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終究是退了,在他的親衛隊長,用最後的一腔熱血灑滿了他的身上,無邊的怨毒和憤怒,全部都留在了那即將從城中,從城外殺奔出來的兵馬上。
那充紅的臉,卻是因爲更加憤怒滴血,而彷彿形成了紫色。瞠目欲裂的眼睛,回頭盼顧,彷彿要將戰場上,還在屠殺自己部曲的張,高覽兵馬,每一張臉,每一個身體,都記在心底。
恥辱,失敗。
從剛開始的勝券在握,高高在上,一下子,便被打落了凡塵。一個天性高傲的人,絕對難以容忍這樣的事情,在他的身上發生,可也正是因爲他的高傲,從一開始,便小覷了對手。
河北名將,能混到四席之一,張乃是真正的名副其實,這些榮譽,是從他追隨韓馥,征戰幽州,一步一步,憑藉自己的才能,贏來的榮耀!
小看他,得到的,必然便是失敗,可恥的失敗!
關羽寬厚士卒,而輕士子,全軍能從大半新兵,成長到這樣的地步,委實是功不可沒,從另一方面來說,也足可證明他的才幹,從沒有人,能將張逼迫到如此窘境。勝了,又如何,泰安城,依舊是慘勝而已!
殘存的一千關羽軍,彷彿已經有了共同的默契,壯士斷臂,不要命一般,咆哮者,歇斯底里的擋在了前頭。以關羽爲尖刀的百來名親衛隊,更是鼓足了身上幾乎最後的氣力,向着西面,那包圍圈最薄弱的防禦,發起了自殺性的衝擊。只要能撕開一道裂痕,便足可以脫圍而出。
糾纏在正前的高覽,眼看着泰安城中,張終於看準了時機,糾集起全城幾乎全部的可戰之兵衝鋒出來。不由的更加興奮,渾身上下,因爲激烈的廝殺,已經將衣甲都染得通紅,猙獰而恐怖,甚至還不知道,因爲那先前瘋狂地殺戮,本該已經結疤的傷口,再度迸裂,同樣泛出血水。
看着關羽部隊不要命的衝殺阻擋。那敵軍主將領着一百來兵馬向西衝突妄圖突圍。高覽兩眼泛出駭人殺意,又如何不知道對手的想法?
如今大局已定,要將敵方徹底擊潰,甚至是殲滅,不過只是時間問題,以他三千埋伏多時的生力軍,加上城中衝出的一千餘最後戰力。佔據已是壓倒性的對關羽不利。
而正是這樣一場大勝,高覽又如何能坐視關羽這頭肥羊從容離去!?
報仇雪恥。自然便該要找一個有分量的首級,方能寬慰自己的憤怒之心,才能重新挽回自己的榮譽!
“關羽欲逃,爾等可與我共同追殺,生擒關羽!”高覽奮力、刺死一員妄圖阻攔自己地小兵,高舉長槍,一聲長嘯,當先便踢開馬腹,緊隨衝進了戰團堅牆之中。
尾隨左右。約有三百來騎,在這般喊殺震動四野地地方,要傳出一道有效的軍令並不容易。\回過神來,收到高覽的叱喝,所有人,自然而然也將目光放在敵軍主將的身上。
“生擒關羽!三百騎,同時怒喝一聲,追隨在高覽的身後,再度放開馬力。衝將上去。
顯然。有了這彪殺性正濃的兵馬強勢凝聚在一起,爆發出來的力量。並不是那區區千人薄弱地人牆可以阻攔的,很快,以高覽爲首地衝擊,便撕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大軍所過,無數悽慘之聲此起彼伏,鮮血飈灑,正映照得半邊血紅染紅天際。
而便在這個時候,正西面,那繞道攔截妄圖包圍的封鎖,並不顯得有多麼堅強,尤其,在關羽這個武力站在亂世頂端的猛將之下,幾乎在高覽衝破他身後阻攔死士封鎖的同時,也跳出了圈子,麾下隨同百人,也終究沒能挺過多少,爲了幫助他突圍,倒下了半數。
“將軍覽將軍……領部追擊而去!”另一廂邊,張左右衝突領兵廝殺,在身旁不遠處,一直手扛中軍主帥大旗的近衛眼尖,看到戰場動態,不由高聲對不遠處廝殺正酣的張道。
張從對方敵兵的胸膛收回長槍,順着近衛的呼喝,放眼看去,正見高覽不顧陣勢,一股腦衝進了敵軍地人牆之中。
微微皺了皺眉頭,張也並沒有太在意,如今敵軍敗象已成,軍無戰意,要徹底平滅,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既然高覽餘恨未消除,有三百強兵跟隨追殺敵人,也沒有什麼關係。
掄開長槍左右開弓,張並沒有太在意,當即道,“傳我軍令!大軍加快滅敵,不容敵軍逃竄,畢其全功於今日一役!”
“喏
“將軍有令,各部主將,當奮勇上千,加快滅敵!有投降者,不殺!”信馬高喝,傳訊軍卒隨同附和,當即高聲遊走外圍,傳遍整個戰場。
眼看他們的主將關羽終於殺脫了重圍,又有張親自下令,降者不殺,這些殘存的數百兵卒,似乎也沒有了再戰鬥的理由。一個失去了靈魂人物的軍隊,又在一場,註定慘敗的局面下,抵擋,終於開始微乎其微了起來。
張滿意的看着戰場的一切,關羽的逃竄,也算間接性地瓦解了殘兵地抵擋意志。
不過也便是,這沒過多久的功夫,高覽,和關羽地追逐,便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想了想,張當即喚來副將,令道,“你且收容降卒,將其匯聚看守,不容有失!而後清點戰場,整頓城牆防務,且帶我領兵歸來再說!”
看副將肅然接令,張這才又高呼一聲,“麾下還有能戰者,隨我追擊敵軍主將!”
高覽如今身負戰傷未愈,張畢竟還是頗爲小心翼翼,恐防有失,當即便親自清點了千人還頗有餘力的士卒,當即便浩浩蕩蕩的追隨着高覽和關羽離去的方向而去。\
卻待是另一廂邊,高覽隨後掩殺追擊。窮兇極惡,沒有半分鬆懈。追隨關羽身側的,只餘下不過區區數十人而已,而追兵三百之數,殺心濃烈,身體疲乏,眼看便要被敵人追上。
一身高傲孤膽,先有大勝到大敗的驟然打擊,又有自己從軍以來一直名聲不昭的怨毒,在此刻窮途末路一般時。關羽終於再也壓制不住本心。一聲衝冠大嘯,夾雜着無以倫比的煞氣。
區區三百人,便將他追到如此窘境,他如何甘心!?
關羽已經不準備再逃了,於武者的驕傲,和一個統帥地自尊,關羽已經再也顧不得所謂東山再起了!
猛然拉回馬頭。身邊還不過區區二十來親隨大驚失色,急忙道。“將軍
“不必多言!如今我等身體睏乏,敵軍追趕兇猛,已是窮途末路,若再如此狼狽……縱然能生,彷彿喪家之犬,此等恥辱,我又如何能忍!?”關羽斷然大喝,瞠目欲裂的遙看身後高覽領兵近前,高舉大刀。下顎長髯舞動,怒火彷彿便要將它們一齊點燃一般。
衆人臉色土黃,卻聽對面大軍那爲首大將一聲斷喝,“我乃河北大將高覽,關羽受死!”
“哈哈哈北大將不過也是酒囊飯袋而已,今日,某雖敗,但你區區三百兵馬,又如何放在我眼裡!?”關羽仰天大笑。\忍不住的一片悲愴。
是的。他有亂軍中直取上將首級的大能,但敵軍絕對不可能只會是那區區三百兵馬前來追擊。倘若自己拖延這些時間與敵人顫抖,後面大批追兵再糾纏上來,必然是劫數難逃。
他已經下了決斷,另肯戰死荒野,也不能再容忍,這苟且逃生的恥辱了,一而再,再而三,彷彿老天也戲弄他,不給他半分揚名的機會。
“賊子找死”聽出了關羽那分外的不屑,高覽勃然大怒,他何嘗不也是一個飽受戰敗恥辱的名將,比起關羽本身名聲不昭,承受的壓力,更顯得龐大。
“去死吧一聲大喝,高覽自恃武勇,縱馬挺槍,竟是搶過了麾下兵馬,一騎當先,直取關羽而去。
“插標賣首想,我關羽竟被這等雞犬逼到這般田地被這等無能之人小覷!”關羽眼中一紅,苦澀大笑,“哈哈哈了,罷了!今日,便能殺他一河北大將,也算小有彌補了!”
說道此處,手中青龍大刀猛然舞起,兩眼間,已經是駭人地殺氣外露。關羽如此受人推崇,卻不是在他那統御軍隊地能力,實則是那傲人的武藝!
高覽只覺得氣息一滯,關羽那百般殺意全開,這才讓他心中駭然,那洶涌撲來的高大身影,已經有了決然的死志,可高覽卻依舊能感覺到,那死志完全不在他,而是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嗆。
至始至終,關羽依舊未將他高覽放在眼中!
被人蔑視的恥辱,戰敗之後的恥辱,高覽同樣怒髮衝冠,如何能再忍受。而那鎖定他地殺意,在高覽那歇斯底里的怒喝聲中,竟是猛然生生掙脫了出來!
“去死吧長槍上寒光點點,在兩馬即將交錯地那一刻,高覽吼叫一聲,超越了**上的傷痛,超越了平日的極限,長槍猶如一抹流星,生生扎向了關羽的胸膛。
關羽微微有些動容,這一槍,已經接近了張飛那絕悍的武藝,也接近了太史慈的精妙軌跡。
但僅此而已……!這還並不足夠威脅到關羽的性命!
那近九尺的身體,以難以想象的敏捷,右手單舉青龍大刀擎天而動,左手雷霆萬鈞地伸了出來,再快的槍式,卻依舊被他輕而易舉的握住,難動分毫。
而電光火石之間,右手高高舉起的青龍刀,也夾着無以倫比的殺意,猛然揮舞而下……
長槍不掣肘,避不開,擋不了。高覽熱血褪盡,只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
那傷病的身體,在這一刻暴露了他的脆弱,只能奮力偏開脖子,但大刀落下,卻直接砍上了他的左肩。
血花飛濺,一支殘破地胳膊,慘然落地……
“哇啊!”劇烈地疼痛,彷彿要讓他徹底昏死過去,高覽只能發出一聲彷彿野獸一般的嘶吼。
而及近了此時此刻,潛藏在骨子地兇惡,也終究在男兒的血性中,瘋狂噴涌了出來!
左手沒了,他還有右手,還有牙齒,還有殘軀,此時此刻,高覽的腦中,除了傷痛,已經忘卻了生死,自然,還有殺敵的執念。
不待關羽放開他的長槍,不待他再一次揮舞起大刀,殘存的右手,猛然摸向了腰間長劍,出鞘,寒光閃耀,再一次倔強,而不肯認輸和放棄的,刺向了關羽的胸膛。
關羽終於動容了,從沒想到,明明武藝不及他,身體彷彿還本身帶着傷勢,竟然還能如此兇悍。這股鬼神一般的兇惡,便是那獨獨的戰意,便已經贏得了他的尊重。
河北多豪傑……高傲如關羽在這一刻,終於承認了。
傷勢,武藝,高覽的最後搏命之法,即便再兇悍,再一往無前,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終究只能刺上關羽的左臂,再無法造成更多,他更想得到的戰果……
青光一閃,關羽沒有絲毫留情,這是對一個真勇士最後的敬意。雖然,他看上去要緊隨其後,並不久遠。
高覽項上的頭顱,翻飛騰空,脖子上的巨大缺口,彷彿噴泉一般,爆發着火山岩漿……
“將軍三百騎,慘叫怒喝,霎時間響了四野……
高覽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