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河東和河北的對決,實際上,有很多無奈之處。
不論對於哪一方來說,實際上,在地形的壓制下,都是顯得艱難重重。
幷州和冀州,幽州,根本就是被地上一道天然的屏障攔腰斬斷,分開兩旁。
太行山脈,這樣一道從北面樂平起,一直向南直到河內,廣袤的邊疆交接處,便是這樣一道天險橫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全面開花的大規模入侵。
唯一能夠讓兩邊通行的地方,唯有壺關,河內兩處而已。
而壺關一直以來便被幷州所掌握,便在昔日衛寧都督北並六郡防務抵擋鮮卑入侵的時候,都沒有絲毫鬆手的跡象,說起來,壺關的重要程度,從最一開始,便被衛寧緊緊的記在了心頭。
正是如此,常年有趙陽的兩萬幷州虎狼所駐守,從沒有過間斷的換防,壺關便如同一個刺蝟,讓袁紹集團頗爲覺得無從下口。饒是當初衛寧膽大包天,孤注一擲的徵調了幷州三萬兵馬出奇兵偷襲涼州,但至始至終,衛寧寧肯減弱北方邊疆的實力,也沒有動過壺關一兵一卒,便能知道壺關的重要性了。
可以說,奪了壺關,幷州一馬平川,便無人可擋。而扼守住了冀州和幷州之間唯一的通道,壺關的作用在一場兩州之間的爭鬥中,重要性不可言喻。
進可任意出兵縱橫踏上對方的土地,退,便有壺關作爲最爲險峻的防禦。所以說,握有壺關的一方,便可以完全的主導住戰場。這,顯然,對於敵人來說,尤其致命。
而太行天險,攔腰斬斷冀州和幷州,自然在太行山以南的盡頭。還有河內和箕關作爲阻撓。比起壺關這個烏龜殼子讓人咬也咬不動,偏偏忌憚萬分的天險,袁紹無可奈何,除了派遣重兵防範以外,雖是絞盡腦汁想要取得壺關,卻也遲遲沒有什麼好計。
要和河東爭鋒。自然袁紹的眼光,便放在了鄴城和河內之上。
不得不說。衛寧昔日地佈局。彷彿都是將袁紹剋制得死死地。似乎從一開始起就是處處針對袁紹而劃下地大略。
不提壺關。便是鄴城實際上也是堵在袁紹喉嚨中地一顆刺。話說回來。袁紹一直沒有提起發動戰端。便是對壺關和鄴城這兩根毒刺地忌憚。現在。在策反呂布地時候。等於便是將其中一根利刺鄴城從喉嚨中拔除。那麼也就在局面上。爭取到了一絲主動。
以此爲憑據。袁紹方纔有底氣和河東爭奪一二。
可在大局觀上。論起地形來說。始終對於河東還是有利地。即便能夠重新奪回鄴城。河東依舊還控制着河內和箕關。南面戰線地主動權依舊還是掌握在衛寧地手中。
正是如此。田豐才勸諫袁紹不能輕動。而應該效仿河東地新政。實惠於民。強民強國。積蓄實力。不過也是因爲壺關和河內地存在。卻始終讓袁紹覺得威脅。甚至袁紹帳下無數人都覺得不應該給河東太多地時間。
畢竟。現在地河東根本就是最孱弱地時候。若此刻不給他致命地殺傷。恐怕等他完全蛻變成功後。天下間。便再無人可以制衡了。尤其。掌握住了戰場主動權地河東。對於河北來說。纔是最大地威脅。
袁紹現在地優勢,不在地理,卻是在於他鼓舞軍隊集結搶佔了先手,而河東的反應慢上了那麼半拍,便已經足夠他吃下鄴城。顯然。在歷城告破之後,劉備龜縮在鄴城。並不可能在支持多久。
失去了鄴城,反而成了威脅河內的尖刀,河東地反應絕對不會小。若能再破河內,可以說,袁紹的優勢便又將能再度擴大一分。
不管是河東集團還是河北集團,不約而同的都將目光放在了河內,鄴城一線,這裡肯定是河北主力聚集的方向,同樣,衛寧親自領兵統御,也是踏上這個戰場,河東源源不斷徵調的戰力,同樣,也是跟隨衛寧放在了這個地方。
河內不能丟,河東軍,不能有一絲戰敗的可能。所以衛寧親自來了,縱然他郭嘉在後方坐鎮,縱然徐榮去北面統御幷州戰線,縱然他身邊所有謀士大半都擅長處理內政而不是兵謀,衛寧依舊還是義無反顧的來到了這裡,和袁紹麾下大名鼎鼎的沮授,許攸來一場爭鋒。
衛寧一個人,就算所有人認爲他出類拔萃,但他卻依舊不可能無視對手手中的這些強人,爲此,他以劉曄爲皇族宗正,督戰全軍地身份也使他來到了身邊,出謀劃策。
事實上,衛寧麾下,能夠棄陳宮而與其比肩的軍略人才,恐怕也只有劉曄可以勝任了,有了他的幫助,衛寧在佔據了地理優勢上,要擋住袁紹,也並非不可能。
宿命的對決,積怨已久的兩大勢力,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足夠吸引掉所有人眼球。事實上,有識之士,也早已經將目光放在了河內與鄴城之間,自然知道,這一道,方纔是兩家真正角力的地方。
若袁紹勝,河東根基不穩,必有內患紛起。若勝,則必然讓袁紹步履艱難,甚至可能功敗垂成。
無論如何,這一戰,河內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四月下,呂布前鋒高順破歷城,中軍呂布親領中軍兩萬,兵臨鄴城城下,將整個城池圍得水泄不通。連連強攻下,妄圖在五月到來擊破城池。
劉備從當初聯合呂布出兵青州之後,所得不過兩城寸土,如今不單單全部爲他人做了嫁衣裳,反而還陷入了危險之境。
在連番手書河東求情援兵增援的同時,也是咬緊牙關防守城牆,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根本了,無論呂布如何強攻,都一直堅持打退了敵人地攻擊。
可他的死守顯然並沒有得到應該有了希望,河東的回覆,讓劉備的心沉到谷底。
堅守!
區區兩個字而已,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東西,不知道還能守上多久。
現在連咒罵呂布忘恩負義都已經沒有了氣力。守在鄴城的兵馬也不過是區區一萬多人。比起一座孤城來說,呂布的勇猛顯然帶動起了麾下大軍地積極性,彷彿不要命一般要用人流來堆跨鄴城高大的城牆,而得到了袁紹地扶持,顯然呂布也沒有多少後顧之憂。
劉備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堅守到什麼時候。
鄴城岌岌可危。袁紹也沒有閒着。從青州西進地大軍七萬兵馬,在呂布奪取了本屬於劉備的範縣後,當即便屯紮了進去。做好地便是威逼鄴城地姿態,只要河東稍微有所異動,必然便是會受到大軍一擁而上的苦果。
是的,鄴城丟了,還有河內。河東自然可以龜縮不出,但無論在他那個新建毫無威信的朝廷大義上,衛寧不能不顧。而鄴城劉備的失敗由呂布所取代,一個親河北的勢力,更是一個瘋狂好戰的猛人。對於河內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更在另外一方面說,假如讓呂布在鄴城站穩腳跟,日後,河內將面對的是,無窮無盡來自鄴城的騷擾和威脅。
所以,袁紹毫不猶豫,衛寧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坐不住身子,必然會有所舉動。即便他不救鄴城,但也決然不可能坐視呂布在鄴城站穩腳跟!
如今是四月下旬。呂布要破鄴城,是妄圖在五月之前。衛寧下達軍令是在四月初到四月中,也便是這短短半個月地時間,可想而之,河東的全部戰力,能集合到多少?
三分之一?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二?
對局勢的把持,是每個智謀之士必修地功課,顯然晚了袁紹半拍的河東,區區半個月的時間。實在太少。
倉促之間,徐晃領兵兩萬把手河內,沒有北上去救援鄴城的動向,也似乎根本就是沒有實力去救援。袁紹本就是在等候衛寧先挑起戰火,顯然,河東軍,並不敢。
而後,河東四州,各州郡兵馬也在倉促集合。幷州一帶屯紮的四萬守軍並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但徐榮北上,便足夠讓人清晰的看到了另外一個突破口。
壺關。
袁紹自然不可能放任徐榮這樣一個名將肆虐。雖然對田豐不爽,還是當即下令讓他配合審配輔佐自己的次子袁熙,侄子高幹統合幽州,冀州剩餘的防備兵馬,合共五萬人,扼守住邯鄲,廣平,擋在壺關地前頭,勢必是不能讓對方跨越雷池半步。
相比較起來,田豐和審配雖然不合,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暫時不會有什麼矛盾。而徐榮一個人固然名聲在外,可田豐,審配也是智謀之士名滿天下,反而徐榮一路還被他人小覷,認爲,衛寧這一舉動,反而成了一道分兵弱力的敗筆。
當然,沒有人知道,衛寧在徐榮北上的時候,深夜拜訪了一個留在安邑的人物,在對他推心置腹之下,對方欣然答應輔佐徐榮的北面戰線。
衛寧堅持的認爲,有了那個人的幫助,北面被所有人不以爲然的“敗筆”,反而纔是衛寧下得最好的一步棋子。沒有人知道那個傢伙地可怕,衛寧更不認爲,在徐榮這樣一個統御兵馬的聖手下,再加上那位先生謀略,會輸給田豐和審配之間的勾心鬥角!更別提,袁熙和高幹,兩個中看不中用的犬子!
要知道,衛寧給予徐榮的權利已經儘可能的放到了最大,甚至對他們兩個人是竭盡全力的支持!
五月,在袁紹集團上下高歌的聲音中,卻是河東決然不想聽到的消息。
鄴城被呂布攻破了……
劉備和傷勢未愈地關羽在張飛奮死突圍中,殺出了鄴城,向河內靠近。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劉備地價值已經可有可無,河內將其殘兵收容,徐晃在凝重的臉色下,也小心翼翼地將信函託付親兵,徹夜不休急馳向安邑而去。
八百里加急信馬踏入安邑城城門的時候,這道消息便飛快的傳遞了出來。
顯然……劉備爲河東拖延不過半個月的整頓時間,實在太少。
除了趙雲已經屯兵到虎牢關。呂虔領兵到了大陽,涼州的兵馬也根本還未到位。
不過如今才聚集不過六成的兵馬,顯然對上袁紹還沒有足夠地底氣。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呂布橫行,鄴城一但成爲了袁紹的前哨堡,站穩了腳跟。勢必將給河內帶來更大的威脅。
衛寧決定出兵了!
集合在安邑的五萬兵馬,虎牢關除去留守的一萬人,趙雲領兵一萬北上,河內徐晃的兩萬兵馬,合共八萬人馬,浩浩蕩蕩地出兵,開往了河內而去。
衛寧拖着孱弱的身體,卻是有許多時日不曾親自隨軍出征了,但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去,這一戰,他輸不起。整個河東也輸不起!
出乎衛寧意料之外的是,在大軍臨行開拔之前,昔日的楊氏剩餘人員,也便是前太尉楊彪,這個已經深居簡出遠離是非的人物,竟然親自上門拜訪了衛寧。
論起來,楊氏和衛氏的糾葛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以說,一個失敗的家族已經不可能在這個時代再立足起來。衛寧去是爲了一個承諾而一直保留着對楊氏的尊敬。對楊昀,對楊彪都沒有絲毫打壓地意思,也讓其餘人不敢擅自揣摩衛寧的用意。
不過,就算如此,兩家也決然不可能會有什麼友好的交往,更不可能有楊彪這個楊氏殘存力量領袖親自登門拜訪地事情了。
但楊彪卻是來了,讓人不明所以。只有衛寧從楊彪那雙平靜的眼睛中,從他身邊那個桀驁不順的年輕人身上,方能知道楊彪的本意。
衛寧很想笑。沒想到最應該恨他的家族,偏偏在這個時候對他表了態,或許是爲了楊氏的存亡,又或許是察覺到了衛寧的一些動靜,總而言之,楊彪的拜訪,名義上爲了自己的兒子楊修求官,不如說,是爲了將自己地兒子送到衛寧身邊。當作人質來得正確些。
姜總是老的辣。衛寧不知道一向看上去沒有什麼作爲的楊彪,竟然能從氣味中嗅到不尋常的東西。也不由對他多了幾分刮目相看。
而這個表態,顯然已經是楊氏徹底對衛氏低頭的表示了。不管如何,衛寧也覺得,日後的楊氏根本就不會對他產生威脅。
楊修,一個聰明絕頂的狂傲書生,衛寧並不反感別人在他面前炫耀智慧,所以也並不會如同曹操那般對他討厭。
事實上,這樣的人,反而比起那些心計深沉的傢伙來得可愛,這樣近乎白癡般地政治頭腦和個性,卻更不容易讓人提防。
衛寧應承下來楊彪的求情,當即封楊修爲太尉府主簿書撰,話風已經挑明,至少是給了楊彪一個定心丸了。
在與家人所告別,在自己已經漸漸長大懂事的女兒哭鬧聲中,衛寧依舊狠下心腸,揚長而去。
只有在身上肩負着一個家庭的時候,男人才會察覺到生活的沉重。而一旦這個男人肩膀上,還擔負着一個家族,一個政權的時候,倘若稍微軟弱一點,便必然會被壓垮,難以爬起身來。
衛寧總覺得,自古多少所謂的昏君,他們或許在得到巨大權利的同時,何嘗不也是因爲肩膀上的負擔而壓迫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從此刻意逃避,那本該屬於他地沉重責任,肆意妄爲來追求一朝一夕地享樂,在賦予他們巨大權利的同時,比起他們本該揹負地東西,選擇哪一個,便是心智的考驗了。
很顯然,經過了在一刻不停的壓力下,衛寧的心智淬鍊已經達到了一個不小的高度,以至於他對未來的大戰沒有絲毫的退縮。
號角聲響起,在萬千人注目下,衛寧揚起了馬鞭,八萬大軍,兵指河內!而袁紹同樣動作不慢,集合了袁尚,袁譚兩子,再加上後來又添加上來的冀州,幽州後援部隊,總共十五萬,兩倍於河東的軍力也已經入駐了鄴城的範圍。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