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將就在眼前,我豈能在這裡倒下?
成廉硬撐着心頭的最後一口氣,將拄着的長槍往前面挪了挪,拖着右腿總算是邁了出去。
“嗤~”
一杆長槍輕而易舉的捅穿了成廉的身子,從背部貫穿了整個前胸,猩紅的血液順着明晃晃的槍尖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成廉整個人都僵了一下,然後緩緩的轉過頭,看着騎在馬背上的男人,眼神茫然,“是你?”
“是我。”男人的眼神陰冷,看向成廉的目光沒有絲毫憐憫。
清風徐徐,成廉的心如墜冰窖。
曾幾何時,吳充還是成廉最爲倚重的心腹,如今居然要死在他的手上,成廉如何也想不明白,問了聲:“爲什麼?”
吳充冷笑了起來,一改平日裡的阿諛奉承,“鮮卑人可以讓我執掌雲中郡,而你,可以麼?”
成廉聽到答案後,竟滿口血水的放肆大聲笑了起來,隨後一字一句的說着:“所以,你就做了鮮卑人的狗?”
這句話使得吳充大怒,手中長槍一抖,瞬間絞碎了成廉心臟。
成廉仰身翻倒在地,此時的他覺得自己的身子格外輕盈,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天邊的雲朵很白,就和幼年時所看到過的一樣。
…………
古禾村位於馬邑的西南面,位置偏遠,加之鮮卑人南侵,村中的青壯年很快就逃了個一乾二淨,僅留下十餘名年邁的孤寡老人。
宋憲和曹性破開重圍後,帶着剩餘的殘兵敗將逃到了此處,這也是事先和呂布約好碰面的地方。
傍晚時分,在衆人焦急的期盼中,總算是看到了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宋憲和曹性連忙上前,一左一右將呂布扶下馬背。
見到呂布臉上浮現出一絲蒼白,曹性很是擔憂的問了起來:“頭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呂布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我沒事,只是有些耗力過度,休息兩天就好。”
衆人聞言,緊繃的心頓時緩和了不少。
呂布休息片刻後,便將所有的人召集在了一起。
最起初的北廣校尉部將士近兩千人,現如今卻只剩下六百人不到,呂布的心頭也感到沉甸甸的。
呂布先將成廉遇害的消息轉告給了衆人,並告訴大家,吳充已經投靠了鮮卑人,是他親手殺死的成廉。
衆人得知這個消息後,又驚又怒,拍板大罵吳充是“沒有心肝的豬狗畜生”。
呂布本想去救出成廉的屍身,結果鮮卑士卒不斷上涌,再加上黃涼道的地形崎嶇,根本不適合騎乘作戰,呂布無奈之下,只能返身殺出重圍,若不是他勇猛難擋,恐怕如今也折在了裡面。
衆人罵了一通後,有人起身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如今我們僅剩五六百人,萬一鮮卑人尋來,我們該怎麼辦?”
此人這話一出,士卒們紛紛交頭接耳,引發了一陣不小的討論。
“將軍都死了,我們還能怎麼辦?”說話的是一名粗獷的漢子,現任百夫長一職。
隊伍中僅剩的最後一名軍司馬也開口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不如我們先選個新的頭領,等回到雁門關內,再由張老將軍定奪。”
“這個建議好,我贊成。”有人舉手表示同意。
“恩,我也贊成。”
“這個辦法好。”
建議迅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但另一個問題又接踵而來,該由誰來擔任這個新的頭領一職。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呂布,如果不是呂布手下的宋憲曹性帶他們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他們現在恐怕就已經和黃涼道的孤魂野鬼作了伴。
再加上呂布驍勇無雙,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選。
侯成魏木生等幾十人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呂布,他們與其他士卒不同,但凡參加過平峰口之役的人,對呂布都有着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
矯情拖沓從來都不是呂布的性格,衆望所歸之下,呂布點頭應了下來,瞬間贏得了士卒們的一片歡呼。
天空中一輪殘月高掛,冷幽幽的月光中透出一股悲涼。
呂布擡頭望了一眼天空,對圍着篝火抱團的將士們說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也已經人困馬乏,不如先行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議,鮮卑人一時半會兒應該也找不到這裡來。”
衆人領命,回了各自搭建好的營帳。
呂布又將曹性宋憲找來,讓他兩各帶二十人輪流巡夜,以防萬一。
曹性把軍中的人數做了個簡單統計,彙報給了呂布,軍司馬僅剩一人,軍侯還有三人,百夫長七人,士卒攏共五百三十八人。
呂布的眉頭輕皺,目前的形勢不容樂觀。曹性所彙報的這些士卒中還有不少的傷員,真正具備戰鬥力的,最多也就三百人,一旦碰到鮮卑人,就麻煩了。
寅時,營帳中的士卒們睡得正香,四周靜悄悄的一片,偶爾纔會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曹性張開嘴滿滿的打了個大呵欠,用手輕拍兩下嘴巴,朝跟在身後的一干士卒說道:“都給我打起精神,把眼睛放亮點。”
身後巡夜的士卒們齊齊應了一聲。
此時宋憲帶了一隊士卒過來,剛好跟曹性打了個碰面。
宋憲上前朝曹性說道:“該換我了,你下去休息吧。”
曹性本就睏意陣陣,也不跟宋憲客氣,哈欠連天的說着:“那這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睡了,可困死我了。”
宋憲點了點頭,示意曹性可以撤了。
曹性親自將手下士卒送回了各自帳篷,然後才準備回營。這是呂布教他的,人與人之間沒什麼不同,要想贏得別人的尊重與支持,首先要先學會把他人放在心上。
曹性的住處在最西邊,途徑呂布營帳的時候,曹性見到呂布的帳中居然還有亮光。
曹性心頭納悶兒不已,啃着手指暗自琢磨起來:頭兒這大晚上的不睡覺,難不成是在練什麼蓋世神功不成?
不行,我得瞅瞅,到時候學會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個宋蠻子。
曹性心裡這麼一想,頓時整個人精神抖擻,睡意全無。躡手躡腳的蹭到呂布的帳門處,曹性擡起手小心翼翼的掀開了一絲縫隙,隨後把眼睛湊了過去。
搖曳的燭光下,呂布正跪坐在一張簡易的木質案桌前,左手輕枕桌面,右手握着一卷竹簡,整個人聚精會神的看着,時不時還會深以爲然的點一點頭。
曹性卻如同撞鬼一般,嚇得趕緊揉了揉眼睛,那個曾將滿屋竹簡書籍付之一炬的男人,如今居然開始翻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