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張懿的責備,卡祁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隨意的坐在一張木質案桌上,面帶譏諷的哼道一聲:“張刺史,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五原、九原、成宜三個縣都已交到了你的手中,只差最後一個西安陽,整個幷州就算齊活了。可你答應我們的事情呢?莫說呂布戲策的頭顱,連他們的毛髮,我都沒見着一根,張刺史總該給我個交代纔是。”
“都說漢人重誠講信,以誠信立本。可如今,張刺史,你的誠意又在哪裡?”卡祁手指叩擊着桌面,笑容頗爲不屑。
自知理虧的張懿怒氣很快消散下去,繼而換上一副和善的面容,轉過身笑着說道:“卡祁將軍,那呂布兇猛,想要擒殺着實不易……”
不等張懿說完,卡祁就擺了擺手,不耐煩的從桌面跳下,嗤笑一聲:“罷了罷了,既然你殺不了呂布,那咱們的盟約就此作廢。下次戰場上遇見,你我各憑真本事鬥上一鬥,看你麾下的漢卒,擋不擋得住我鮮卑的鐵骨兒郎。”
卡祁作勢就走,張懿見狀,心裡‘咯噔’一跳,趕忙喊住卡祁,“將軍且慢。”
張懿的本事他自己心裡清楚,別看現在軍中將士都將他捧作鬼谷轉世,稱他是鮮卑人的剋星。可這其中的門道,他再也清楚不過,若真要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恐怕還沒開戰,張懿就已經奪路而逃。
好不容易纔將張仲扳倒,獲得軍中將士信任,可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況且韓悝最近也在催促張懿,快些結束這場戰爭,他好回去覆命。
幷州這個窮鄉僻壤,毫無油水的地方,韓悝是真不想再呆下去。
念此種種,張懿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只在剎那,便有了決定。
之前留着呂布,是因爲呂布的存在,會讓鮮卑人多少有幾分忌憚,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更何況呂布還殺了張懿最爲寵信的愛侄。
所以不管出於哪種打算,呂布都必須得死。
走到門口的卡祁回頭,黑色斗篷掩蓋下的嘴角悄然上揚,“怎麼,張刺史想通了?”
張懿沒有開口,只是沉着臉,起初帶着文士儒氣的臉龐,多了幾分陰寒。
大堂內一時間陷入了死水般的寂靜。
額爾,張懿才慢慢說道:“等我拿到西安陽,夜裡便將呂、戲二人頭顱,送於帳下。”
“好,爽快!”卡祁大笑着稱讚了一聲,隨後說道:“此事宜早不宜遲,若張刺史信得過我,那我們六天後就在西安陽西界的魚尾坡見面。到時,保管再送張刺史一份大禮。”
聽聞此話,張懿臉上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他自然知道卡祁所說的大禮是指什麼。
隨即,張懿伸出右掌,說了聲:“一言爲定。”
啪~
響亮的擊掌聲響徹了整個大堂。
卡祁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容,心情愉悅,一言爲定。
卡祁離開的第三天,留守九原的將士,抵達了成宜。
在這三天的時間裡,張懿一刻也沒閒着,爲了對付呂布,他同鄭嵩幾乎是絞盡腦汁,制定出不下十個穩妥的方案計劃。
就算要殺呂布,也必須名正言順才行,否則落下把柄,會讓人亂嚼舌頭。
得知九原的駐兵到了,張懿手頭一頓,將竹簡擱於一旁,招來門口的守衛,吩咐道:“去,將呂布叫來見我。”
爲防夜長夢多,誅殺呂布這件事,必須越早越好。
士卒領命而去。
張懿又差人叫來鄭嵩,兩人開始合謀佈局。
按照之前的計劃,只等呂布進來,張懿就會將堂門關上,再找個藉口與其爭吵。不管呂布動手與否,張懿都會將桌上的酒盞一扔。屆時,外面負責巡守的將士聽到動靜,必定會破門而入。
張懿只需給自己劃上一道血口,便能坐實呂布以下犯上的罪名。
到那時,呂布想不認都不行。
以下犯上,斬首亦不爲過。
若是膽敢反抗,外面的幾萬大軍可不是開玩笑的。呂布沒了狼騎營,插翅也別想逃出。
爲了防止呂布暴走,鄭嵩還特意調來了三千弩手。
將堂內的僕役盡數遣散出去,張懿獨自一人高坐堂中,面色悠然。
這個計劃,除了會有一點疼痛之外,幾乎萬無一失。
不過爲了除掉呂布,受點皮肉之苦,也不在話下。
現在萬事俱備,就差呂布來自投羅網了。
很快,派去傳喚呂布的士卒小跑了回來。
張懿左右張望一眼,卻並未發現呂布的身影,朝着那士卒就是一通大罵:“混賬東西,讓你去叫呂布來此,人呢?”
那士卒莫名的捱了一通罵,心中抱怨,卻也不敢頂嘴,如實回道:“回稟主帥,呂將軍病了,下不了牀。”
“什麼?病了?”張懿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滿臉的驚愕。
彷彿正有萬頭戰馬掠過他的心頭,想他一介文弱士人,都能扛住這邊塞氣候,呂布這種沙場萬人敵,居然也會病倒在牀?
張懿問向那士卒,“什麼病?”
“據說是夜間着了涼,患了風寒。”
張懿揮手讓那士卒退下,呂布不來,他所準備的計劃,就沒了意義。
至於呂布患病真假,張懿決定親自前去看看。
來到呂布帳中,兩個火盆裡的柴火燒得正旺。
昔日的飛將如今蜷縮在榻上,厚厚的兩牀棉被遮蓋住了他挺拔的身軀。
儘管如此,呂布依舊喊冷,打着哆嗦。
戲策上前向張懿作揖行了一禮,滿臉苦澀,並告訴張懿,呂布寒疾入髓,得尋名醫才能診治。
張懿聽聞後,當場幾乎掉下淚來。藉着擦拭眼角的機會,張懿再次打量了呂布一番,見呂布的確沒了往日的氣勢,他才徹底放下心來。
臨走之際,張懿滿臉悲愴,痛心疾首表示,一定會爲呂布尋得良醫,還請戲策好好照顧呂布的飲食起居。
回到縣內的塢堡,張懿喚來一名中年男人,將韓悝交給他的小瓷瓶,從懷裡摸了出來。
“烏七,這幾日你尋個機會,將這瓶裡的東西,下在呂布的湯藥中。”張懿將小瓶交到男人手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對於張懿派下的任務,男人從不多問,點了點頭,接過小瓶後,緩緩退了出去。
望着離開的背影,張懿摸着下巴,笑容陰森,“真病也好,假病也罷,吃了我這藥,保管藥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