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聞呂將軍神勇蓋世,將北方鮮卑人打得膽戰心驚。昨日更是於城下連斬叛軍六將,威震關中。但今日怎麼在市集裡,同這些小兵小將鬧騰起來。”
司馬防瞅了眼地上滾爬的衙役,還有被揍成豬腦袋的長安市丞,口中略微帶了些責問語氣。就算許郵出了過錯,也該是由他京兆尹來懲處,至少輪不到呂布動手替他清理門戶。
再說了,這許郵一向恭謹聽話,不像是會主動招惹是非的人,所以司馬防以爲是呂布閒得無聊,率先挑起的事端。
世家大族對這種仗着功勳而爬起來的邊塞武夫,大抵都沒有過多的好感。
“這件事情,最好先問問您的兩位屬官。一個要殺我,一個要拿我,尤其是這位京輔都尉,還將本將軍定罪爲兇盜惡匪,甚至是殺人重犯。若不是呂某懂些毛皮武藝,恐怕倒在地上痛苦叫喚的就是我了。”
呂布冷笑一聲,倘若司馬防有意包庇屬下許、陶二人,他不介意把事情鬧得更大些,最好將皇甫嵩、董卓等人也通通招來。
論起官職,呂布的度遼將軍銀印青綬,秩二千石,比起京兆尹,也矮不了多少。
司馬防聽呂布這口氣,便知道禍事全是身後兩個不長眼的傢伙捅出來的,回頭看着屬下兩人,壓低起橫挑的眉峰,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這……”
兩人唯唯諾諾,這回算是踢到了真的鐵板,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兩要早知道呂布身份,打死也不會來惹這樽活閻王。
“還不如實招來!”
司馬防見到這二人的軟怯模樣,氣就更是不打一處來。如果此事鬧大,他妥妥的會背上一個治下不嚴的名聲,這對將來入朝爲官的仕途可是大有影響。
“誒,使君不必急躁,問問這些市集百姓,不就知道這兩位的‘輝煌’業績了?”呂布勸說起司馬防,此刻的他神情悠閒,倒是顯得悠哉無比。
本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但這兩個傢伙卻偏偏要往獨木橋上橫插一腳,那我就只好也毀了你們的陽關道。
牆倒衆人推,鼓破萬人捶。
有了呂布在這坐鎮撐腰,市集的百姓很快就七嘴八舌的將這二人平日的搜刮剝奪和作威作福,敘說得淋漓盡致。
司馬防聽完,氣得臉色潮紅的怒罵了一聲:“混賬!”
撲通~撲通~
先後兩聲,許郵和陶擺接連跪倒地上,連忙磕頭認錯起來,嘴裡一個勁兒的喊着:“卑職知錯,萬望使君寬恕饒命!饒命!”
司馬防冷哼一聲,“犯下如此大罪,居然還有臉奢求寬恕,本官豈能饒你二人!”
這畢竟是官家的事情,再者說司馬防的態度已然到了,況且司馬朗還曾幫助過呂布一回。於公於私,呂布都不想讓這位京兆尹當衆下不來臺,遂又說道:“使君,市集人多口雜,此事關乎朝廷聲威,還是暫先帶回府衙,慢慢再審吧。”
呂布給了司馬防一個臺階,可這位京兆尹似乎並沒有借坡下驢的意思。他望向市集中百姓們投來的殷切眼神,果斷拒絕了呂布提議,義正言辭道:“沒什麼好避嫌的,做錯了事情,就應該受到懲處。今天就當着所有百姓的面,來公開審理此二人的罪行。”
司馬防說做就做,就地擺案設堂,不過坐審的並不是他這位京兆尹,而是旁邊的那個年輕人,鄭地的縣令杜畿。
杜畿在案前落座,驚堂木一拍,提審許家父子與京輔都尉陶擺。
在三人跪於地面後,杜畿也不囉嗦,直接傳喚作證的百姓,以及魏木生等幾名當事人。待他分析完事情經過,很快就開始給三人定罪。
一條條罪狀從杜畿口中吐出,剛開始許家父子還抵死不認,到後來人證物證俱在,便由不得他父子抵賴。
最後杜畿做出如下判決:
許家父子橫行市集,蓄養地痞強徵暴斂,欺壓良善,致使商旅百姓怨聲載道,今又意圖殺害要職將軍,其罪當誅。但感念朝廷仁德,減罪一等,沒收其全部家產,並將父子二人充軍邊塞,以儆效尤。
而京輔都尉陶擺爲虎作倀,不分青紅皁白是非曲直,就欲拿人問審,定玩忽職守罪,罷職免官發配入伍。
僅僅兩炷香的功夫,杜畿就將這樁案件處理得妥妥當當。
宣佈完判決處理的結果,杜畿起身,拱手問向旁聽的京兆尹:“使君,不知對下官此番宣判,可否滿意。”
司馬防心中暗自點頭,卻也沒有明確回答,而是側身問向那些合圍四周的百姓:“諸位大漢的子民,汝等滿意否?”
“滿意!滿意!”周遭的百姓們接二連三回答起來。
“下回再有此類害羣之馬,只需報與本官。不管其身份高低貴賤,本官勢必除之!”司馬防慷慨陳詞,說得擲地有聲。
“使君英明!使君英明!”
聽完這番話的百姓們興奮激動的大聲高呼,這不僅使得朝廷的名聲在百姓心裡好了不少,更是使得司馬防的形象名聲在民間大漲。
呂布聽着百姓們的歡呼,臉上沒有太大的喜悅可言,心中悵然嘆了口氣:能夠混跡於官場多年的,果然沒有一個是城府平平之輩。
忙活半天,卻給司馬防做了衣裳,助他揚名立威。
今後官場上要學的,還有很多。
他呀,還是太年輕了。
不過這個叫杜畿的年輕人,斷案神速,倒是個執掌司法的良選之才。
呂布記下杜畿樣貌,悄悄留了個心眼。
司馬防領着人走後不久,沒了熱鬧瞧的百姓們也很快散了開來。
賣柴的男人走至呂布近前,先向呂布通了姓名,隨後帶有敬畏的感激道:“多謝將軍仗義出手,若非有老母幼兒在家,恨不能立馬追隨將軍。此等恩情,唯有將來所以報之。”
“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太過掛懷。”
呂布淡然說罷,又逛上小會兒,便回了城內住處。
他寫好家書,在竹簡裡小心翼翼的裹上新買的木釵和鈴鐺,讓人一併寄回五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