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泰安城高池堅,背靠泰山,地勢險峻,而前日我軍雖敗敵軍,其卻猶有餘力,我等廝殺一場卻也傷了不少元氣,萬不可輕舉冒進,不若休整幾日,再做定奪!”自從跟隨呂布以來,從討董起,一直南征北討,昔日年輕還顯得稚嫩的張遼,卻也早成熟了起來,如今聞得呂布又要強行舉兵東進討伐泰安,不由的匆忙勸諫起來。
城中分爲兩部,一部爲關羽所領的萬人兵馬,一部便是呂布的數千卒勇。
事實上,在攻破歷城之後,雖然殺敗了高覽,但畢竟呂布麾下那些兵馬大半都來源於劉備,一場大戰下來,真正的嫡系也損傷不小。張遼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鄴城不過小地,真正得發展壯大的兵馬,只不過區區一萬多,這些還只是經過訓練,而算不得精銳的人馬。劉備的借兵,自然不可能是那一萬經過訓練的。
如今呂布才破歷城,又欲再起兵東進,張遼卻也只能不顧呂布那驕傲秉性而相勸了。
呂布孤傲,關羽也不是弱於他,兩人擺在一起,卻是越發互不對眼。呂布有意要殺殺關羽的氣焰,便要拿袁紹來揚威,歷城雖是被他奪得,但呂布還覺得不夠,如今倒是生恐關羽搶了風頭,不願讓泰安落於關羽之手。
事實上,城外關羽的兵馬已經有了調度的跡象,方纔使呂布不顧大軍還未休整了。
呂布聞得張遼的出言相勸,雖然心中還是清楚,不過卻也有些不願,“我棲身鄴城,數受人白眼,不提那殺豬屠夫,便是那紅臉也瞧不起我等。如今不爭功搶些臉面,若讓那關羽奪了泰安。豈不是讓我面上無光?”
頓了頓,呂布又傲氣道,“再說,前翻那高覽已經被我殺得大敗,軍心膽顫,此刻若乘勢擊之。未必不能一舉破城!聽聞那高覽乃是河北名將,以此觀之,袁紹麾下也不過如此!”
張遼無奈,便想起那日率兵追殺高覽時,斜刺裡殺出的那員英挺武將,一杆長槍有章有法,竟是也不在他之下。張遼有將才,雖不是如呂布那種目空一切的孤狂。但也總是有那麼幾分傲氣。
張的武勇足夠贏得他的尊敬。聽得呂布此言,張遼還是搖了搖頭道,“將軍所言差矣!那袁紹雄踞河北數載,破公孫瓚,降三州,昔日便連河東衛寧也要數避其鋒。帳下人才濟濟,不可小覷!”
說道此處,張遼又恐呂布性格執拗動怒,又道,“若是昔日將軍雄威或許罷了,但如今我等棲身他地,掣手掣腳,將軍固然武勇無敵。但也難以施展啊!”
呂布本聽張遼大讚袁紹,心中有了些微不喜,聽了後話,方纔覺得稍微平衡了一些。不得不說,從跟隨董卓起,虎牢關一戰後,呂布倒也多受了不少打擊,無論李郭之亂。還是兗州之戰。呂布幾敗,狂傲無比的性格也算是微微有所磨礪。至少,也懂得如今寄人籬下的收斂了。
不過,話雖如此,呂布還是有些不甘,“我等奮勇廝殺,方挫敵銳氣,泰安守軍不過歷城殘兵退下,懾於我軍威名,已無戰心。假若那關羽趁機佔了便宜,奪得泰安,不是偷我等之功?如何甘心!”
張遼與關羽倒是有些意氣相投,但呂布畢竟是他地主公,夾在中間,卻顯得有些左右爲難,猶豫了半晌,才道,“那日末將追殺高覽,便有袁軍相救,我觀那來將武藝不凡,調度兵馬也頗有章法,進退有序。=泰安雖然兵馬不多,但地勢險要,若有那將坐鎮把手,就算戰心已失,但要破泰安恐怕也沒那麼容易……”
說道此處,張遼臉上又浮起一絲擔憂,道,“再者,袁紹領大軍攻打青州,歷城乃是衝要之地,如今被將軍所得,必然震怒揮軍來奪。泰安既有此強軍在後,要重整軍心,不難!”
“那依你所言,我軍當如何?”呂布皺了皺眉頭道。
“不如主公讓那關羽先去取泰安,主公另取他處!”張遼想了想,道。何處?”呂布微微皺眉問道。
“樂安!”張遼眼睛炯炯有神道,“袁紹大軍攻打青州,所賴糧道有二,一便是爲歷城,如今已爲將軍所破,另外一處便是樂安。若能破樂安,則如一刀兩斷,袁紹大軍陷入青州,便成孤軍之勢。屆時袁紹缺糧,主公要破其軍,便是易如反掌!”
“哦?”呂布不善這些大略謀劃,但也素知糧道重要,張遼描繪的前景頗爲可觀,自然興致勃勃。
不過,呂布想到此處,卻是驀然出聲道,“既然我軍破了歷城,那樂安必然把手嚴密,我軍這些兵馬前去,恐怕難以攻破啊!”
張遼自然想到了此處,眼睛微微一轉,道,“將軍所言不錯!歷城已破,樂安爲最後一道糧道,但樂安偏遠,若從此處運糧,頗廢周章,卻是遠不如歷城快捷。若是袁紹,末將以爲,其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大軍就算回援,也是西進章丘然後到泰安,泰安一是最後抵擋我軍東進的屏障,二則爲以作反攻的前哨,以此觀之,泰安重要,同樣卻是不弱於樂安了!而既然如此,袁軍必然死守待援,我看關羽要破泰安恐怕是不成的!”
頓了頓,張遼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而關羽既然領兵去取泰安,樂安恐怕鬆懈,我軍或能奪之,但該城防守嚴密,我軍自然是難以攻破,不過將軍自可大張旗鼓引動袁紹驚懼,則彼軍必然不敢怠慢。屆時,我軍既然攻取樂安無望,便不如兵鋒直轉,南下急奔泰安,乘虛而奪之!”
呂布虎目閃過一絲喜悅,當即拍案道,“文遠此計甚妙,便讓他關羽爲我等牽制袁紹軍動向。而我等成就大功!”
而便在這時,張遼猶豫了一下,半晌,還是道,“將軍破歷城傷亡不小,既然關羽離去。將軍坐鎮歷城,正可乘機招兵買馬,補充我軍虛耗……不過,恐受劉玄德猜忌……”
呂布大大咧咧道,“我等征戰在外,徵召兵馬以做大軍所用,攻城略地,不是也算幫他劉玄德麼?他又如何會起疑?”
張遼嘆息了一聲。他與關羽交好。或是飲酒時,關羽都有意無意的表示拉攏之意,以他聰慧又如何看不出劉備對呂布也是頗爲忌憚?
而他卻也是知道呂布畢竟不是久居人下之輩,如今進言讓他徵召兵馬,實際上,也是爲了日後圖謀發展。不過忐忑之心卻是在於。現在畢竟不是和劉備決裂地時候。
嘆了口氣,張遼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呂布身邊沒有一個智略之人相輔佐,張遼臨時客串,卻總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但卻又不得不爲。想起當初征戰沙場,暢快淋漓,張遼便是頗爲懷念。建功立業之心固然有。但如今追隨呂布東奔西跑,說得好聽點是轉戰天下,說得難聽點,便是喪家之犬,還哪能談什麼建樹?出於忠義之心,張遼此刻並不會背棄呂布,但終究還是對這樣苟且的日子有了幾分厭惡。
一如同呂布對關羽不爽,關羽同樣對呂布搶先破了歷城要地而同樣覺得臉上無光。
昔日桃園結義的三兄弟。關羽自詡自己武藝決然不在自家三弟之下。比起韜略來說,更勝了幾籌。但如今張飛已經是揚名立萬,天下皆知的猛將,他關羽卻還是一介默默無名之輩,除了北海陣斬管亥這樣一個區區黃巾賊寇外,便再無拿的出手的戰績。
管亥雖猛,但終究不過是匪徒而已,殺匪首,又能算什麼大功?便連關羽都不願將這個拿出來視人。
關羽素來自視甚高,心高氣傲,如何能受得了這般平淡?本以爲此次劉備讓他爲先鋒出戰,該能一掃頹風,讓他地名字響遍天下,卻偏偏又被呂布搶去了風頭,歷城重地奪得,自然便是天大功勞,可惜,這功勞和榮耀並不屬於他。
受不了呂布那狂傲模樣,不管是對於自己的武勳,還是要長長自己地臉面,關羽都需要找一場大勝,來壓制住呂布地囂張。
他本便有足夠的資本,而只是苦嘆從沒有施展才華的舞臺。
眼看呂布攻取了歷城傷亡不小,關羽自然而然便將目光放在了泰安上,以他地眼光,泰安的重要性自然不會不知道,甚至如同張遼一般,也將樂安放在了獵捕的名單上。
不過關羽終究沉寂了太久,不甘心再做一個無名小卒,攻打泰安遠比去奪樂安要近得多,而且他也是知道泰安守軍大半是從歷城潰敗而回地,戰心已失,這便也算是一道有理條件。
在分析了泰安的險峻難攻等要素外,關羽也如同先前呂布認爲一樣,歷城的失守潛意識讓他認爲對方主將不過爾爾,卻是不知道張的能耐。
自恃過高的人總是會有這樣地缺點,很容易因爲對方地一場失誤而徹底降低對對方的評價,關羽對張高覽地理解並沒有輕視,但卻也想當然的認爲對方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在下定了決定後,入城的第三日,關羽也便不理會呂布,直接派了一員親信知會了一聲,便領兵東進,去奪泰安了。
一萬大軍開拔,浩浩蕩蕩,這些兵馬半數都是劉備經營鄴城一年來日日操練所得,雖然不算什麼精銳之師,但也可堪大戰。在除去了戰力上地影響外,關羽此軍倒是因爲歷城大勝而軍心正旺,反觀泰安,確實也是戰心不高。
不過關羽卻不知道,泰安士氣低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呂布的兇名赫赫,假若他這個現在的“無名小卒”出現在泰安城下,還是遠遠不如呂布親自領兵來得震懾人心。
“……報軍已出歷城,往我泰安趕來!”早前收到了袁紹軍令,張便已經多派了探馬觀察歷城動靜。如今關羽大軍出動,自然瞞不住探馬的眼睛。
“兵馬有多少?領軍者何人?還有幾日可到泰安!?”聞得探馬回報,張眼中精光一閃,當即問道。
“敵軍兵馬約有萬人,領軍者乃是劉備義弟關羽……大約,恩。以敵軍行軍速度,大約還有兩日,便能到泰安城外!”探馬微微斟酌了一下,當即回報道。
“唔……你再去探來!”沉吟了一下,張擺了擺手,喝退探馬,吩咐道。
“喏!”那探馬當即拱手行了一道軍禮,匆匆退下。
“劉備義弟關羽……?”張仔細搜索了一下記憶。確是不曾聽過關羽有什麼過人地戰績。當即擺了擺手,這纔回頭看了一眼早已經熱血沸騰地高覽,微微一笑道,“如今敵軍大舉出動,並非呂布領軍,或許可大戰一場了!”
高覽狠狠的點了點頭。一腳踏在城牆牆跺上,狠狠道,“雖然不是呂布親來,但若能斬了那劉備義弟,也算是報了一半雪仇!此戰,當用我!”
高覽因爲戰敗,被袁紹連削了三級軍職,如今只是個裨將而已。泰安守備自然便落在了張身上,高覽受其節制,自然希望張能讓他報仇雪恨。
“你如今身上傷勢未愈,若要讓你出戰,你需答應我不可輕舉妄動,魯莽行事!”張肅然看着高覽,沉聲道。
“你便放心就是!”高覽不置可否,點了點頭。“那關羽名聲不顯。光是頂個劉備義弟名號,我看他也沒什麼本事。有何可懼?倒是能斬了他項上人頭,不知道劉備該會如何?”
“劉備乃梟雄,既然敢讓那關羽獨自領軍,我看他便應該有真才實學,切勿小覷!”張瞪了高覽一眼,出聲喝道,“你莫忘了歷城之恥?”
高覽臉上一僵,一陣紅一陣白,半晌才嘆道,“卻是如此,我自當緊記便是!”
見高覽應下,張終於也是鬆了口氣,即便他也不認爲關羽能是什麼名將,卻因爲天生謹慎用兵地性格而稍微點了幾分重視,但實際上……張卻也沒發覺,在面對這樣一個“無名小卒”下,自己卻是有了那麼一絲輕視。
“那如今敵軍既來,我等是守城,還是出外迎擊!?”高覽雖然應下張叮囑,但還是有些急不可耐,當即問道。
“泰安背臨泰山,四周地勢險要,從歷城來,道路崎嶇,不宜大軍相併而行。此地本便是易守難攻,就算他有萬人,我固守不出,也難耐我何……”張微微斟酌了一下,接着又道,“不過,主公吩咐,遇呂布則棄城退入章丘,遇劉備軍,則迎頭痛擊……既然關羽不自量力要來強攻,便讓他來個難忘教訓!”
說道此處,張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回過頭對高覽道,“既然你報仇心切,我便分一大功與你!”
高覽自然知道張最善地並不是武藝,而是調兵遣將的本事,是以袁紹讓張主持泰安防務,他也沒有半分怨言,甘聽調遣。如今看張模樣,顯然是有了主意,高覽也顧不得其他,慌忙問道,“有何主意便說,只要能大殺敵軍,便聽你差遣了!”
看着高覽那急性子,張笑了笑,也不在意,當即道,“我便分你三千兵馬,暗中出城,伏於城外,山林之中!屆時,聽我號令,看準時機,必能成大功一件!”
高覽眨了眨眼睛,喜道,“莫不是趁敵軍立足未穩,發兵襲營?”
“泰安本就是堅城險峻之地,周圍山林石道崎嶇,如此地勢,敵軍既然還有恃無恐攻來,必然不會這般掉以輕心,恐有所防備,打草驚蛇反爲不美!”張搖了搖頭,回道。
“那是如何?”高覽頗爲喪氣,又道。
“屆時你聽我暗號便是,何須如此急躁?”張笑了笑,止住高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