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冀州潛藏在陰暗處的力量,一下子全部爆發出來了。袁紹的意圖,彷彿也昭然天下,呂布開道,假若沒有河東這樣一個和河北等級的重量型實力在背後支持,劉備能撐上多久,幾乎沒有多少人會看好,這樣一個本身便是被河東扶持起來的弱小勢力。
收到了來自青,冀之間的消息,河東上下,有些沸騰了。不管是高層,還是潛流,似乎對這樣一場大戰,絲毫不遜色於其餘諸侯的重視。
袁紹挑選的時間,確實恰到好處,正是衛寧開展新政的初期,又正是讓治下士族世家心有怨念的時候,還沒有一系列足夠的力量和利益去抹平這些潛藏的危險,可戰端已經放在了眼前。
袁紹,可不是區區李郭之流,不是韓馬之輩這樣一片散沙的烏合之衆。
門第的高貴,註定了袁紹是世家大族的代表性人物,註定了他的擁護者數不勝數。無論是在潛藏的士族影響力上,還是麾下的智謀團體上,作爲衛寧的對手,顯然袁紹已經成了最大的威脅和障礙。
而單單看袁紹的態度,便可以預見,他對鄴城的勢在必得,也可以看到,他不在隱瞞自己對河東的第一,一場波及天下最強大的兩大諸侯的爭鋒,必然便是北方最大霸主成形的契機。
事實上,衛寧從沒想到過,袁紹竟然會在還未消納掉青州的時候,竟然便不顧一切的來攻打河東,甚至還將呂布策反成了先行的鷹犬。
不提鄴城的重要性,呂布這樣一個瘋狂地傢伙,一直都是天下諸侯所不待見的。就是那股狠勁。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張開利牙,狠咬對方一口。
事到如今,就算河東想要放棄鄴城,也已經不是他衛寧所能做主的了,換言之,就算要讓鄴城給袁紹重新奪回去,也決然不可能放到呂布這樣一個瘋子的手中……
同時,陳登的到來,以及陶謙臣服的意願,也讓衛寧看到了現在這個情勢的關鍵。一個新興的朝廷。畢竟是在董卓,李郭百般凌辱後的皇室。不管是第一個臣服的州牧,還是第一個敢直面挑釁這個新皇室權威地敵人。爲了維護,甚至擴大朝廷的影響力以及權威,這一戰,對於河東來說。沒有任何地退路,實在必行。
一個連自己尊嚴都不能維護的新朝廷,豈不是還如同那董卓,李郭之流一般,又如何能號令天下!
“……召部大人,各軍主將,即刻前來見我衛寧狠狠的將手中的戰報,扔開,咬牙切齒道。
似乎很久沒見過衛寧有這樣的火氣了。從新婚過後又再次擔負在衛寧身邊地典韋,也隱隱有些擔憂。
點了點頭。典韋卻也沒有絲毫敢怠慢的意思,當即抱拳沉聲下去吩咐起左右近衛四下去召集所有心腹謀臣前來商議計較。
等典韋出去吩咐妥當,轉回書房的時候,卻只能見衛寧憂心忡忡,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
典韋心中微微一緊,當即嗡聲道,“公子何須如此煩惱,那袁紹不過徒具虛名而已,我河東大軍自成軍以來,敗黃巾百萬。逐鮮卑十萬。退曹操精兵,破李郭韓馬。何嘗有過一敗?!他若趕來,我必以一雙鐵戟,生擒袁紹,獻於公子麾下!”
聽到典韋那鏗鏘有力的勸解,衛寧心頭微微一暖,擡起頭來,算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緊皺的眉頭,顯然並沒有多少開懷,搖了搖頭,半晌才言不由衷道,“呵呵……我只是擔心戰事一起,河東必又將陷入烽火,生靈塗炭了……”
如何只會是擔心百姓而已……
如今河東,衛寧再如何,也知道潛藏在地下的暗潮的危險,北方的世家大族雖不至於如同南方士族那般權柄滔天,甚至可以左右一個君主地權柄和威信,但固有的利益下,反對地聲音,又何時會弱過。=
事實上,他的手伸得太快,太長,甚至連自己提拔的部曲,牽涉在其中的利益也微微有所觸犯。雖然河東現在看上去聲勢駭人,一時無二,但終究,知情者,都能知道,現在的河東,其實才是最爲脆弱的時候。
衛寧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個關頭,是否真的就能信得過這些人物。而面對袁紹的號召力,衛寧可不認爲,自己的魅力真的足夠強大。
不過,事情或許還沒有到達衛寧所想地那般田地,但若是不戰,卻反而更容易讓四郡軍民對他失去信心。
信心,在現在是最爲重要地東西。
而如何穩定治下所有人的信念,甚至是震懾,恐怕,還是需要用戰爭來激勵,勝利,再勝利,一道道摧毀袁紹地力量,讓所有不敢動僥倖的心思,也不敢對衛寧再有所懷疑……
或許,衛寧現在最能相信的,卻還是軍部的人了。
事情突發,顯然,並沒有瞞過多少人,就在衛寧傳召前,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做好了等候衛寧召喚的準備,當衛府近衛上門請召的時候,所有人當下沒有一分拖沓,便直向河東而來。
大堂上,衛寧已經沒了適才的憂心模樣,一副淡薄冷靜,彷彿袁紹的動靜,在他看來不過是跳樑小醜自去滅亡一般。
徐榮,典韋,黃忠,徐晃,太史慈,馬超,龐德等等猛將,智將一一案列入席,文如郭嘉,陳宮,司馬朗,裴潛等人也依依到來。
冷眼掃過,衛寧能從每個人的眼中看到百般不同的模樣,或緊張,或焦急,或不以爲然,或沉穩冷靜。讓衛寧值得欣慰的,便還是沒有人他人的眼中看到,幸災樂禍又或是搖擺不定。
不管他們能有多深的城府來隱瞞心中地主意,但在這個時候,至少算是給了衛寧一個安慰的理由。
事實上,這一場商議並不算重要,稍遲的,勢必還會有一場更爲尖銳的探討,比起這些武將來說,顯然還是需要將一部分人剔除在外了……
“如今袁紹策反呂布來攻劉備。劉備已數告急與我,而此刻歷城又已被呂布奪取。劉備退兵鄴城……袁紹長子袁譚,次子袁尚,各自又領兵兩萬,三萬屯紮魏郡和濮陽,隨時都有南下的動作……如此局勢。諸位有何看法,不妨暢述己見!”等諸人皆到,衛寧這才緩緩張開嘴巴,淡然問道。
衛寧的平靜,何嘗不讓在座所有人也頗爲驚訝,彷彿袁紹的威脅根本就不放在他眼中一般。
上位者能有如此冷靜從容,無疑便是給了下屬一道穩妥的定心符。
事實上,在這個節骨眼上,並沒有多少人往深一處去想。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並不是一直給人魯莽表現的典韋率先出頭。卻是新來乍到地太史慈搶先出列,求聲道,“如今玄德公兵困鄴城,時日不待所計。*末將不才,願爲衛侯親提大軍前去救援,縱然袁紹前軍萬馬而來,末將必然保住鄴城不失
衛寧看了太史慈一眼,心中始終有些酸意。卻不想,劉備的影響力在這些時日裡,還未從他地身上所抹去。顯然。如此急切求戰,便是想要爲劉備做點補償吧。
對於太史慈來說。衛寧卻並不擔心他會再投身劉備的麾下,就算他太史慈敢,劉備恐怕也不敢接受。在不久前,太史慈便已經宣告了正式的效忠,以他的品行,自然也不會出爾反爾。
“鄴城要救,則是必然……但若我河東輕易出兵,便正中了袁紹下懷。以探馬細作所報,顯然袁紹是早做了準備,我軍倉促之間還未集結力量,若就這般出兵去鄴城,恐怕正讓袁紹有了藉口,全面而來。屆時,我軍軍力還未穩,軍備不齊,以積蓄多時候來對倉促防禦,必然有所閃失……”陳宮是一個典型的士族利益維護者,雖然對衛寧有所埋怨,但投身河東已久,可以說在河東能有如此聲威下,依舊有了他不少地汗水。事到如今,陳宮或許有所心思,但畢竟不會表露出來,還是本分的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衛寧看了陳宮一眼,事實上,在座中人,最讓衛寧擔憂的人物,卻也正好是他。歷史已經證明,這樣一個士族利益的強勢維護者,曾經險些將曹操逼迫到了絕境,而曹操整頓當地豪門的手段比起自己來說,卻是遠遠有所不及的。更何況,陳宮背叛曹操的另外一個重要理由,也是因爲他的自恃才高,認爲比他不如而高於他地位之上地人比比皆是,心有不滿方有反心,同樣以現在的情況對比,衛寧依舊算起來,對他除了提攜之恩,也沒有多少給他太高地地位。
以此來看,在這個節骨眼上,衛寧卻是真正的將陳宮放入了第一個需要戒備的對象。
不過,在他出聲進言的時候,言語間言之鑿鑿,衛寧卻也不禁有所疑惑,事實上,陳宮的建議,確實掐準了要害之處,對河東自然是有利,但衛寧本身便多了幾分懷疑,卻反而更加不解。
或是,陳宮本身便不是歷史上形容的那般,又或者是陳宮他在輔佐河東東征西討的歷程上,已經有了融入感和認同感?
衛寧不知道,但卻也無法從陳宮的進言中看出半點端倪和破綻,微微看了郭嘉一眼,後者同樣也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衛寧笑道,“公臺所言不錯,如今我河東軍力幾乎有一半分散在涼州,雍州與司隸三州,河東,幷州兵馬不過也只有區區六七萬之數。袁紹敢以十五萬大軍西來,並上呂布兩萬兵馬,聲勢浩大,又是早有準備,若以太史將軍草率出兵,反而讓敵軍有了出兵藉口。反而至鄴城於危險之地也……!”
太史慈聽到陳宮的分析之後,卻也知道自己算是頗爲魯莽了,又聽了衛寧地話,不禁訕訕退下,臉上焦急神色。卻還是沒有多少改變。
“以如今當務之急,應該徵召三軍,儘快凝集我軍軍力,方能與袁紹一絕死戰。不過……鄴城乃是河內門戶,若鄴城一破,袁紹再慫恿呂布西來河內,我軍恐怕也不得不上前了……關鍵便是鄴城劉備,能擋呂布兵鋒幾時……”徐榮被衛寧一手推到了河東軍方第一人地位子,他自身的本領,自然不容小覷。此時聽了衛寧地話,卻也還是當即接話道。
“不錯……鄴城一戰。卻是對我軍緊要。若劉備能再拖上一番時間,使得我河東大軍能夠從四方召集,方可從容應對,但若是劉備不堪,鄴城一破。以敵軍之實而擊我軍之虛,後果不堪設想……”衛寧點了點頭。
不過說道此處,“不過,袁紹既然是圖謀已久,我軍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斃,鎮守兩郡一州,依舊有我六萬兵馬,兩地來往暢通,或許花費不了多少時日。河內乃我軍要害之地。不容有失,則必然需一大將親自鎮守。方能心安,屆時就算劉備一敗,有強兵鎮守河內,依太行而守,縱然袁紹兵鋒強勁,要破河內也沒那麼容易!”
“此戰在必行,而必然要行衛寧緩緩敲打在案几上,驀然出聲道,“袁紹既敢來……便讓他來吧!我河東,何嘗怕過任何人”
話已到此。看衛寧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沒有人還有任何異議,卻在暗自揣測。衛寧到底有什麼樣的依仗,能夠放出這樣的話來?
而先前的新政,一直便是大部分所不爲看好的,卻是因爲河東強大的軍力,對衛寧馬首是瞻的二十萬大軍,方能不使人敢有所圖謀。可若大戰一起,難免便顧此失彼,屆時只要大戰一起,恐怕,這些矛盾便會全部暴露了出來。
或許,若勝則還好,若一敗……河東內部,恐怕便會立馬四分五裂了。
在座所有人除了武將們,其餘出身仕宦的大員,眼睛炯炯,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末將請戰軍部確實是衛寧一手打造出來的最爲忠心羣體,對衛寧地任何一道命令,永遠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一如以前一般,河東驕人地戰績,從沒有交會他們什麼是害怕。
到了這個時候,卻也只有軍部,是衛寧最爲放心的一塊。二十萬大軍,衛寧在新政的頒佈下,第一個掃平的便是士族在裡面的觸手,二十萬人可以保證,永遠都會是他地一言堂。
顯然,在衆將羣起激憤的態度下,還是震懾住了大半文官羣體,而便連馬超,龐德這些新降之將,都在這樣的氣氛下,義憤填膺。
衛寧掃過在場二十來位夠資格入席的大將一同請戰,聲音煊赫,幾乎將房舍也給震塌,心中大爲滿意。
緩緩的打量着每一個武將,衛寧終於緩緩沉聲道,“河內雖暫時無恙,但難免會有變故,我需要一善守之將坐鎮,方能心安!”
說道此處,衛寧看向了徐晃身上,終於緩緩道,“公明……!我可以信任你嗎?”
可以信任嗎?信任他對河內防守的堅固,還是信任他對河東的忠誠?
徐晃也沒想到衛寧會第一個點到他的名字,曾幾何時並肩作戰的同僚,身份已經高不可攀,當他領兵跨進了安邑地城池時,徐晃的心中卻也對衛寧充滿了怨氣,但如今,他徐晃畢竟也是隸屬在河東地麾下,看着河東一步一步走向最強,也看着他要保護的人並沒有受到衛寧的半分刁難,那點怨氣也緩緩的散去了。但始終,徐晃,再不會對衛寧,推心置腹,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或許當初的雍州之戰,並不重要,徐晃隨軍出征,並沒有讓人引起什麼揣測,可如今的敵人,卻是河北霸主袁紹,那一句話,徐晃心中,其實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去作答。
徐晃百感交集,卻迎來衛寧那灼熱的目光,彷彿回到了昔年的友情,又彷彿並肩作戰的相信。是地,衛寧地眼中依舊對他徐晃充滿了信任,那一句話,彷彿是當初的戲言。
徐晃緩緩擡起頭來,兩拳相握,沉聲道,“末將敢立生死狀,必不失河內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