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下了堵陽,漢軍斬首兩萬餘衆。
朱儁給孫堅記下首功,又給帳下將軍在功勞簿上添了一筆。
捷報傳至洛陽,天子甚爲高興,再加上之前皇甫嵩將潁川之功歸到朱儁身上,劉宏大手一揮,直接封了朱儁西鄉侯,遷鎮賊中郎將。
封賞下來,一衆將軍個個喜笑顏開。
倒是呂布,朝廷好像不曉得他功勞一般,依舊當着雜號度遼將軍。
韓忠率着殘衆往南逃回宛城,得了封賞的朱儁近幾日滿面紅光,覺得不能辜負朝廷厚望,屁股在堵陽還未坐熱,就親率大軍趁勢而追,大有一口氣奪回宛城的洶涌氣勢。
宛城西北以外的十二三裡處,名爲夕陽聚。
朱儁選擇在此依山建營,東邊是寬闊源長的淯水,取水便捷,利於應對各種突發事故。
光武帝劉秀,就曾在此誅殺叛將鄧奉。
派出去探聽消息的斥候,於第三天將捕獲的情報傳入朱儁耳中。
張曼成死後,繼任渠帥之位的並非韓忠,而是一個名叫趙弘的傢伙。據說南陽這一帶的黃巾頭目裡,就屬他武藝最好。
趙弘脾性暴躁,常常仗着武藝去欺壓良善,又縱容手下士卒肆意劫掠,當地百姓恨極了他,然則在黃巾內部,卻是極得人心。
張曼成尚在的時候,還能壓他一壓。如今張曼成已死,他自然第一個蹦躂出來,得到其他頭目的一致推崇,成爲了新的渠帥。
得知漢軍駐紮夕陽聚,趙弘覺得是時候該他大顯神威了。二話不說點齊城內僅有的三千騎卒,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準備給漢軍來個下馬威,順帶替死去的張曼成報仇。
韓忠曉得漢軍厲害,苦口勸了趙弘許久,尤其是曾在卷城城頭血戰的那兩個猛人,更不是趙弘能夠應付得了。
偏偏自負武藝的趙弘頭鐵不信邪,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還笑韓忠怯弱膽小,說等他摘下那二人頭顱,看韓忠還有何好說。
噠噠噠的三千騎卒從宛城北門直奔夕陽聚而去。
好巧不巧,在臨近漢軍駐地時,趙弘碰見了出營放風的呂布。
他見眼前青年甲冑威武,胯下又是赤焰神駒,便認定其在漢軍營中地位不低,遂將長槍指向呂布,狂放笑道:“黃口小兒,見了你家趙爺爺,還不乖乖下馬受擒!”
什麼叫老壽星吃砒霜,趙弘就是典型例子。
兩人交手僅有一個碰面,還未看清呂布如何出手,趙弘就跟這個世界說了再見。
身後的士卒臉色驚駭,如同見鬼一般,黃巾軍中最厲害的新渠帥居然一瞬就被擊殺下馬,這是他們如何也想不到的,眼前這個臉色冷淡的青年還是人類嗎?
不等呂布下令進攻,他們就主動作鳥獸四散,留下趙弘的屍體光溜溜躺在那裡,顯得頗爲滑稽。
把趙弘屍體帶回,諸將在得知此人就是蛾賊新任的渠帥之後,心中又是一通嫉妒眼紅。
出門放風溜達都能撿個送上門的渠帥,呂布這人品簡直也忒無敵了點。
逃回宛城的騎卒將趙弘被殺的事情告知諸位頭領,聞知趙弘僅有一合就遭擊殺,諸人大驚不已,心中惶惶寢食難安,不知還有誰能與之一戰。
國不可一日無君,城也不能一日無主。
韓忠被選作了新的渠帥,他自知不是漢軍對手,便讓人去同朱儁乞降,只要能饒過他們性命,他們願意將宛城奉上,拱手而降。
或許是近來太過順風順水,朱儁心裡有些膨脹起來,完全忘記了當初被黃巾軍攆着打的日子。
秦頡和呂布皆認可納降,朱儁卻不以爲然,還引經據典說了一大堆道理。
他告知諸人,當初在秦末的時候,人民沒有穩定的君主,所以才以賞附來勸降。現在海內一統,只有蛾賊造反,納降他們不能使人心向善,只有討伐他們才足以懲惡。現在如果接受他們的投降,那就是滋長他們造反的意念,給他們‘有利就進戰,不利就乞降’的想法,這是縱敵長寇的策略,不是良計。
諸將點頭,以爲朱儁說得在理。
呂布卻是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真想問問這位西鄉侯是不是腦子進水,明明能夠不費一兵一卒收回宛城,卻非要固執的弄得血流成河才肯罷休。
得知朱儁不肯納降,韓忠決定據城以守,並將此事轉告麾下士卒。
原本還心存僥倖的士卒聽聞之後,既然漢軍不肯納降他們,那就乾脆破罐子破摔,死守宛城,拼死一搏。
漢軍連續強攻十餘天,宛城沒能攻破,反倒還折了不少人馬。
朱儁氣惱無比,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暫時同宛城裡的蛾賊對峙起來。
此時呂布麾下的騎卒不少人出現了異樣,渾身燥熱,嘔吐腹瀉,喊着頭痛乏力,上不得戰馬。
呂布上報,諸位將軍卻並未放在心上,說這是水土不服,修養數日習慣就好。
正當朱儁躊躇萬分之際,荊州刺史徐璆收拾完襄陽、長沙、武陵等地的蛾賊,率軍前來同朱儁匯合。
有了這萬餘人馬的注入,朱儁霎時實力大增,又有了新的想法。
他令士卒圍住城池,於西南面築造土山,對城內鳴鼓吶喊,擺出進攻姿態。
城內黃巾果然中計,全都趕到西南應敵。而朱儁則自率精兵五千,強攻東北,將士奮勇登城,於城頭激戰三個時辰,只差一點,就能奪城而入。
計劃垂敗,朱儁作了深刻反思,很快就明白了這其中道理。
宛城外圍堅固,城內蛾賊求降不得,所以他們殊死戰鬥。
萬人一心,尚不可當,何況是近十萬之衆!
強攻難成,爲何不開道口子放他們逃走呢?
燭火在朱儁的眼中跳動,當夜,他召來諸位將軍,定下新的作戰計劃。
翌日清晨,朱儁將南邊城門的士卒撤往北邊,作勢要再一次進行強攻。
交戰這麼多天,城內的蛾賊早已是心驚膽戰,如今有條生路擺在面前,哪還會有其他顧慮,慫恿着韓忠往南邊突圍。
再固守宛城,前來圍城的官軍就會越來越多,到那時想走也走不了。
韓忠當機立斷,於巳時率着數萬黃巾士卒從南邊出城。結果沒料想的是,出城還未走至半里,便聽得後方鼓聲震天,漢軍士卒蜂擁殺至。
出了城的黃巾軍哪還有拼死一戰的決心,各自都想着活命,四散而逃。
中計了!
韓忠憤恨咬牙,心裡受不了這刺激,胸悶氣短之下,張口吐出一口濃血,栽落馬背。
埋伏於前方的呂布聽得動靜,翻身上馬,身後騎卒僅有千餘。
麾下帶來的兩千騎,如今已有近半的士卒,開始‘水土不服’。
眼前視線變得有些恍惚,上馬後的呂布發現周圍景象也漸漸模糊起來。他甩了甩腦袋,不知爲何,手裡的畫戟竟變得沉重無比,幾乎快要拿握不住。
“頭兒,你怎麼了?”發現呂布似是不太對勁,曹性急忙上前,語氣裡滿是擔憂。
“沒事。”
呂布搖頭,嚥着發燥的喉嚨,示意不必擔心。
然則還未拖到他發號施令,便覺得眼前一黑,身軀不受控制的從馬背直挺墜下,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