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在趙雲授意下,當即選了三百悍勇者當先爲前鋒,一聲高喝,驀然殺將出去。
大營寨門很快便被撥開,而軍中善射者也裝模作樣將哨塔上的黑影一一射落。這彪人馬扛着火把紛紛跳入營中,收到趙雲指示,也不管營地一片空虛,便四處縱火放了起來。
而後,三百人,便各自集結在一起,做好了殊死固守的準備。
龐德營中火起,便是一個信號,剎那間,四處便響起了喊殺之聲。火光中,黑煙滾滾,看不清那虛營中有多少人馬,當即四面八方埋伏許久的涼州兵,紛紛衝殺上前。
北面處,趙雲冷冷一笑,“果然是有所埋伏!”
南面處,龐德微微一哼,“果然是前來偷營!”
而營中三百河東軍卻也是微微一愣,眼前衝進營中的兵馬,不過也是區區五百人而已……
涼州軍也是看着中間那孤零零的一個小方塊,不由也是發呆,顯然比預料中的敵軍還要少了許多。
兩方人數相差彷彿,也不知到是誰一聲怒吼,紛紛便拔出兵器,向對方殺奔了上去。
而緊接着,北面處,趙雲當即又一聲令下,身邊副官慌忙傳令,“第二梯度,衝擊敵營!”
霎時間,準備多時的千人。當即便躍馬握兵,踏起洶洶煙塵猛然便向敵營衝殺了上前。
那震動的地面,以及高亢地喊殺,終於使得南面龐德大喜,“哈哈!敵軍終於還是中計,傳我軍令,衆軍齊出,合圍河東兵馬!”
當是時,龐德跨上白馬。手握鋼刀,臉上掩蓋不了的欣喜,在那一聲令下,所有軍鼓赫然擂動,霎時壯觀。混雜着火光,黃甲,便如同一條滔滔河水,灌入了本該是他們建造的營帳。
龐德既然猜到趙雲能夠小心翼翼,那麼也算是有所準備防範。第一波上前的不過也是區區五百人馬而已,爲的是引誘趙雲暗藏在後的偷襲兵馬。而這一撥。卻是真正的殺招……
他卻不知道,趙雲比他還要陰險了幾分,涼州軍準備的二段伏圍,而趙雲,更是囂張的弄了三波人馬!
顯然,龐德麾下那兩千軍馬衝進營帳時候,除去了本來作爲誘兵地三百河東軍,也不過才一千人馬而已。只是亂軍中,火光瀰漫,煙塵滾滾分不清具體是多少。只是本能的覺得河東兵馬不應該只有這麼一點纔對……
龐德看着營中,被他兵馬已經漸漸包圍中央的河東兵,卻沒從他們臉上看到應該有的驚慌失措,應該有的恐懼失落!而恰在這時,又是一整嘹亮軍號響起,趙雲已經跨上了馬背。剩餘的一千騎士。在他的帶領下,再一次使得地面響起了熟悉的震動。
而還在指揮衆軍圍攻中央處被包圍的河東軍的龐德,臉色霎時又是一變!
“又中了趙雲那廝詭計!”咬牙切齒,吐出地聲音帶着多少的寒意和不甘,那熟悉的軍號,熟悉的馬蹄聲音,從北面傳來,何嘗不是他心中所顫抖的鬱悶?
與之相對的。被包圍在中心的河東千人們。聽到那軍號作響,卻更加鼓足勇力。開始了猛烈的衝擊突圍。
顯然,這一戰有了詭異的變化,所謂中計者與施計者,偷營者和被偷營者,最關鍵處,便是那驟然偷襲帶來的混亂和恐慌,可如今龐德地二段伏圍,不但沒能將河東軍的軍心摧毀,使得他們混亂開去,反而還能集結在一起抱成一團,奮力抵抗!這哪是中計者該有的表情。
而這大營中,又有了一種讓龐德聞所未聞的畫面,彷彿就是一個肉餡的餃子,外面赫然還有一層饅頭皮……裡面一千來人有秩序而奮死的抵擋,外面一層是自己兩千兵馬地包圍攻擊,而第三層,趙雲地衝鋒已經揭開帷幕。
裡應外合帶來的威脅,顯然比被圍攏聚殲還要可怕。
黑夜中,在四處紛擾的火光中,龐德臉色幾乎成了一片醬紫。只覺得胸口處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還有三番五次被人挫敗,還要鬱悶的事情麼?而這一次,顯然自己明明知道對方不得不來偷營,擺開了陣勢,卻反被對方利用,成了紮在自己胸口上的利劍……
隨着外圍處,一片驚慌失措的哭喊,以及敵人的喊殺,內裡地河東軍便好似吃了興奮劑一般,更見兇猛。
事實上,趙雲地計策並不是什麼妙計。弄成現在這般局勢,倘若龐德此刻能再下令強行攻擊圍攏的河東軍,也必然要讓趙雲傷筋動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比起正面對決還要來得血腥。
這樣自殘地消耗戰,便讓龐德直接將趙雲打入瘋子一行……
他不可能將麾下這兩千人做意氣之爭,與趙雲搏一搏慪氣,卻不知道對方前幾日的表現分明也是一個冷靜之人,爲何卻要用這樣暴力的手段來分個勝負。即便能夠將他龐德擊敗,那他霸陵還能剩下多少兵馬來駐守城池?
龐德畢竟還是個惜兵之人,他不願,也不敢用麾下這些人馬,去與趙雲來個玉石俱焚。放在近處,或許能爲奪取霸陵成就不少益處,但放在遠處,馬騰兵馬如今在長安並不多,少了一點便是一點,犧牲兩千人,即便能得了霸陵,也是一個重大損失。
所以龐德終於還是先生了退意,他卻不知道趙雲正是要用這樣殘暴瘋狂的手段,來吸引涼州軍的怒火。來引誘對方地追擊……
終於在龐德瘋狂的舞起大刀,即便左臂的槍傷迸裂出無數血跡,染滿了繃帶,也比過他胸中怒意。幾乎是將牙齒也給崩裂,才緩緩吐出口中,“傳……我軍令!!全軍……全軍,突圍!”
“啊!”那挫敗的感覺充滿了胸膛,龐德猛力砍死擋在前頭的河東小卒,有了他的帶動。後面的涼州將士也紛紛放棄了圍殲中軍千名河東兵的打算,調轉槍頭開始了猛烈的衝擊。
顯然趙雲外圍不過千人,在龐德凝聚力量之下,難免有些薄弱。在龐德不計身上傷勢地情況下帶頭衝鋒,很快包圍圈便被撕裂了一道傷口……
龐德回頭眺望,那外圍最前頭處,一杆與他所見過的河東旗幟不同的白色將旗,那個“常山趙雲”四字,分外搶眼,幾乎讓他再失去理智殺奔回去。與趙雲來個玉石俱焚。
出於衛寧骨子裡對趙雲這個人物的喜愛,更多的還有對他救回自己一家老小妻兒的功績,河東軍便插黑色旗幟,唯有他能頂個白色的將旗,上書常山趙雲,這還是衛寧親自授予。
單單憑藉趙雲的武勇,便已經能夠獲得河東上下的認可,而他千里奔襲深入敵後救主家眷的功績對比危險來說,有這樣地榮耀,也沒有人有多少異議。
可偏偏趙雲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即便是衛寧的強令,反而使得他更加嚴苛律己,不僅每夜深讀兵法,還磨礪武藝不俗,正是爲了要報答衛寧對他的賞賜。
而現在,至少。趙雲的韜略也算微微展現了那麼一點光華。
也不知道是否巧合。在龐德憤怒注視着他身後那杆白色將旗的同時,趙雲也微微受槍回頭眺望自己的軍旗,激勵使得他握緊銀槍的力道,更強了幾分!
他需要功勳,需要更多的認可,來匹配衛寧給他在河東的榮耀!
“……衛風銀槍高高揚起,在火光的閃耀中,更見光澤。
而事實上。就這一戰。至少他地名字便已經在涼州軍中刻下深深的烙印……同同時,涼州軍還不知道。在日後,這個白袍白甲白馬白旗,甚至是武器也是銀白閃耀的年輕武將,還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噩夢!
剩餘的殘敵不過幾百,龐德終究帶出了一千八百來人。
可是對比起昔日他兵臨霸陵城下的五千涼州兒郎,這最後地殘兵……卻是異常慘淡。
臉上還有炭灰撲面地漆黑,龐德看着身後麾下垂頭喪氣,驚魂未定的人馬,不由潸然淚下……
黎明已至,天色告亮,龐德不知道那個被他打入“瘋子”行列的趙雲會不會
龐德無奈,只能引軍南下,匯合馬超。
才行不過兩里路,正見前方一片煙塵滾滾,龐德心中一跳,當即差人上前爬上小坡眺望。不久那探馬一臉欣喜返回高聲稟道,“……報將軍!是……少將軍,是少將軍領援兵來了!”
這一聲喜極而泣的,卻是帶走了太多的傷悲,誰能想到,善戰的涼州漢子,卻在霸陵城下,吃了那麼多虧?對方三千兵馬,只三千人馬,就將他們五千自詡天下第一雄軍的涼州軍殺得如此慘淡,那個敵軍的主帥已經深深地印入了在場所有人地心中。
此刻,纔有人驀然想起,本來受他們奚落的對方主將那張俊俏地臉,似乎他們的少將軍也不遑多讓……
終於,所有人才扭轉了對小白臉的感觀,也不知道趙雲馬超知道了,會做何感想……
顯然,遠處馬超的兵馬也注意到了前面的龐德殘兵。當即大軍一聲令下,停下腳步,數百騎衝將出來,看清龐德那殘破的旗幟,不禁臉色大變,慌忙上前喝問,“龐德將軍何在!?”
龐德臉色漲紅,充滿羞愧,卻終究赧然上前,“本將在此……少將軍何在,可速速引我前去!”
來百騎卻是從沒見過龐德如此慘淡落魄的模樣,人人一驚,卻是很快便引着龐德回返馬超中軍處。
一臉的炭黑。因爲羞紅而成了一片醬紫,渾身衣甲殘破不堪,不少傷口還在流淌血液,尤其左臂處,那包紮地傷口,白色的布帛繃帶更是觸目驚心的一片血紅。
即便是馬超對龐德稍稍有些不滿,卻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人,便是他父親麾下的愛將!
馬超跨坐馬背上。愣了老長時間,才驀然驚醒,跳下馬來,道,“龐將軍!你……你這是!”
倘若是馬超怒聲呵斥還好,這結舌的詢問更讓龐德無地自容,當即雙膝跪地,託劍高舉,澀聲道,“末將設計引誘趙雲前來襲營。卻反中敵方詭計……兵敗而回……!末將無臉再見主公,無臉見少將軍,還請少將軍降罪!”
馬超深吸了口氣,他出身將門,十五歲便跟隨馬騰四處征戰,雖然是因爲年輕氣盛而武纔不凡至使心高氣傲,但眼力卻是不凡,龐德乃是涼州軍大將,不提武藝不凡,便是行軍佈陣。也決然不弱……而他一身傷口,新傷舊傷一目瞭然,不由出聲道,“龐將軍左臂之傷,是否敵軍所傷!?”
“末將武藝不如人,卻是那趙雲所傷!”龐德眼睛閃過一絲黯然。不由回道。
但話纔出口。心中暗叫不妙,擡起頭來卻見馬超眼中已經是精光閃閃,戰意逼人。
“少將軍!我軍新敗,士氣低落,不可急攻冒進!末將自知其罪難恕,但請少將軍斟酌!”龐德雙膝挪移上前幾許,焦急道。
馬超從剛纔龐德那一身慘淡帶給他的“驚喜”中終於是緩緩回過神來,兵敗歷來便是悍勇的涼州軍所蔑視的東西。在他們的眼中只有進攻。進攻,將敵人徹底擊垮地勝利。
顯然。龐德如今已經讓馬超升起了一絲不屑。
“龐將軍……你兵敗之過,自然由父親定奪,我便不處理了!至於敵軍,才小勝一場,必然掉以輕心,我正當揮軍而上,將那敵將斬首,以告戰死河東兒郎!”馬超眼睛閃過一絲凜冽,握緊手中長槍,斷然道。
“……少將軍可……”龐德看出了馬超的躍躍欲試當即又上前,要勸道。
“龐德!!父親令你攻打霸陵,沒有半分進展,你修書求援,父親也使我領兵北上,如今兵敗,我不殺你!你卻還反亂我軍心!莫非以爲我劍不利,不敢斬你頭顱!?”馬超臉色當即便沉了下來,長槍遙指龐德,聲色俱厲斷然喝道。
“少將軍……”龐德猛然以頭磕地,泣聲道,“末將自知兵敗有傷銳氣,不曾想過苟且求生,但求少將軍切莫輕敵冒進……”
馬超厭惡的撇了龐德一眼,從當初攻打典韋開始,便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現在以一敗軍之將還有臉面前來進言。
終究龐德的額頭磕出的鮮血,沒有打動馬超的心意。在他胸中,卻也因爲龐德阻止而越見戰意沸騰,顯然,只有用對方的血,才能洗脫龐德帶給他們涼州軍的恥辱!
用長槍,告訴天下,真正的雄軍,當屬涼州第一!
“傳我軍令!全軍備戰,加緊行軍,敵軍近在眼前,揚我軍威!”馬超再懶得看龐德一眼,跨上馬背,當即槍指霸陵,高聲作喝。
這個涼州軍明星般的少年,他地武勇和身份,顯然便是所有士兵軍心的鎮定劑,那一聲高亢而不服輸的戰意軍令,使得全軍上下,一片附和,“少將軍威武!涼州虎騎,戰無不勝!”
龐德感覺到全軍上下的熱血賁張,不由的看了看自己傷口迸裂的左臂,眉頭一片憂慮,望着前方已經撒開馬蹄的馬超,眼光也同樣放在了馬超的左肩上……
從長安星夜疾馳而來,全軍的亢奮,卻渾然沒發覺到長途奔波的疲憊,倘若是平時或許馬超地武藝與那趙雲也是伯仲之間,但左肩的傷勢使得他武藝大大折扣,一但有所差池……不僅這虛幻的士氣高昂便會一觸即潰,恐怕馬騰的怒火纔是最爲可怕的地方!
在一剎那,龐德的腦中閃過了一絲可怕地念頭,似乎自己從兵臨霸陵城下開始,自己地所有步驟都被城中那個年輕的主將所牽扯……
一身冷汗。
龐德推開上前攙扶他,希望爲他先行包紮傷口的親兵,蹣跚而充滿了恐懼撒開雙腳,向着馬超遠去的方向跑開幾步,卻始終因爲失血過多的疲憊頹然倒地,嘴角卻是一聲呢喃,“少將軍……小心敵人詐敗誘我軍中伏啊……”
龐德聲音,馬超自然不會聽到,沒有人會爲龐德那昏迷前話而敢去觸怒馬超。事實上,所有人也不認爲,馬超會戰敗在霸陵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