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本是受太尉喬玄相招,前往洛陽任職,途中折道前來衛家,卻不想衛父執意挽留,扭不過衛父的盛情,蔡邕終究礙於情面也就暫留在衛家。
對於洛陽之行,蔡邕知道禍福難測,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故友,而那日衛寧以三歲幼齡而表現出的沉穩知禮,聰慧有智,又引起了蔡邕的極大興趣。於是,蔡邕修書差人送達喬玄府上,言明暫延行程,暫時在衛府小住起來。
對於蔡邕的留住,衛父心裡十分高興,連忙將別院專門騰出,而且再過一兩個月也就是衛寧的四歲誕辰,蔡邕身爲大漢名儒,如若能夠成爲衛寧的啓蒙恩師實在是再好不過。
當然,衛寧並不知道父母那點算盤,只是有點納悶,爲什麼那個傢伙還不走,不是說要去洛陽當官嗎?而且,爲什麼他和我的房間隔得那麼近,唸書就念書,還非念得那麼大聲,那麼吵,叫人怎麼睡覺了!
衛寧的抗議是無效的,衛父衛母充耳不聞,反而看着衛寧面紅耳赤驚喜連連,以爲兒子終於開始綻放活力了。
衛寧無奈,只能悻悻的晃回房間,看着蔡邕的房門磨得牙齦刺響。
幾日來,每次聽到那文縐縐的唸書聲,衛寧胸悶的頻率更高了,氣得咳嗽連連,睡覺的時間也大大減少。
礙於蔡邕畢竟是他的長輩,衛寧只能有苦自咽,當然不敢跑到蔡邕那裡撒潑。琢磨了幾天,衛寧實在受不了蔡邕的朗朗書聲,終於爬起身來,晃到蔡邕的門外。
正欲敲門時,誦讀之聲驀然消散,換做悠然琴音,衛寧舉起的小手也急急止住。這時他纔想起,蔡邕在歷史上除了文采,他的音律更是一絕。
歷史上並未有多少留名琴師,蔡邕正是其中爲數不多的一員,焦尾琴的由來也正是出自於他。
蔡邕所彈的曲子衛寧當然聽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古時的曲譜流傳到現代的並沒有多少,更惶論衛寧是個五音不全的人才。
聲音本沒有任何感情,嵇康曾言“聲無哀樂論”,但是人卻可以賦予聲音感情,尤其是一個琴奏名家,至少在衛寧耳中蔡邕所奏卻有種濃濃的哀愁,悠揚的琴聲,曲調低緩,道盡滄桑。
憂國,憂民,亦或憂家?衛寧心裡也慢慢升起一絲不忍。
東漢末年朝廷動盪,局勢黑暗,百姓無以爲家,流離失所,賣兒賣女皆是常事,加上十年以後即將到來的黃巾之亂,更是讓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大漢王朝不堪重負,分崩離析,進入了三國亂戰。
衛寧只是一個懶人,胸無大志,只是想平安度過這一生,至少當他得知現在所處的朝代時從未生出改變這個世界的想法。
可是,當蔡邕的琴聲觸動他的心的時候,他還是不可思議的產生了這個瘋狂的念頭。
搖了搖頭,衛寧徒勞的放下小手,嘆息着往回而去,琴聲嘎然而止,蔡邕的聲音飄然而出,“是賢侄嗎?伯父可等你多時了。”
衛寧愕然回頭,門房大開,蔡邕含笑看着衛寧,只是那眉間還有未曾散開的愁慮。
衛寧無奈,恭敬的行了一禮,至少,面對着這樣一個爲國殫精竭慮的文人,衛寧是打心眼裡佩服,“寧兒打擾伯父奏琴雅緻,還請伯父見諒。”
“無妨!賢侄所來之由我也盡知,只是沒想到賢侄的耐性盡是如此之大。哈哈!來,進屋來說。”蔡邕笑道,隨後指了指屋內,徑直入內。
衛寧進到房內,恭謹的跪坐在蔡邕的身前,事實上,衛寧很難理解爲什麼古代跪坐會是一種禮儀,這樣彆扭的姿勢很難讓衛寧感到舒服。
檀香繚繞有種清香的味道,一老一少對立而坐,蔡邕緊緊盯着眼前的少年,讓衛寧感覺十分別扭,“不知伯父喚寧兒有何訓誡?”
“哦?哦……呵呵,再過一月你也該四歲了吧?”蔡邕恍惚驀然驚醒,笑問道。
“恩,是的……可是……”蔡邕問得衛寧莫名其妙,正想找個藉口溜走,蔡邕卻揮了揮手繼續問道,“寧兒將來有何志向?”
衛寧一愣,不明白蔡邕到底爲什麼有此一問,還是硬着頭皮答道,“寧兒無甚志向,只願父母安康,無禍臨及足矣……”
當然,他並沒說自己的志願就是混吃等死,那要是蔡邕多嘴,還不被他老爹罵死,熟不知,他現任老爹正是這麼希望的……沒辦法,已經被他上任軍隊裡的那個老爹給弄出陰影了……
蔡邕微微一笑,讚許到,“自古百善孝爲先,寧兒有此心當爲大善!只是,伯父卻是問寧兒自己有何志向?”
衛寧低下頭來,扭扭捏捏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卻聽蔡邕猛拍額頭道,“是了……賢侄不過四歲,何來志向一說。哈哈,也罷,也罷……伯父問你,可願隨我識文斷字,學孔孟之道?”
這一刻,蔡邕才真正把衛寧當做一個孩童,不知爲何,在大堂一見,衛寧給蔡邕就有一種淡漠人生的的感覺,似乎眼前那個蒼白瘦弱的人影並不是一個孩童。也正是這一點好奇讓蔡邕暫時留住在衛家。
“寧兒願意……”衛寧看着蔡邕殷切的眼光,無奈拜倒在他的身前,有氣無力道,心裡卻暗想,“鬼才願意咧,也不知道你觸怒靈帝的時候會不會牽連到我家,另外,我不想讀書,我只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