瞧了曹操此人啊……”
“並非小弟小覷了此人,恰是此人文韜武略不凡,纔不得不與楊奉決一死戰!”郭嘉搖了搖頭,提起曹操卻也難得浮起一絲讚賞,“爲英雄者,當審時度勢,如今冀幽雖戰火綿綿,卻已漸分勝負,公孫瓚窮兵黷武,必敗無疑。袁紹若得冀幽,必將眼光放於幷州一地。假兩州雄兵,於兄來說,也難擋之……曹操固然可以退兵,以待楊奉與我軍廝殺,可淮南袁術在其南,掣肘於他。而冀幽分出勝負,插手幷州,亂局中,曹操又如何能擋?本可敗楊奉疲兵,又何必等他日於猛虎口中奪食?”
衛寧苦笑不已,弄了半天,自己花費了六年時間經營好的河東土地,卻成了一塊人人眼中的香餑餑。本該圖謀徐州作爲自己糧倉的曹操,卻因爲自己的出現而改變了目標,向東開拓的路線,卻改爲了向西,使得他不得不面對這個日後可怕的梟雄。
“且容我思度幾日……”衛寧避開郭嘉那期盼的眼神,終究還是嘆了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