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四野樹林中依稀開始的蕭瑟,漸漸籠罩蔓延了整個大地,樹木失去了曾經的蔥鬱,泛起了微微的枯黃,隨着北風越發增大的力量,一片一片落滿了地上。
連綿無盡的樹海中棲息許久的飛禽走獸,也依照着自己的生活習性,而開始了準備渡過一年中最爲蕭條的季節。
比起這些森林中的原住民來說,儲備過冬的糧食,已經是提上第一日程的要務,而同樣,對於生活在這一帶的人類,常年依靠狩獵過日的百姓,林中的生物,同樣也是他們度過寒冬的保障。
“嗖!”一聲冷箭射出,剛硬強大的力量,剎那間,便洞穿了一頭野豬的眼睛。
無論精準的技巧,還是那驟然爆發的力量,若是常年行軍之人所見,必然能夠發現,普通的百姓,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獵手,也難以做到這樣的成果。
隨着林中一片簇動,十名身體彪悍魁梧的大漢,從雜亂的灌木中,顯出身來,滿意的看着腳下的獵物。而其中不少人肩膀上,赫然還掛滿了野狐,麋鹿等豐厚的戰果。
當先一人,手擒巨弓,腰佩雙戟,那一箭正是從他你肌肉賁張充滿力量的雙臂,射透野豬的眼睛,深深的釘入了腦門,鮮血順着箭鏃流了滿地。那大漢踢了踢,眼前的獵物一腳,死得不能再死的野豬隻能在那一腳下徒勞的翻過身來。
“今天狩獵便到這裡吧……想必,也夠我等食用十來日了!將他背上帶回去吧!”那大漢將硬弓背在肩上,一指野豬的屍體,便對身後一人道。顯然這十數名大漢,卻不是普通的隊友關係,那種發號施令的口氣,並沒有引起身後受命之人的不滿。卻反而呵呵一笑,老實的將那野豬背在肩上。近百公斤地重量,卻在那魁梧大漢身上,輕描淡寫一般。
“唉……也不知道將軍的身子何時才能好轉!”那受命扛舉獵物的人,微微嘆息了一聲。
而那領頭背弓的隊長,驀然一腳踹去,聲音微微有些發怒,“混賬!如今我等身在敵境,早告誡你等不要節外生枝。少言語,倘若有小人逃出告密不便是要害死將軍麼!?”
這一腳顯然剛猛無匹,只將那出生着一個踉蹌。踢翻在地。
後者顯然沒有因爲隊長的出手而怨憤,卻是猛然一把掌打在臉上,悔道,“該死……又胡言亂語了!”
看了看天色,那隊長同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不由嘆了一口氣暗自想道,“衛侯不知將軍生死,卻不知道該如何震怒了!那馬超小兒……!”
想到此處。那隊長當即環顧身後十數來部下,道,“哼!走吧!這卻正在咸陽城之南,長安西南。近子午谷,沈陵外十里處的一處村莊。
典韋自被馬超龐德偷襲,亂軍中被萬人裹住廝殺,麾下兵馬先是奔襲已久,又兼敵軍驟然殺出,致使戰力不齊。又有馬超龐德這兩員猛將親自出馬糾纏,饒是典韋天生神力。也被馬超龐德聯手打成重傷。
若不是典韋當機立斷。硬受馬超一槍,將他左肩擊傷。從而爭取了那剎那間的空隙。頂着身上傷勢,硬是領了百騎殺出重圍,恐怕,也便真就交代在霸陵城外了。
而饒是如此,典韋身上的傷勢也早不足以讓他再奔波下去,一路上,殘存百騎,紛紛自壯斷後,保護典韋逃脫,最後一路向西,赫然便只剩下這十來人而已。典韋更是因爲傷重,早失去了知覺。
誰能想到,典韋突圍選擇的不是北面和東方逃竄,竟是向着西南連綿山脈而去?也正是如此,連綿地山地,林道終究使得典韋的生死並不得他人所知。
這片山脈,連綿數百里,絲毫不比河東截斷冀幽兩州與幷州之間的太行山脈遜色。
正是這處連綿不絕地窮山惡水,成了另外一個時空,擋住了一個絕代風華人物北伐的腳步長達數十年之久!又一個個高山峻嶺,組成的山系,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統一的名字,倘若要用最貼切的語句,便是蜀道二字!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將長安與天府之國一刀兩段地,天塹絕壁。連綿數百里的山林,有着無數虎豹蟲狼,有着無數怪石嶙峋。自古以來,這一帶,便少有人煙居住,也難以通過大規模的行軍。
正是如此,當昔日董卓西遷百姓到長安時,更多受不了殘暴統治地人,紛紛遷徙,躲避深山。而後李催郭汜,比之董卓猶有過之的惡行,更使得這一帶幾乎成了所有逃亡百姓的避難所。
更多的人,希望能夠跨過這道險峻地山體,而逃亡蜀中,重新尋找一個安定的未來。但前途的坎坷,以及對故土的留念,還是迫使不少人便留在了這片茫茫山林樹海之中,每日裡與猛獸搏鬥,堅強而執着的繼續活着。
或許沒有任何一個長安的掌權者能夠想象到,便是這片山林中會有多少避難的人躲藏其中,或百人成行,或數百人成伍,赫然便成了小規模地村落,一個一個安扎在了這樹海深處。
事實上,當那十來忠心耿耿地護衛,帶着昏迷的典韋逃入深山之中。鮮明地軍甲,渾身染血的猙獰,當即便引起了這樹林中隱藏的百姓的敵意。
自然,這十來護衛也沒有料到,這密林深處,竟然還有人居住生活……
本來已經做好誓死搏殺的準備,顯然對方的話讓他們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林中潛藏的那些獵手,不過是將他們當作了李催郭汜的爪牙。唯一守護在典韋身邊的頭目,也是隨同典韋南下唯一生還的宿衛近衛,理所當然是這十來人地頭目,權衡了一下利弊,只道自己是從李催郭汜等人手中的逃兵。
典韋重傷昏迷,而人人疲憊不堪。他選擇的妥協,放下兵器,終究還是按照他期望中的,換取了暫時的安全。
淳樸的山民,在隱入了深山之中,並不知道外面長安已經亂作一團。而看他們十來人,人人身上傷勢不輕,終究還是勉強壓下了敵意,隨後的十來日。他們的在山民監視中一直中規中距,沒有絲毫敵意,這才使山民們微微放下了心來。
而同時。典韋在山民中稍微懂得醫術者的調理下,硬生生憑藉魔獸般地體質扛了下來。事實上,比起當初衛寧初見典韋時,那一身的傷口,這一次也並不算嚴重太多。當初都能挺過來。何況這一次呢?
十來人各自揹負着獵物返回了林中的聚集地,這裡不過是兩百來人匯聚在一起,老弱婦孺便佔了五成以上。能有十來強壯地男人加入,在這片四處便是虎豹的惡林中,無疑便平添了許多的生存保障。
“將……呃……老大!”等回到聚集地時,那宿衛隊長驚呼一聲。便跑了上前,“您如今傷勢未愈,怎能如此輕易走動!”
卻是典韋渾身扎滿繃帶,提着兩根柄鐵戟赫然在場中一片揮舞。
典韋看是自己部曲回來,那驚呼帶着萬分關切,不禁裂開嘴笑了笑,“嘿!老子還沒你們想象中的那麼不堪!當年呂布都沒拿下老子命來。就憑那區區毛頭小子和一個匹夫……哼!”
說道此處。典韋頗爲不爽道,“我身爲你們統領。卻反而要你們整日出外狩獵,自己躲在木舍裡,怎麼行!?”
宿衛隊長不禁苦笑一聲,看着典韋一身繃帶,“可是……將軍這身傷……”
“哦!這傷?大塊吃肉,大覺一躺,還不好?”典韋眼睛一鼓,猛然握起拳頭往胸膛一錘,“不過皮外傷,要弄死我,他們還不夠格!”
那宿衛隊長眼眶幾乎都瞪出來了,弄了半天十多天前,那全身流的血都是水麼?看典韋渾然無事一般,這等魔獸般地恢復力,當真讓那宿衛隊長的眼球都跳將出來……
他卻不知道,典韋表面上自錘那一拳頭,看上去淡然無事,卻是讓他幾乎痛的全身肌肉地繃直了。
而正是爲了不讓屬下擔心,也是爲了自己顏面,典韋才強忍劇痛,咧嘴一笑,“看樣子,再等個兩日,我等便能再上陣殺敵了!”
宿衛隊長依舊愕然在那,半晌才點了點頭,不過聽清楚後,一個激靈,也不顧典韋是否身體傷勢已好,當即又上前,低聲道,“將軍……如今我等在沈嶺以西,若要歸河東,必然要過敵軍封鎖……此恐非易事啊!”
典韋渾然不在意,卻驀然殺氣騰騰,咬牙切齒道,“誰說我要返回河東!?哼,那馬超小兒卑鄙無恥,偷襲我軍……麾下兒郎之仇,我不報,又有何面目去見衛侯!?”
“將軍之意是!?”宿衛隊長一愣,看着典韋怒髮衝冠,一想到典韋當初剛派遣出詢問信使,馬超便不知廉恥趁着李催潰兵反向逃竄,藉着衝散了河東兵馬陣型而驟然突襲,從而致使大軍兵敗,心中卻也是一陣怨恨。
“我聽你說,此地靠近沈嶺,那麼便是在長安西南……那麼沈嶺之北便是咸陽,他馬家的大後方……!嘿嘿!”典韋舔了舔舌頭,眼中閃過一絲兇狠,“他既然敢不怕我河東兵威,我如今又在他大後方,不做點什麼,怎麼能對得起他馬家的厚禮?”
宿衛隊長卻是愕然,看着典韋分明便是要襲擾敵軍後方了……
回頭看了看,自家兵馬,一場大戰逃出,不過區區十來人,那宿衛隊長不禁苦笑連連,道,“將軍……就憑我們這十來人麼……?”
典韋不滿的一瞪眼睛,道,“有條件要上,沒條件,我們自己創造條件不就得了!?”
“可哪有條件啊……?”看着典韋嚴肅地表情,那宿衛隊長更是哭笑不得……
“嘿……”典韋一把彎起臂彎將那隊長攬到身前,得意道,“我不是聽說,這裡不少百姓都是不滿董卓,李郭暴政而逃避躲入深山裡的麼?而且,還聽說,無心守土的人,都遷徙逃入蜀中了,這裡的人肯留下,那必然是還想回歸故土的……那麼將他們組織起來,不正是兵員麼?”
“而且留在深山中的,大大小小分佈開去,少則百人,多則數百人,要湊個上千人馬,也並非不能!”典韋又道,“從此出去,便是沈嶺,我想那馬騰肯定是不會想到有人馬會從深山老林裡殺出的……等我取了城池,拿下兵甲,哼哼!”
宿衛隊長眼睛一亮,被典韋說得一愣一愣,顯然心中頗爲意動。事實上,這十來日,跟隨山民遊獵,也從他們口中聽出頗有迴歸舊地地想念,只是不知李催郭汜已經兵敗,而遲遲不敢回家。倘若典韋能將他們組織在一起,未必不能成一支兵馬!
何況這些山民在深林中能存活下來,幾年磨礪地技藝,卻也頗爲不凡,倘若稍加訓練,卻也是一支強軍!
吞了一口唾沫,那宿衛隊長,看了看四野,這才小心翼翼道,“那如何能說服這些山民起事呢?”
典韋怒道,“弄了半天,我剛纔都白說了,這些還要靠我出馬!?”
那宿衛隊長,當即便傻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