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又有約莫五百與草丘上的漢軍並無二致的軍隊!那盔甲,那長槍,那長弓,那馬刀!
旁側的中年漢人也變了顏色,驚慌道:“殿下,快撤吧!”
兩千五百精騎到現在都無法拿下草丘上的區區五百人,憑着人數優勢,才能一直僵持。
但眼下竟然又來了五百漢軍,他們身邊卻只剩下五百騎!
完全不對等啊!
“閉嘴!”
匈奴青年冷森森的盯了中年漢人一眼,喝道:“滾一邊去!”
斥罷,匈奴青年反而冷靜了下來,一邊讓隨侍身側的五百精騎調轉馬頭,擺開陣勢,一邊讓人吹響了號角!
李錚忘乎所以的奔馳着,掌中的長槍已經鮮血淋漓。一個個精壯的匈奴戰士死在他的槍下,一蓬蓬血水灑在他的臉龐,整個人好像惡鬼一樣猙獰。
緊隨在他身旁的青甲戰騎一個個和他一樣,都像是從血海中走出來的。
忽然,悠揚的號角聲傳來,餘下的匈奴精騎齊齊舒了口氣,接着便如同退潮一般,拔轉馬頭,迅速往草丘下退卻。李錚微微一怔,不由得擡起了頭!
“將士們,援軍到了!”
臉上的喜色,轟然綻放!
呼呼...
所有的戰士,齊刷刷的長出了一口氣。不少受傷者因奮戰力竭,早先情況危急還能堅持,現下匈奴人退卻,立刻就站立不住,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
李錚見狀,連忙讓傷者各自包紮傷口,在草丘上休整。自己則當機立斷,立刻率領青甲戰騎並仍有戰力的步卒,衝下了草丘!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匈奴人自從吹響了撤退的號角之後,他們的精氣神,立刻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見到李錚竟然還領着一彪渾身是血的戰士追殺下來,一個個都吃驚不已。再看到遠處奔殺而來的五百精銳漢軍,立刻就慌了。
“集結,集結,向北撤退!”
那爲首的匈奴青年同樣很是心驚,但仍舊從容指揮,想要率領麾下一干騎兵往北而走。
這時候,五百從丘陵區大營回返的生力軍頂着同樣沒有加入戰鬥的五百匈奴精騎的箭雨,衝鋒到了近前!
而此時,從草丘上退下來的匈奴殘兵,纔剛剛在匈奴青年身旁集結起來!
“殺殺殺!”
喊殺聲,驟然響起!
五百生力軍和李錚率領的百餘力戰者,在此時形成了兩面夾擊之態。
頃刻間,剛剛集結起來的匈奴人,面對李錚麾下步兵的主動瘋狂進攻,不得不進入了戰鬥狀態。
沒有衝鋒起來的騎兵,面對李錚麾下裝備精銳的步卒狂攻,立刻就陷入了苦戰。
在混戰一陣之後,匈奴青年不得不接受事實,他完全落在下風!因此,再次吹響了逃離的號角。
兵敗如山倒,眼前的一幕,不外如是!
匈奴精兵雖然強橫,能與李錚硬碰硬混戰一個時辰而不落下風,然而,在主將指揮失誤,士氣大跌之後,也同樣淪落到瘋狂逃命的地步!
而此時,李錚等百餘已經戰鬥了一個時辰的將士,已經俱都累的氣喘吁吁,再也提不起腳步了。
追擊匈奴殘兵的重任,就落到了五百剛到的生力軍頭上。
以步卒追趕騎兵,這是極其愚蠢的做法。但是李錚卻就這麼做了。
看着遠去的匈奴殘兵和尾隨追擊的五百步卒,李錚則帶着同樣狼狽,但精氣神卻上了一個檔次的戰士,開始清理戰場。
補刀是必須的。
然後就是收攏馬匹。
匈奴人一人三騎,三千人就帶了九千匹戰馬。而這些戰馬,大多數都失落在了戰場上。這時候收攏起來,細細一數,竟然有四千多匹!
這算是一筆不小的橫財。
接着便是匈奴人屍體身上的兵器、盔甲。這些雖然李錚看不上眼,但可以收攏起來,作爲鍛造中心的原材。
兩個時辰之後,都快到下午的時候,戰場終於打掃完畢。
一千多具匈奴人的屍體全都被砍下頭顱,築成京觀。無頭的屍身則全都堆積起來,準備一把火燒掉。
同時,李錚也統計好了自己麾下軍隊的損傷程度。
五百精銳步卒,到現在,還能站起來的,只剩下一百五十人不到。已經確定死亡的,有兩百出頭。剩下的,都有輕重傷在身。輕傷的還好說,將養妥當還能上戰場,那些重傷失去了肢體、傷了臟腑的,要麼堅持不住,拖延一陣痛苦的死去,要麼就殘廢了。
只這一戰,就將李錚這一支軍隊幾乎完全打殘,其中的兇險程度,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後續的五百兵卒來的及時,李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沉重的坐在一堆雜草上,李錚面色有些蒼白。
心情低落,是因爲戰士的折損。他麾下算得上精銳的,統共才一千多人,現下一戰而沒近三百人,立刻就去了五六分之一!
臉色蒼白,因爲他自己也受傷了。
李錚雖強,但還沒強橫到離譜的程度。仍然是肉體凡胎,也會受傷。這一戰,他身上的創口,至少有五處。幸好都在肢體,他又精於武藝,能即時調整肌肉鎖住創口,否則早就失血過多昏過去了。
現下戰役完結,一身力氣忽然間去了十之八九。
將身上包紮了一通之後,不由自主的躺在草堆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幾騎沒受傷的青甲戰騎強打起精神,默默的守候在李錚身旁,保護着他的安全。
一陣馬蹄聲驚醒了李錚。
轟然翻身而起,發現已經天黑了。
看着身旁已經搖搖欲墜的幾騎青甲戰騎,李錚不由心下感動。擡起頭,順着聲音眺望,卻什麼也看不見。
草原的晚上,實在太黑了。
草丘上的戰士們,不論完好無損的還是受傷的,只要還能動,在聽到馬蹄聲之後,都默默的擎起了兵器,集結了起來。
“主公!主公可在?!主公可安好?!”
張山粗獷而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李錚渾身緊繃的肌肉不由一鬆,笑了,喝道:“本校尉在此!”
“太好了,主公!”
“主上沒事就好!”
隨着馬蹄聲漸進,首先印入眼簾的,就是白狼和張山二人。
他們身後,是列陣整整齊齊的戰狼和戰馬輕騎。
二人循着聲音,攀上了草丘,擡頭看見渾身都是乾涸污血的李錚,立刻拜倒在地:“主公(主上)!”
“快快起來!”
李錚將二人扶起,笑道:“怎樣?可截住了這支匈奴殘兵?!”
“幸不辱命!”
“好!”
李錚笑了。
在臨戰之前,李錚通過藍翔鳥給趙五發訊息的同時,也給白狼和張山發了消息。讓他們立刻擺脫羯人大軍,向李錚這邊靠攏。
有救援的意思,也有攔截的意思。
若是李錚戰事失利,他們就是另一支救援隊伍。若是李錚戰勝,他們的任務就是追擊殘兵。
而在戰事到了最後的關頭,李錚發現那匈奴人的逃遁方向竟然是北方,立刻就心裡樂開了花。
北方,正是白狼和張山所在的方位。
所以李錚纔會遣五百步卒窮追不捨,一方面是不想給匈奴人休整的時間,另一方面也打着與白狼張山夾擊匈奴殘兵的主意。
現下聽到二人口裡說出‘幸不辱命’,李錚立刻就笑開了。
“說說。”
“喏!”
張山白狼二人相視一眼,張山開口道:“主公,我等得了主公消息,不敢耽擱,以速度優勢立刻甩開了羯人大軍的追蹤,繞了一小圈,便往南而來。半路上,剛好迎面撞上。一番衝殺之後,擊破了匈奴殘兵,步卒的兄弟們也到了。經過圍追堵截,我們將所有的匈奴人都一網打盡,沒放跑一個!”
“好!可有俘虜?!”
“有十餘個!”
“把爲首的帶上來!”
隨着白狼的聲音,兩個兵卒便將俘虜拖了上來。
李錚定睛一看,果然是那爲首的匈奴青年。
“哼!”
匈奴青年冷哼一聲,掙扎着站了起來,面對李錚,毫不低頭。
他雖然衣衫襤褸,但氣度還是有的。
“漢將,本殿下今日敗在你的手裡,心服口服。”匈奴青年卻也不是一個不知事理的人,他在優勢兵力的情況下,被李錚擊敗,卻是無有怨言:“可敢告訴本殿下你的名字?!”
李錚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我乃涼州護羌校尉,李錚!”
“護羌校尉...”匈奴青年眉頭一皺:“既然是護羌校尉,你爲何到了草原上?!”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李錚收斂了笑容,道:“我看你也並非等閒之輩,希望接下來我的問題,你如實回答,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哼!”匈奴青年冷哼一聲:“我大匈奴從來沒有孬種,同樣,我大匈奴人只承認強者,你比我強,你問吧,我自不會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