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長滿雜草的道路往前,走上兩裡之後,孛緹果然看見了那處漢營。
趴在深草裡的孛緹手掌向兩旁一擴,手下士卒迅速往兩邊散去。
待士卒將這座漢營徹底圍住,孛緹從草叢裡站起身子,望着已是籠中之鳥的漢軍,囂張至極的大笑道:“漢人們都給我聽着,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投降,本將軍就饒你們一命。”
正琢磨事情的高順聞言臉色微變,鮮卑人悄無聲息的就包圍了他的營帳,而他居然沒有半點察覺。
如果來的是騎兵突襲的話,陷陣營很可能此刻已經遭到了滅營之災。
念及此處,高順黑起臉看了右邊的漢子一眼。
那漢子霎時間如喪考妣,一臉的悲慘神色。來這山腳下訓練兩個多月,這麼多天都平安無事的過了,偏偏在自個兒當值這天出了岔子。
高順行事素來威嚴,求饒都不好使,看來二十軍棍是沒得跑了。
漢子越想越是憋火,他不敢怒懟高順,便將怒火全部發泄在那些鮮卑人的身上,張口就是一通亂罵:“幹你孃的鮮卑人!有種你過來試試,老子不弄死你!”
孛緹對此嗤夷一聲,這樣的漢人他見過不少,嘴上叫囂得特別厲害,可實際上卻沒有半分本事。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現在投降就能活命,否則,本將軍就大開殺戒了。”孛緹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傲慢的說了起來。
шωш▪ тt kдn▪ ¢O 漢子聽不懂鮮卑語,但他瞅孛緹那表情就知道說的不是什麼好話,剛想再度大罵,高順卻先開口了,語氣鏗鏘沉穩,就像一面湛藍平靜的海,“鮮卑賊,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便是。”
孛緹打量了高順一眼,八尺長的身高,略顯魁梧之姿,面色剛毅,有淡淡的威嚴之相。
他不知道這個漢人哪來的底氣跟他叫板,憑區區七八百人就想擋下他的五千精銳士卒,這可能嗎?
孛緹想到這裡,不由露出個不屑的笑容,既然你想死,那本將軍就成全你。
手一揮,四周的鮮卑士卒喊殺急奔的朝着中央殺去。
結陣!圓!
伴隨着高順的一聲大吼,陷陣營士卒幾乎是慣性的站直身軀,然後迅速收攏在一起,圍成一個四層的圓陣,最外面的士卒半蹲身軀,將手中的盾牌往地上一砸,咣咣咣,咣咣咣!
第二層的士卒立馬上前一步,將手中盾牌嵌在第一層士卒的上面,第三層又接着嵌在第二層上面。
三層盾牌重疊在一起,嚴嚴實實的將漢軍士卒遮掩起來。
這一系列動作,只在頃刻間便完成就緒。
衝至面前的鮮卑士卒,拔刀就是一通亂砍。
乒乒鐺鐺的聲音,演奏着雜亂無序的樂章。
陷陣營所用的盾牌與普通的木盾不同,皆是由鐵器熔鍊打造,士卒沒有巨大的臂力很難將其舉起作戰。所以陷陣營的士卒個個皆是身軀魁梧之輩,年歲也都在三十至四十之間,這個時間段正是人類武力最爲巔峰的時期。
鮮卑士卒砍得起勁兒,卻沒注意到,從盾牌相契合的方形縫口中,有一杆杆正閃爍着寒芒的槍尖,瞄準了他們的腹部。
刺!
嗤~嗤嗤~
槍尖穿透了鮮卑人的腸肚。
收!
長槍撤回,被刺中身體的鮮卑士卒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傾,趴在盾牆上,然後身子慢慢往下滑去,癱倒在了地上,鮮血四流。
幾個回合過後,倒在地上的鮮卑人已有數百。餘下的士卒趕忙後撤,同這面收割人命的盾牆隔開兩丈距離,心虛的喊叫着,手中兵器揮舞,卻不敢再往前走上半步。
眼瞅着兒郎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孛緹的心情也從最開始的囂張狂妄,跌落至低谷深淵,最後只能無奈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他心中雖說滿是不甘,但眼前這個由漢軍所組成的鐵甲怪物,刀槍根本不傷其分毫,再打下去,死得也只會是鮮卑的兒郎。
鮮卑人一往回撤,身處陣中的高順就果斷下令:“變陣!疏!”
巨大的鐵甲立馬綻放開來,士卒們盾牌收起,槍尖一致對外。
此時的鮮卑人已經沒了作戰的心思,頭也不回,只顧的往後撤退。
想逃?
高順臉色一沉,再度喝道:“雁行,殺!”
此令一處,陷陣營士卒由守轉攻,迅速散開,如大雁張開雙翅,往鮮卑人那邊撲殺而去。
此時的陷陣營比起之前縮在一團時,更加兇猛,五六人就能結成一個小陣,時而攻時而守,鮮卑士卒慘遭完虐,難有還手之力。
孛緹甚至有一瞬間都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同人類進行戰鬥。陷陣營的士卒就像是發了狂的野獸,眼中泛着猩紅的血光,嗷嗷直叫,撲出利爪張開獠牙,發狠就往他們身上咬。
望着節節敗退的鮮卑士卒,孛緹面如死灰。
他知道,敗局已定。
做夢都沒想到,五千士卒居然被幾百人打成了這個狼狽模樣。
鮮卑人逃得遠了,陷陣營才又重新聚攏起來。
經此一戰,陷陣營將士一個個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當初他們被高順選中,不聲不響扔這山腳下訓練兩個多月。每天的訓練折磨得他們叫苦連天,一次又一次的透支着身體的體能。
如今,他們以零傷亡的代價,擊敗了數倍於己的鮮卑人,這種從心底涌出的狂喜和成就,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述說之一二。
都說呂字旗下,狼騎營第一。
這是以前大家公認的事情,可現在麼,陷陣營的士卒們覺得,呂字旗下,未必就該是狼騎營第一。
除此之外,他們看向高順的目光,也愈加敬畏起來。
起初,他們都不服從高順管教,屢屢挑釁滋事,但到最後,不管是刺頭,還是兵痞,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再後來,他們都漸漸明瞭,這個平日冷漠威嚴的男人,是有大本事的。
有人低聲問道:“統領,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高順不說話,順着鮮卑人撤退的方向摸索,在一處岔路口停下了腳步。
往北是陰山,往南是雲中郡。
地上踩踏過的足跡卻是往南。
“還不死心?”高順眉頭一沉。
“統領,我知道有條小道,可以在半道截住他們。”那個玩忽職守的漢子開口說道,順帶還嬉皮笑臉的問了一聲,可以不可以將功補過。
高順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要有本事抓住鮮卑將軍,那二十軍棍就給你免了。”
“好勒!”
漢子一個雀躍,趕緊同高順擊了一掌,臉上笑得稀爛,跟朵狗尾巴花似得。
黃昏之際,天色漸沉。
黃泥道上,孛緹走在最前,心中氣悶的窩着團火,臉色也已經陰沉了一下午。
上午同漢人一戰,折了近兩千士卒,卻連對面毛都沒薅着一根。
簡直就是恥辱!
要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非得被他人笑死了不可,以後還怎麼擡頭做人。
孛緹正鬱悶的時候,忽然聽見前方一聲大喝。
“鮮卑賊,山水有相逢,我們又見面了。”
望着前方道路中間的男人,孛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以爲是自己眼花出現了幻覺。
他剛想後撤,四周的陷陣營將士便顯出身形,將長槍架在盾上,齊齊喝道:“陷陣!陷陣!”
高順手一揮,陷陣營開始步步往前,漸漸合攏成一個戰圈。
陷陣之志誰可擋,敢叫八百困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