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守府。
陳登自從被衛寧任命爲冀州督軍,除了讓張遼按兵不動外,便沒有什麼新的動靜。
冀州督軍是衛寧臨時加的頭銜,並沒有品秩,只是行監督軍事的作用,並且參贊軍機,並無統兵調度之權,實際上,大軍做主的,依舊還是張遼。
可是陳登又有了衛寧的手令,卻有了必要時刻節制張遼的權利,加上衛寧先前便讓張遼多聽從陳登的建議,是以,張遼對陳登越俎代庖的強硬命令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無法反駁。
事實上,當信都被攻破後,張遼還有一陣懊惱和埋怨,更聽聞冀州甄氏被劉備滅了滿門,除了遠在博陵未歸的甄氏三子外,可以說,甄氏基本上就被滅族了。張遼不知道若是以後那在衛府的小姑娘成了衛瓘的正妻後,甄氏將會如何看他,頭皮一陣麻。
只是這惡人已經做了,而且是在衛寧的指示下做的,也容不得他反悔,張遼只能希望衛寧能夠給他一個體面的藉口下臺,莫要被推倒風口浪尖上纔好。
等收拾完心情,張遼卻敏銳.的現,原來陳登來到清河後,也並非一直無所事事只是苦等。冀州當初衛寧散下去的情報結構早已經悄然揮起了作用,並且潛入了劉備佔領區的城池內煽風點火起來。
接到手下探馬回報,只道是高唐.民變誅殺劉備屬官守軍後,萬民上書抵達清河請求他出兵守護領地,張遼的嘴巴已經情不自禁的張大了起來……
張遼自是歡喜無比的將那萬.民上書拿着趕往陳登的去處,卻恰巧看到陳登書房中的一些公函,便是早表明了陳登設計的所爲。
信都被破,陳登便已經決定不需再隱瞞什麼,見張.遼拿着高唐百姓的請命書,只是微微一笑,將他請入了房中。
張遼這個時候哪還有半分對陳登輕視,既然已經.知道了陳登早有謀斷,卻也是急不可耐的連忙出聲苦笑道,“先生,你可隱瞞得我好苦,偏生這惡人還是用我的名頭去做的!既是早有定計,也該早知會我一聲纔是啊!”
“若是早知會將軍,城中兵馬豈不是真的就偃旗.息鼓?若是如此,信都之人,又怎會相信,我軍並無攻略信都的意圖?我之穩,你之急,我之‘佞’,你之‘忠’,豈不是相得益彰?”陳登哈哈一笑,連忙告罪,親自斟滿一杯茶水送到張遼身前,道,“並非我刻意瞞住將軍,正是這虛實之間,方能迷惑他人也!”
張遼微微一愣,.旋即便是苦笑不已,他雖然並非那種專職陰謀之人,但自也是精通謀略,聽完陳登的話,也便知道了陳登的用意。卻不曾料到,偏偏就是自己擔憂冀州局勢,每日操練兵馬不輟,時時打探四方的焦躁也成了陳登運用的籌碼,反而是爲了陳登一些小動作打了掩護。
張遼轉念一想,以自己的性格,若真是知道了陳登暗地裡的設計,恐怕還真難以做得入微細緻,或許真就難以瞞過信都之人的眼睛。
“罷了!反正你我二人皆是爲了平定冀州而動,也不管誰是那奸佞,誰又是那忠義,這趟苦水陷了進去,我兩人反正日後是怕都要被冀州豪強士族都給唾棄怒罵的了……”張遼搖了搖頭,終於還是平靜了心情,對着陳登問道,“卻只是不知道先生既然早有了計較,現下如何行走,還請先生教我?”
“唔!我來冀州時,衛侯便曾言道,將軍兵法韜略,帶兵打仗皆是難得的將才,做一方統帥,不在徐榮將軍之下……”陳登看了張遼一眼,徐徐道,“而當我將衛侯大計全盤托出後,將軍調度兵馬可隨心所欲,我只爲謀士參贊軍機,一切都有勞將軍出馬!”
“衛侯如此謬讚,末將如何敢當……”徐榮乃是號稱河東統帥第一人,御兵之道功大冠軍,以徐榮比他,張遼臉色頓紅,心中卻是頗爲激動,連忙道,“先生還有什麼計策可說,末將自是言聽計從!”
陳登微微一笑,道,“如今,高唐已經被煽動生民變,而南皮,平原,德州,甚至包括信都,都已經潛伏入了我軍的細作,雖然,劉備軍加大力度壓制,並且大肆搜捕我軍派遣入城的人,但不管如何,至少是攪亂這潭水……”
“若我所料不差,彼軍前些時日圍攻信都,便是打好算計,意圖等待將軍救援從而伏之,將軍若去,必敗無疑。”陳登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而若除去將軍,則冀州在其觀之,便再無敵手,大可放心縱橫馳騁。”
張遼皺了皺眉頭,正如同陳登所說的一般,自從他被勸下按兵不動後,卻也現了一些端倪,回想當初若非是衛寧的急函強硬讓他不許出兵等待陳登,恐怕那時候頭腦熱失去了冷靜,卻真有可能陷入敵軍的圈套。
張遼點了點頭,道,“先生所說不錯,若非如此,我恐怕真就損兵折將了……”
陳登笑道,“那也不過是劉備麾下有單福這樣一個高才,以將軍兵法韜略,其實要看破,也並不困難,止在本心寧靜爾!”
說到這裡,陳登道,“但現如今,彼軍雖奪了信都,但是未除將軍,便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但將軍握兵兩萬餘人,若要圖之,怕是要傷筋動骨,劉備軍既想要圖謀整個冀州,便不敢損兵太甚,又或是就地徵兵,但不管如何,與將軍一戰是事不可免……”
張遼道,“先生已經破其民心,使其失人和,反地利成不利,還需分兵鎮守四郡,徵兵難矣,又奈何無大軍調度前來攻我!哈哈,現在想來,先生區區一計,便破了劉備大半優勢,實乃高才!”
卻如同張遼所說的一般,陳登只用了一手煽動散播流言,便足讓劉備四處救火,既不能得民心,又要分散兵力震懾,如若強行徵兵,反而更是一道催化劑讓民變更變得不可壓抑,如此,劉備便幾乎被束縛了手腳,就算冀州空虛,內部不穩,有張遼未滅,卻是隻能幹瞪眼,不敢輕易出動,陳登一計,卻讓張遼覺得巧妙不已,想通了好處更是欽佩不已。
“那也只是讓我鑽了空隙,算不道什麼本事。”陳登謙虛一聲,轉口又笑道,“既如此刻,劉備原本希望借信都之危而圖謀將軍激進,反而便該要希望將軍現在就地駐紮不要出動了……”
說到此處,陳登便詭譎道,“彼軍欲我軍所爲,而我軍不爲,彼軍不欲我軍所爲,而我軍爲之,方纔是克敵制勝的上好決策。所以說……”
“出兵高唐,然後偷襲平原,南皮,德州四郡,一擊疾走,不予敵軍決戰之機?”張遼眼睛一亮,便是脫口接到。
陳登含笑點了點頭,有這樣一個聰明的合作伙伴,卻是能省去不少時間。
張遼狠狠點了點頭,便坐不住身子,急忙站起來,喜道,“那我這便調撥兵馬,守鎮高唐!然後親自領偷襲平原!”
“高唐可派兵馬先行佔據,收攏人心,以安其餘四郡民心,使百姓知道我軍收服冀州之心堅硬,擴大百姓心繫我軍!”陳登當即止住張遼道,“不過,要偷襲平原,可等佔據高唐後,再說,可先看劉備軍反應如何!”
張遼愣了愣,旋即又重新跪坐回去,疑惑道,“先生莫是還有什麼計較?哎,也莫要相瞞我了,我軍兵馬便只得這區區兩萬可用,若不早爲,被劉備搶先安撫了諸郡,怕是不妥!”
陳登眨巴了一下眼睛,聲音放低,驀然道,“冀州平叛之軍,可不單單只是這區區兩萬人而已哦!”
“恩!?莫非,黃漢升將軍已經北上了?”張遼一驚,旋即道,“可是兗州局勢不穩,黃將軍輕舉妄動,豈非是將青州拱手讓人,反而使得劉備與曹操軍可連成一體,尾攻擊的話,黃將軍豈不是危矣?”
“哈哈!將軍所慮不錯,但卻不是黃忠將軍北來,卻是河套大軍早就已經等候劉備反叛入侵冀州多時了!”陳登大笑道,“劉備所作所爲,一舉一動皆在衛侯掌握之中,不足掛齒,實話說,平叛劉備,其實並不需要多少手腳,只爲了清掃冀州殘毒,並弱曹操東線而已!”
張遼臉色一變,喃喃道,“河套大軍……河套大軍……?”
“敢問將軍,那支兵馬何時到來,又有多少?”張遼臉色一正,一軍主帥必要先知己知彼,慌忙問道。
陳登伸出右手大張,輕輕吐道,“五萬!”
張遼深深吸了口氣,雖然他是後來投降河東,但畢竟也是在中高層兩年了,至少也頗爲清楚一些河東的事情。張遼也如同其餘人一般,對河東縮兵凝精的政策深有體會,自然知道衛寧雖然治下土地甚廣,能動用的兵馬卻是不多,但若能動,則必是經過操練的能戰之士……
五萬人,這數量,實在不小了!而真如陳登所言,那麼用於冀州平叛的兵馬,可足足達到了八萬之數,而這八萬人可是裝備精良,能戰善戰之兵,比起劉備那摻雜了水分的三萬人,戰力可高了不是零星半點!
張遼驀然捕捉到陳登剛纔口中的話,臉色微微一變,心中若有所思,驚道,“圖謀曹操東線?”
“是了……劉備入主冀州,加上佈置在兗東的夏侯淵,那麼足夠牽制黃忠將軍不敢輕舉妄動,反之,若劉備做大,黃將軍的處境反而更爲危險,比起夏侯淵,劉備更是黃將軍必然要先除去的對象……那麼說來,曹操自然該對兗東放鬆了警惕,反而寄託衆望在劉備身上……”張遼喃喃道,神色越激動,“對,沒錯……若只是我這區區兩萬多人的確最多隻能限制劉備的蠶食冀州的度,而不可能將他擊敗,擊潰,甚至劉備還是有大展手腳的餘地,以外人眼光看來,冀州未來必該是劉備成功奪取……想來曹操也應該寄託重望在劉備身上,如此,必然鬆懈了對兗東的戒備……”
陳登見張遼似有所悟,不禁心中感嘆,接着又小聲道,“將軍或許不知,衛侯恐怕此刻也已經親自動身南下司隸坐鎮中軍與孫曹對峙攻伐了……”
陳登說到此處,張遼眼睛炯炯有神,不由聲音陡然一變,臉色一陣充血的激動,甚至夾雜着不敢置信的顫抖,高亢道,“我明白了!衛侯在司隸佈置的十萬大軍其實並不一定是真正的主戰場!甚至衛侯親自南下,都可能只是故布迷陣,反而……反而……我軍,冀州,甚至黃忠將軍這裡纔有可能是突襲的主力!十三萬人的突襲和總攻……孫曹無法招架,無法抵擋!衛侯……到底是怎樣的算計啊……!”
張遼的思想瞬間豁然開朗,原來自己以前所猜測的並沒有錯,衛寧真的便在冀州有大圖謀,而劉備的入侵反而只是一場大布局,一場瞞過了天下人的大騙局!
甚至劉備可以說被放到泰安開始,便已經註定了他今天的利用價值,只是一枚埋藏的極端深的只是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棋子!
想想,若冀州有了八萬別人怎麼都不曾料到的精銳大軍,用摧枯拉朽的力量將劉備擊敗,快到讓人都反應不過來,再集合全力直接南下,與黃忠五萬大軍匯合,這樣聚集起來的實力,已經達到了整整十三萬人!
比西面主戰場都多了整整三萬人!
而劉備這個煙霧彈必不可免的減弱了曹操對兗東的重視,這樣一隻龐大而駭人的大軍若暴起難直接南下,那麼曹操的後背,兗州,豫州,徐州,這三塊地方,豈不是讓河東大軍如若無人之境!?
太可怕了,到底要花費怎樣的代價,才能讓人陷入這個蠱中?到底要多麼樣的深謀遠慮,才能算計到幾年之後的事?到底要隱瞞得多麼的深,才能讓天下雄才都不曾覺到這樣一個陷阱和騙局?
不單單外人,就連河東上上下下都被騙過了!原來從一開始,從兩年前,衛寧就早算到了和曹操的決戰,早就佈下了這樣一個大伏筆,大陰謀!西面的主戰場,數十萬人的對峙拉鋸,都不過是爲了成全這樣一支奇軍的突襲!
“不!西面大軍,也不可能只是一支誘餌,也可能是一柄鋒利的寶劍!”張遼腦中靈光一閃,旋即又想到,“衛侯還曾在關中佈局,還曾在漢中佈局……若這兩點聯合起來,也能立刻形成一股數萬人的力量,集合到西面主戰場的話,那麼實力陡然也要膨脹萬分……”
“說不定,衛侯就是要用雙管齊下而給予敵軍腹背受敵之狀……是了,是了……衛侯肯定要圖謀什麼的,不可能只是爲了打敗對方而動戰爭,應該是……徹底讓對方再無翻身之力,那麼曹操,孫堅上下,必要被除……衛侯是準備……全殲!?!?”張遼終於想通了,只覺得彷彿胸口都被什麼東西狠狠壓住,無法喘息,那股沉重,彷彿高山一般,無法讓他掙扎出的泥沼。
張遼深深的吸了口氣,終於還是定下了心神,但此刻那抹激動卻是無論如何都是揮散不去的,是啊,他知道,他恐怕算是河東之中前一批知道衛寧如此部署的人了,這代表了衛寧對他的信任和倚重,也代表了,一個可以留名青史創下不世功勳的機會!
“先生……怕是早就知道了衛侯的佈局了吧!?”張遼看着陳登,道。
“來之前,衛侯曾喚我密談,卻是將其中詳盡告之與我!”陳登也不避諱,當即道。
“那麼我可以做什麼?”張遼吸了口氣,沉聲道。
“領兵南下者乃是當初衛侯親衛衛三,乃是身邊老人,五萬大軍在河套與外族征戰多年,又習有塞外鮮卑人的騎射之技,皆是從血火屍山中走過來的百戰精銳。將軍乃是馬邑人,自幼也熟知塞外騎士的作戰手段,這支兵馬交給將軍統御,自能揮其中最大的力量……衛侯已經使將軍全權處理冀州事務,包括五萬大軍的統御調度之權!所以……將軍所需要做的,便是用最快度攻滅劉備,快到讓孫曹來不及反應,這……就是衛侯的囑託!”陳登兩眼炯炯有神看着張遼,驀而俯拜倒,“我只是文臣,對於臨陣殺敵自是遠不如將軍,只能出謀劃策,能建蓋世功勳,卻還賴將軍力!”
張遼屏住呼吸,猛然也是對着陳登拜倒,“一切,全賴先生多爲出力,爲我定計出謀!”
……………..
而後,張遼聽從陳登計策,以三千兵馬入駐高唐,果不出陳登所料到的一般,高唐比起南皮,德州,平原等地距離信都較遠,劉備已然放棄了高唐這個港口,從而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到了其餘三郡上。
這樣做,至少不需要花費太多兵力分散。而劉備又聽從單福的建議,終於不顧民心,大肆開始抽拉青壯編制兵馬,並且以冀州仕宦的支持爲基礎,派遣大部分的世家子弟重新歸於各郡的官職高層。
劉備這顯然便是要戰決,先要解決掉張遼這根毒刺,然後再想抽出手腳來整頓各郡事務。
但是,畢竟是經過兩年的時間,衛寧刻意的削弱各家士族對地方州郡的影響力,以甄氏這樣的大家大族爲,率先做了表率,使得其餘世家不得不服從衛寧的安排。劉備固然讓這些家族死灰復燃,又重新擁有了當初的私奴,特權無限擴大制,並且壟斷高位,但畢竟被挑起了百姓的怒火,就算昔日的影響力和劉備軍隊的震懾,也還是隻能保持那最低的分界線徘徊,不會爆……
就算劉備強制,威逼利誘,但合四郡人口,所徵得的兵馬,也不過萬人,不過劉備現下已有了四萬多人,自籌對付張遼已經足夠。
正當劉備準備動手的時候,從簡雍處送來的新軍情抵達,只道張遼兵動,以兩萬人向平原攻來……
單福獻計,使劉備出兵駐紮平原,但暗中佈下兵馬於信都彼岸,裝作平原兵強,而信都兵弱之像,就是爲了引誘張遼見平原不能攻破而轉而謀取信都。
信都自然是劉備軍決然不能丟棄的重地,而事實上,單福的計策就是爲了讓那一萬伏兵將張遼拖在信都城下,從而可使得平原的大軍回返,以內外交攻,徹底將張遼擊破!
單福選擇的決戰地點,便是信都城外!
單福的計策在劉備看來不失爲一條好計,但卻也敏感的現了其中的危險,便是分兵而弱己。若是對方看出了平原兵馬只是圖有聲勢,而轉而逐個攻破,反而讓自己陷入了危險之局。
不過,單福又勸諫打消了劉備的疑慮,平原與信都靠近,兩城距離也不過只得三四百里,兵馬疾馳,只需兩三日的時間,張遼兵馬不多,一萬人拖住他兩天的時間,是絕對可以辦到的。反之,就算張遼攻打平原,也決然不可能在兩天的時間就將他擊潰……
也就是說,就算分兵,不管是那邊,張遼就算兵馬再精銳,也不可能在短短兩日時間裡將任何一方擊敗!若是被拖住,不管是平原城外,還是信都城外,都將會是張遼的決死之地!
當下,劉備聽從單福之計,便親自領大軍出城,大張旗鼓援救平原,只是一副要和張遼決戰平原的駕駛,但暗中又以關羽在沿路分了無數股兵馬潛伏離開隊伍重新繞回信都,合共一萬兵馬……
……………..
張遼自從率軍從清河北上平原後,一路並不是急忙急趕,時下入夜,距離平原也只得不過六十里的路程,若是次日再行,必然能在天黑前抵達平原城外,是以,張遼便命令兵馬安營紮寨,埋鍋造飯。
而就當張遼要用膳時,卻有從平原回返的細作稟報,昨晚劉備便親自領兵抵達了平原城內。
“劉備調集大軍屯紮在平原?!”張遼顯然劉備的動作頗爲驚愕,也顧不得用飯了,當即便差人將陳登請來,“劉備傾巢而出,我軍若要騷擾德州,南皮必是要從平原開始的,劉備如今以重兵屯紮在平原城下,莫不是要尋我軍決一死戰?”
“劉備有多少兵馬出信都?”陳登先不作答,卻詳細問起細作來。
“劉備親自領兵出了信都,只留下不過三千人守護城池,其餘兵馬皆隨劉備在身側,約莫有四萬大軍!”細作細細想了想在信都和平原探查的消息,當即回道。
“四萬人?”陳登皺了皺眉頭,沉吟一聲,“那麼加上張飛屯紮在平原城中的兵馬,該有了四萬五千人了……”
“笑話!他要集合全力,莫非我軍就非要與他決一死戰不成?”張遼冷冷一笑道,“我屯紮清河,原本是爲了援救信都,可不是爲了攻擊平原,如今選平原而棄信都,不過是爲了騷擾,他竟是就將信都兵力抽空,莫不是以爲我軍不會轉道攻擊信都?”
“既然如此,我軍不如就直接捨棄平原,或是就地詐以強勢,北上攻略信都如何?”張遼有了主意,當即便對陳登商議道。
“不妥,我恐其有詐……”陳登搖了搖頭道,“敵軍既然堂而皇之的敢傾巢出動,必有所恃,不可不防!“
“恩……?”張遼聞言,卻是也點了點頭,想起了劉備身邊有個單福,從無名無望一舉便差一點奠定了劉備入主冀州的大謀,更險些讓他也中計,不由也道,“不錯……劉備身邊並非是沒有智謀之士,這般顯而易見的破綻着實不應該出現纔對……”
“不好算啊!不管去平原,還是去信都,怕都是有陷阱的……單福好算計,卻是讓我軍現在陷入了兩難……或可能信都就是故佈疑陣使得我軍畏畏尾,或是平原乃是詐兵,使得我軍不敢前去……”陳登皺着眉頭,喃喃道。
“不若將軍就先行止步不前,再做定奪!”陳登驀然擡起頭來,當即道。
“進又不進,退又不退,豈不是空廢糧草,消我軍戰心?不妥,不妥……”張遼當即否決道。
“並非要將軍不要輕易動兵,而是如今看來,恐怕劉備是自尋死路,我軍也不用姑息了……”陳登笑道,“我本是想要使得平原,南皮,德州相繼爲我軍所迫,逼劉備困守信都,才以大軍雷霆之勢將其擊滅,但現如今劉備輕易出信都,反而取平原小城,不反而正是更容易滅殺的麼?”
“先生的意思是……”張遼若有所悟,道,“莫不是現在就調度北方五萬大軍南下,以我軍爲餌調度信都可能出現的陷阱,從而使得信都變得真正空虛?不錯……不錯!若如此,本來是逼迫劉備困守信都決一死戰,反而劉備自掘墳墓,舍大棺而入小棺,反而更容易爲我軍所破了!”
通過陳登的點悟,張遼豁然開朗,當即笑道,“若如此,反而更使我軍容易破他!”
“將軍既能參透,那冀州之戰,已是決定了!”陳登點了點頭,並從身上貼身處取出半枚金黃色的虎符,上面半個看不懂的文字,“這是衛侯隨身所帶的特製虎符,上面這個字乃是衛侯親自所寫,非此信物不能調度那五萬兵馬。將軍可差心腹緊要之人北上高陽……”
這上面那個字,卻是漢字體的衛字,張遼並不識得,陳登又道,“調兵時衛三將軍必要問兩虎符合一之字喚作什麼,可答‘衛’字!”
“這是‘衛’字?”張遼瞪了瞪眼,雖然半邊看不出個什麼名堂,但橫豎看壁畫繁多的衛字也不該這樣吧。
“怕是暗語,畢竟那五萬兵馬乃是衛侯埋伏許久的暗棋,非緊要人不能動用的……”陳登解說道。
“哦!”張遼也不欲刨根問底,當即想了想到底要派哪個親信之人去,便對外宣道,“叫衛靖前來!”
“此人當初乃是一名孤兒,後入了衛府做了家將,爲典韋將軍看中提拔爲宿衛,衛侯將他派遣在我身邊,是可靠之人!”張遼對陳登道。
“恩!此乃大事,必然不能挑不誠之人,將軍所慮不差。”陳登點了點頭,忽而又道,“其實叫將軍就地駐紮,也是爲了看劉備的佈置定計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想必明日便分曉。”
“哦?”張遼驚訝道,“先生如何看破?”
“事實上,劉備從泰安起,身邊便有衛侯放置的內應在其身側,劉備一舉一動是以皆在衛侯掌握之中,甚至潛移默化,劉備所行之事,還有這內應在其中的作用。”陳登道。
“啊!”張遼驚呼一聲,耐不住好奇道,“衛侯怎是早有佈置?先生是知道其人是誰了?”
“只是那人送消息與我,我卻不曾知道其人面目!但劉備既然有所動作,想必該有那人送信與我軍纔對……”陳登搖了搖頭道,“若非有此人在劉備身邊,就算衛侯有通天之能,也不能將劉備隨心所欲掌控吧……”
“那麼說……衛侯怕是早就對劉備起了提防之心了……”張遼心中不由若有所思,從而又進一步覺得衛寧頗爲可怕了……只是轉念一想,自己自從投河東後一直忠心耿耿,做事有理力行,並未有任何不妥之處,何必去擔憂這些,不由又心情鬆弛下來。
………………..
當晚,張遼差人從鉅鹿繞過信都向着冀北高陽郡而去,而自己領兵屯紮在平原六十里外按兵不動。直到白天天明,也沒見任何動靜。
劉備自從親自領兵入了平原後,平原本來還騷亂的人心面對如此大規模的兵馬入駐終於不得不安分了下來,有敏感的百姓或是覺得似乎平原地該是不安定了,也有人猜測該是有河東大軍前來平叛而暗自祈禱劉備早日滾蛋,那些重新爬上來的高門子弟也早日捲起鋪蓋走人。
當散佈出去的探馬得知張遼竟然又開始舉兵不前後,使得本來躊躇滿志的劉備又如同吃了一個蒼蠅般噁心。前一次,他使關羽圍困信都,設下陷阱引誘張遼領兵來救援希望一口氣將他吃掉,張遼卻駐紮清河按兵不動,委實讓劉備好一陣無力;而這一次,他又是準備妥當要好好算計一番張遼,對方竟然又在他跟前就剎住了車,彷彿要高氵朝的時候突然陽痿了一樣讓他實在窩火。
劉備都懷疑張遼到底是不是什麼怪胎轉世,又真是什麼身藏不漏的絕頂智者,否則,自己信賴信服的謀臣三番兩次布計,就偏偏讓他不能上鉤?以前在鄴城和他相見,只覺得他是個統兵打仗的帥才,卻也不見他對陰謀詭計竟然也是如此在行?莫非還真就是自己看走了眼?
不管是不是看走了眼,他大軍空耗在了平原,卻是決然不能和對方就這樣對峙着的。他的目標就是要圖謀冀州,三番兩次被張遼拖住腳步,又是散佈謠言煽動百姓,又是將攻不攻舉棋不定實在討厭,自從他攻破信都後,彷彿一切事情都不順暢了,劉備以前的信心高昂,卻不知道無形中已經漸漸開始退去……
現在這個樣子絕對不是辦法,劉備當即便請來了單福,向他詢問計策,而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一生失敗當吃飯,劉備剛開始因爲難得的一次振作雄起而激盪的心也開始冷靜了下來,對於單福那種盲目的信任也漸漸開始褪去……
但身邊畢竟只有單福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劉備也只能向他問計,“張遼如今按兵不動,莫非是看破了先生的計策,從而又準備於我軍對峙打個持久戰?若如此,那我軍要圖謀冀州剩餘州郡,卻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若是其餘諸郡開始抽調兵馬集合前來討伐,怕是我軍也難以招架啊!先生可有妙策教我?”
單福也能明顯察覺到劉備對他開始有了冷淡,不由心中嘆息一口氣,道,“張遼舉兵不前,也並非不是好事,主公莫非還不曾覺,如今平原百姓卻是少了許多喧囂?那些在暗中流淌的流言蜚語也不是一下子煙消雲散了麼?”
劉備微微一愣,頓時明悟道,“不錯!我大軍如今擋在張遼東進的路上,後方南皮,德州非要過平原不可。張遼東進平原本就是準備要攪亂我軍後方,如此進退不得,我軍正可趁機教化百姓,使其歸心!”
“不管張遼是否中計,但都不過與我軍有利,他若來,我軍便固守,等待信都大軍攻擊其後背,內外交加,若他不來,主公正可廣收四郡民心爲己用。此乃進退皆有益處,何苦煩惱?”單福道。
“唉……若非先生,我險些亂了分寸!”劉備一臉愧疚,連忙道。
“呵呵,主公只是如今心繫大局,難免不曾留意局部之事,我等輔佐,正是爲補主公細節,本分而已,主公不必掛懷!”單福微微笑道,“如今平原三萬兵馬,加上三將軍的五千原軍,說起來也都是新兵,既然張遼不敢前來,正可每日操練不輟,又可使人治理三郡,平息百姓怨怒。若三軍民心皆歸主公,屆時,張遼那區區兩萬多人馬,又有何可懼?”
單福拍了個不大不小的馬屁,劉備心中頗爲自得,臉色卻是不變,大讚道,“有先生爲我臂膀,何愁天下不定!”
既然有了單福點明,劉備便也不爲張遼按兵不前而煩惱,每日了皆將軍事交託到單福手中,使其操練兵馬有章有法,又使得簡雍等大批文臣分散其餘州郡之地,廣收人心。
劉備如今握兵五萬,掌握四郡,多有當年在袁紹麾下舉旗揭竿的舊景,就連所駐紮的地方也如同當年一樣在於平原,不由頗爲感觸。這一想,不由便有聯想到了被自己冷落的三弟張飛。
但張飛在此前卻是一直反對反叛衛寧的,劉備深知張飛與河東諸將皆交好,更與典韋有了至交之情,劉備雖然還覺得張飛未必爲負了結拜兄弟之情,卻又怕張飛性情直爽,顧念舊情而無法狠下殺手,甚至壞了大事,是以一直不曾將他啓用殺敵。放着這麼一名蓋世猛將不用,劉備其實也覺得頗爲浪費,只是幾日來多與張飛促膝長談,聊及當年舊時,兄弟二人彷彿裂痕也漸漸開始彌補。
當然,劉備不知道,他在這邊極力修復與張飛的兄弟之義,在西南面張遼軍中,卻又來了一個雙眼赤紅的大漢。
典韋領着五十宿衛,沿路有衛寧關文開道,連馳千里奔波,一路上晝夜不眠,花費了五日五夜,累死了無數匹駿馬終於抵達了清河。
而典韋這般不要命的瘋狂奔馳,卻是苦了被衛寧派到他身邊的那五十宿衛,這些人卻不如典韋那魔獸般的身體,幾乎到了半路便跟不上典韋這個瘋子了,等到抵達清河後,典韋身邊只的寥寥三人,卻也都累得快虛脫了。
但典韋似還不滿足,聞得張遼已經領兵東進後,又當即換了馬匹,拋下了那三人,又獨自一人一騎向着張遼那奔來。數日的時間,幾乎沒有多少休息空間,典韋其實也已經到了快崩潰的邊緣,兩眼血紅,奔來黝黑的臉並上毫無血色的蒼白,便成了灰色。
當有人稟報的時候,張遼都不曾料到典韋竟然親自來了冀州,當看到典韋那走路都一搖三擺的模樣,更是嚇傻了眼,他是見過典韋那雄猛模樣,怎就變得這般孱弱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一般。
典韋見了張遼終於彷彿心定了一般,只是沙啞問道“劉備在何處”便就這樣倒下了。
張遼驚了一跳,當即便召了軍中隨軍醫師爲其檢查,得出結果乃是虛耗體力,不曾修養的緣故,方纔鬆了口氣。於是便叫人好生負責典韋修養,這纔去想起典韋爲何突然來到冀州……
而後,隨後有從清河趕來的快馬趕到,張遼才知道典韋竟是奔走了近六日不眠不休,大爲驚駭,實在無法想象典韋竟然能夠如此瘋狂……不過,張遼更以爲典韋這般奔走恐怕是身負了衛寧的什麼緊要軍令,只讓人千萬不要打擾到他,而靜靜等候典韋醒來。
這一等,卻又是一天兩夜……
而當典韋醒過來後,張遼哭笑不得,卻是典韋的私事罷了,虛驚一跳。
連睡了一天兩夜卻也不曾能夠將典韋的精力補充回來,身體依舊還是虛弱不堪,便是他那強橫無匹的身體,幾日來在馬背上度過,大腿也是紅腫一片,走路都是難行。
不過典韋得知劉備如今還在與張遼軍對峙,還不曾被拿下,卻也是鬆了口氣。作爲衛寧身邊第一護衛,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比別人多許多,典韋對衛三的事情當然清楚,並且他在安邑操練兵馬,也常調人手北上送給衛三磨礪,所以當初聞得劉備北上,衛寧調手令讓衛三入代郡,便是知道劉備恐怕是難逃敗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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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典韋才這般不要命的往冀州跑,便是害怕張三就這樣被張遼咔嚓了,沒給他勸降,或者親手了斷的機會。
或許衛寧也是有意讓典韋在東面戰場揮他的武力,所以最後還是沒有阻攔他北上,既然是破其空虛,那麼典韋那兇猛無比的戰力將會成爲一頭勢不可擋的獅子,當然……那必須要他完結自己的心願之後。
在張遼和陳登勸說下,典韋終於還是耐住了性子,好生在營帳中調養身體,他也不急着與張飛一戰,也不急着去勸降對方,只是等待,等待最後的決戰時刻的到來。他來冀州,不正是爲了這件事情?
於是,不管是河東軍,還是劉備軍都詭異的開始了和平共處,對峙在對峙,各幹各的事情。劉備見張遼竟然不曾騷擾他平息諸郡縣民怨,雖是不解,但見民心漸漸開始穩定下來,卻也不以爲意樂得如此。心下卻下定決心,一等諸郡縣徹底平定後,便即刻出兵與張遼決一死戰!
但劉備卻不曾料到,張遼按兵不動只是爲了等待。
衛三領兵五萬在收到了張遼送來的虎符後,兩塊兵符驗證,便是一個簡體的衛字,也唯有衛三和衛寧才知道這個字的含義,當問清了暗語,衛三身體裡壓抑多年的血液終於開始沸騰了起來。
當下,衛三便整合了五萬人馬,分作三隊,前中後三軍,以兩萬人爲先鋒,兵出高陽,直指向信都而去。
高陽已在冀州和幽州的交界線上了,劉備的能量還不曾能夠擴散到這樣遠的地方,根本不曾料到,這裡早就潛伏了一隻噬人猛虎。
兩萬人乃是在河套常年與鮮卑人廝殺過後留下來的百戰精銳,渾身一股煞氣有我無敵,更通過學習匈奴人的騎射藝技,最善馬戰,加上衛寧從未保留的用上了精緻防具兵器,使得這五萬人,就如同一頭猙獰的猛獸一般。
這些人都是當年董卓之亂後,衛寧搶下來的洛陽三十萬百姓北遷河套,繁衍出來的漢人子孫,在河套,他們紮下了根,但絕對不曾忘記他們的故土乃在中原。
比起衛三來說,他們更渴望親自南下,見證自己父輩或者小時候曾經生長過的土地……
所以,他們來了,帶着必殺的決心,帶着結束戰爭的決心,帶着回到故土的決心,任何膽敢擋在他們面前的敵人,殺!
從高陽到河間,從河間到博陵,一路上,這些騎士都少言寡語,沿路州郡本是膽戰心驚的防備着信都的劉備,卻不曾料到北面,來了這樣一支煞氣騰騰的兵馬。數萬人,聲勢何其浩大,而數萬殺人如麻的鐵血大軍,氣勢又該如何懾人?
州官不敢有絲毫怠慢,不管是糧草還是紮營之地,都是鞠躬盡瘁,用上最好,生怕這些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兵卒們一個不對頭便拿他們開刀……
但是隨着這支兵馬南下開始,一直都不曾騷擾百姓,彷彿無形的規則束縛着他們,只要不曾驚擾,他們大多都是少言寡語,也絕對不會輕易亮出兵刃,州郡百姓終於還是不怎麼那麼害怕了,是了,畢竟都還是他們大漢的軍隊!
卻不知道,這些人,在塞外草原上,卻是一羣真正的瘋子,他們能夠將一個鮮卑部落整整屠殺乾淨,可以不要命的和對方對射衝鋒,甚至連鮮卑人的老弱婦孺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斬殺殆盡……但是,他們唯一的規則便是,不能傷害任何一個自己人,這是鐵律。多年來,這種思想已經蔓延到了骨子裡,而家鄉里的父老,那思念故土之心,也從沒有從他們的血液中淡去……
對待敵人的兇暴殘忍,和對待自己人的鐵血和剛毅,就造成了這樣一支常年在塞北與外族廝殺征戰,而從未被世人所知默默無名的英雄……是他們用血肉造就了北方的塞外長城,是他們用血肉讓鮮卑人聞風喪膽不敢有半點南侵的心思,是他們保護了塞北無數漢人的家園和良田,是他們一手覆滅了本該恢復元氣而在日後騷亂中原的匈奴人,也是他們解救了成千上萬被擄走的漢人奴隸重新回到漢地故土……
即便他們此刻還默默無聞,但,註定這一年乃至於日後,他們的名字,將會永遠爲人們所記得!
此刻,他們就在博陵城外,並且整裝待,兩萬兵馬距離信都,已經不足百里,這對於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行程……
而同時,準備了十數日的張遼大軍,終於也開始了對平原的攻勢……
冀州大戰,開始收網了!
……………..
而與此同時,另外一處地方也開始了收網的攻勢,便是……關中!
郭嘉自從領兵南下後,從大陽度過黃河,便直達了曹陽。比起那些遠在塞外征戰的兄弟們,這些事後被遣返送回安邑各地的兩萬兵卒們卻是幸福了太多,雖然也一直是默默無聞,但終歸是生活在繁華的河東之地。
不過秉持了他們袍澤的信念,這些士卒們也多是寡言不語,只爲殺敵。
郭嘉領軍整日裡對着這些木頭人們,只覺得煩躁不已。固然,他們聽從命令,手指所向絕不回頭,軍令如山體現了淋漓盡致,倘若是少量人聚集在一起還好說,但郭嘉總覺得這些人大量呆在一塊,那股氣氛便真讓人覺得沉重了……
離開了衛寧,他也不需要再表現得那般浮佻,雖是不願意獨自領兵下關中,但既然點到了自己,自然也該是殫精竭慮去完成。
按照徐晃所稟報的消息,孫策,許褚大軍除了攻破了狹縣外,便彷彿偃旗息鼓了,並再沒有什麼動作。
郭嘉自然知道對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此次南下第一件事情要便是要在雍州故佈疑陣,逼迫對方放棄攻略雍州涼州的意圖,而後無論是東,南,北三個方向,都將會是讓對方自投羅網的陷阱。
但顯然郭嘉還是覺得有些小覷了對手,對方只破了狹縣而不再動手,怕就是爲了觀察他的應對。顯然對方也看出了西進雍州涼州的可能和利益,只是郭嘉沒能猜到對方爲何只是遲遲不動,卻連試探也不曾出手。
或許對方只是派遣了細作四散查探,但這總歸是對他有利,既然對方不敢賭上一賭,那麼他自然而然就有了可趁之機。
事實上在他南下的同時,便已經調集了雍州兵馬屯紮在渭南城中,包括華陰,潼關兩大天險的守軍都已經抽空,集合全力佈置在渭南。
示虛以敵,又示實以敵,總而言之,郭嘉的目的便很簡單,就是要讓別人看到雍州空虛,但是又覺得雍州屯紮了重兵。
既然是故佈疑陣,那麼做得太顯眼,反而成了破綻,郭嘉並沒有要繞什麼圈套的模樣,只是就這樣淡淡的化出了一筆。
郭嘉心中其實也對周瑜這個年輕後進評價頗高,自從他抵達曹陽後,對孫策麾下三萬人大軍的分析,終是驚訝周瑜的手段到底如何漂亮。
三萬人,自從從宛城北上後,沿路過數郡,入三餚,度洛水,幾乎就沒有任何人探查得到……這可不是區區百人,而是數萬人的軍隊啊!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悄然潛伏到了弘農城下,而不爲人之,光是這精於算計的手段,郭嘉便覺得周瑜此人乃是不世之才。
而後,周瑜奪取弘農,更是做得漂亮出彩,區區數百人的傷亡,便能夠一舉攻破城池,並且還差點斬殺了呂虔,連帶五千守軍給葬送,一夜之間,弘農這座堅城便在周瑜翻手中換了主人,而其損失,卻是極端的低微……
郭嘉自問若是自己親自出馬設計奪取弘農,恐怕也不能比周瑜去做得更好了!
好對手,卻也好苦惱。
郭嘉曾在衛寧面前侃調說自己累死累活算計天下,佈局謀劃,都白了頭,衛寧卻不知道,那黑中間包裹的卻真是條條雪絲……
集合了劉曄,衛寧,賈詡,郭嘉四人的能耐,算計了兩年的佈局,其中出力最大的莫過於郭嘉和賈詡兩個驚世鬼才,最累的卻也是他。
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模樣,除了賈詡,恐怕就是衛寧也不曾瞭解到郭嘉爲了這個天下到底盡到了什麼樣的心力……
事實上,郭嘉還不曾告訴過衛寧,其實他好幾次都差點氣若游絲,董平曾經爲他診脈,得出的結果也很不樂觀,只是叮囑他莫要太過操勞。可笑,別人都以爲整個安邑最閒散的人便非他莫屬,何人又知道,算計天下,他幾乎耗空了身子?
當年,郭嘉和衛寧同在陽翟求學,可是兩個出名的病癆黨……而若不衛寧後來擔憂,讓董平特意囑託時時照拂郭嘉,爲他調理身子,恐怕郭嘉此刻怕是比他另外個時空的壽命更加短少了……
當然,一切都在郭嘉的請求下,讓董平瞞過了衛寧,他也只求能夠早些平定這個天下而換取一個真正悠閒的人生,僅此而已……
在曹陽,郭嘉看到了呂虔,渾身都是駭人傷口,斷了一臂,真是慘不忍睹。呂虔如今還在昏迷,即便徐晃請了整個司隸的名醫,甚至調集安邑醫學院高手前來,也不曾有所好轉,只能看天由命,郭嘉不禁還是頗爲憂傷。
當初可是他舉薦的呂虔,也是他的好友,只是兵兇戰危怪不得別人。郭嘉倒是更加渴望能夠早些擊敗周瑜,讓他見識一下,河東之人,可非那麼好欺的!
正如同徐晃所料到的一般,周瑜驟然難,的確是看破了楊氏的詐降之計,在弘農的楊氏族人幾乎都被連根拔起,徐晃這步引誘孫曹大軍前來的誘餌已經變得無用。
郭嘉在佈下了故佈疑陣之計後,並沒有什麼最新的指示,也如同對方一般按兵不動,只是暗中差遣人手南下聯絡張頜,馬的合圍援軍。
如今關中這般局勢,雖然弘農有呂虔準備多時的糧秣被對方用奇計奪得了城池而無法毀去,變相的資助了對方,但陷入了困境,最該焦急的,便應該是孫策纔對。
郭嘉已經看出,對方按兵不動,只不過是爲了看自己方的應對,從而臨場應變,但敵不動我不動,郭嘉如此做,又是從根本上攪亂了對方的視線。
現下也還未是決戰的最好時機,兩方也只是互相佈局算計。
爲了防備對方向着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方向走動,郭嘉除了聯絡馬,張頜大軍外,實際上還下了一道軍令,便是讓張濟分了一萬兵馬從曹陽南下繞過三餚入駐盧氏。
盧氏西面乃是青泥隘口,乃是當年賈詡出計讓張濟入宛城的線路,張濟自是不陌生,輕車熟路佔據了這裡,並且聽從郭嘉的命令開始切斷對方遊騎對南面的探索後,便只是靜靜等候對方的反應以及南面馬的援兵。
事實上,郭嘉有意大張旗鼓的佔據了盧氏,也是爲了迷惑對方,若從西面開始,過了青泥隘口和武關,便是另外一條通往雍州的道路。而另外一方面……就是要阻攔住對方知曉馬和張頜兵馬的存在,儘可能的讓對方瞞在鼓裡……
這毫無疑問就是告訴對方,若是要去雍州,那麼張濟這些兵馬必將會從西而入,攔截對手……而在渭南,已經集合雍州一萬多兵馬防守,便要讓對方去賭,能不能短時間裡破解這個局了……
現如今,河東軍的防禦和攻擊範圍已經可以輻射到弘農城,從澠池調集來的徐晃五千兵馬,並着郭嘉兩萬人,加上張濟領兵去後還餘下的一萬兵馬,整合起來,也有三萬五千之數,盧氏也布有了一萬兵馬,用於關中平定,便有了四萬五千人……
而後,郭嘉還在等待的來自漢中的馬先鋒軍一萬和後方隨即趕來的張頜兵馬四萬人,若匯聚在一起,那麼便將組成一支九萬人的大部隊。
這便是從漢中攻略戰開始起,一直在謀劃的東西。
孫曹將重託寄望在關中,攪亂局勢,何嘗也不是爲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放到這裡而忽略另外一個本應該重視的戰略要點——兗東。
正如同劉備一般,其實孫策,周瑜其實也是大戰略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雖然周瑜這枚棋子才智過人,有可能逃出這個牢籠而打亂衛寧佈置數年的大計,但郭嘉,卻是絕對不會允許生這樣的情況……
而周瑜顯然也不甘就這樣等待對方從容應對,而郭嘉佈置再盧氏的張濟兵馬,也已經觸犯到了孫曹聯軍的底線……
不管如何,盧氏被調集兵馬,無意於是真正真正的將後路讓給了對方,周瑜或許是看到了西轉青泥隘口的可能性,終於忍不住說動了孫曹兵馬開始向南移動,並且試探性的對盧氏動了一次攻擊……
不過,郭嘉敏銳的現,對方似乎真正的意圖,卻在於函谷關上……
函谷關的西面,正是潼關!通往雍州的道路……
戰鬥彷彿一觸即……
而這個時候,在弘農的周瑜還試着最後一次改變孫策的主意道,“若潼關空虛……你真的不願去取?”
“公瑾!你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坐視父親失敗!我必須要回去,將你的推斷告訴他……”孫策痛苦的搖了搖頭,終於回道。
“好吧……那就用潼關,來當做我軍千里逃命的煙霧吧……”周瑜閉上了眼睛,“利用對方不願讓我軍入雍州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