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一根細柴枝,小傢伙蹣跚腳步,往那炭盆靠近。
“小鈴鐺,不能玩火喲!小孩子玩火,晚上會尿牀。”呂布笑着搖頭,將女兒拉回身旁。
“將軍可曾聽說過章家?”戲策輕聲說着,躍動的火苗在他雙眸裡噼裡啪啦。
正用手指逗着女兒的呂布狐疑問道:“是太原的那個章家麼?”
戲策點頭,緩緩說了起來:“小鈴鐺滿週歲的那天,章豐來找過我,說是要置購兩千匹戰馬。”
“章家要那麼多戰馬乾什麼?”呂布眉頭微皺,兩千匹戰馬,足以組建一個精銳的騎兵營了。
世家豪門招募有護衛僕從,來安家護府,這不稀奇。但從來沒聽所過,有哪個家族會給自己配備一個騎兵營,這明顯是想搞事情啊!
“將軍,這些戰馬並非章家想要,而是咱們的幷州刺史。他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風聲,可又拉不下臉面來求,就唆使章家前來探聽。”
在章豐離開五原之後,戲策就差人跟着去暗查一番,沒多久便有了回信,站在章家背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幷州的刺史丁原。
大漢十三州,除去洛陽所屬的司隸,其餘十二州皆派有刺史。
最初的時候,刺史的職責僅僅只是巡行諸郡,並不得干預地方政務,以六條詔書糾察不法。
所謂的六條詔書即是:其一,強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強凌弱,以衆暴寡;其二,二千石不奉詔書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詔守利,侵漁百姓,聚斂爲奸;其三,二千石不恤疑獄,風厲殺人,怒則任刑,喜則淫賞,煩擾刻暴,剝截黎元,爲百姓所疾,山崩石裂,訞祥訛言;其四,二千石選署不平,苟阿所愛,蔽賢寵頑;其五,二千石子弟恃怙榮勢,請託所監;其六,二千石違公下比,阿附豪強,通行貨賂,割損正令也。
刺史職位在郡守、都尉之下,俸祿僅有六百石,品級雖然較低,卻可以糾劾比自身品級要高的官員。而且刺史奏聞的摺子不必經三公委派掾吏按驗,可以直接面呈天子。
正因如此,各地的郡守、縣令官員爲之忌憚,爭相巴結,甚至有的地方官員因得罪刺史,而解印棄官。
近幾十年裡,刺史的權力得以不斷加強,俸祿也提升至與郡守相同的兩千石。
丁原在幷州任職的兩年時間,拉攏了半數以上的豪族望門,比起上一任的張懿,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有種極爲強烈的預感,將來在我和丁原之間,只會存有一個。”聽得戲策說完,呂布眉宇間的凝重之色更甚。
丁原想在幷州當封疆大吏,早晚會將手伸到軍營裡來。而呂布,在南陽重獲新生之後,就定下目標,要使幷州之內,再無人能凌駕於他之上。
兩人都不退讓,勢必會有一場關於決定誰纔是幷州之主的戰爭打響。
“那將軍以爲,留下來的會是誰呢?”戲策摸了摸下巴,投來的目光玩味十足。
“自然是我。”
和女兒拍着巴掌的呂布說得風輕雲淡,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故作自信的強調。
戲策愣了一下,連郭嘉也看了過來,狐眸微斂。
莽夫身上有了梟雄氣。
雖不明顯,但的的確確是存在了。
寒冬臘月的季節裡,戲策臉上露出春風拂柳的笑容。
那顆種子,終於發了芽。
…………
郡守府。
五原郡守嚴信跪坐於案桌之前,提筆揮墨,處理着近兩日的地方政務。
從他緊皺不舒的眉宇來看,顯然遇到的煩心事情不少。
自打羌人遷來以後,大事小事一籮筐,裡裡外外忙得焦頭爛額。
羌人治羌本是件好事,但羌人不熟漢法,縣內又有少數漢民居住,往往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鬧得滿城風雨。
好在有長史逢紀從中調和,才使得一次次的矛盾,得以平緩下來。
不僅如此,五原東邊相鄰朔方郡的南匈奴,近些時日頻頻擾亂滋事。一切皆因爲當初匈奴使節死在了東羌的祭天禮上,得知此事的左賢王須卜骨都侯自然咽不下這口氣,要對東羌人進行打擊報復。
除此之外,五原郡今年的收成也不算好。百姓們雖不至於餓死,卻也基本處於吃不飽飯的狀態,這讓他這郡守當的也是愁苦不已。
“四哥,還在忙呢?”
府堂外邊,呂布抱着小玲綺邁過門檻,走入堂中。
見到呂布前來拜訪,嚴信呼了口濁氣,暫將手中事務擱置一邊,目光看向呂布調侃起來:“怎麼,我家小妹捨得放你出來了?”
如果說呂布最聽得進去誰的話,第一肯定是嚴薇,第二纔是戲策。如今嘛,可能還得加上個一歲半的呂綺玲。
堂堂塞北飛將,居然被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給吃得死死的,倒也是一樁趣事。
“小鈴鐺,有些時日沒見,又長高了不少啊!來,讓舅父抱抱。”嚴信伸出手去,小傢伙顯然認得嚴信,乖巧的張開小手,任由嚴信將她從阿爹的懷中抱過。
“四哥,看你愁容不展,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情?”坐下之後,呂布詢問起來。
提起這個,嚴信嘆了口氣,既是一家人,他也沒必要隱瞞呂布,出聲說着:“還不是那幫匈奴人給鬧的,這兩個月,總是在郡邊尋釁,已經傷了不少的羌人和漢人。”
嚴信對此是一忍再忍,畢竟好不容易纔趕走了鮮卑人,五原現在需要的是和平安寧,而不是重啓戰亂。
呂布能夠返回幷州,也是因爲匈奴的局勢動盪,朝廷才遣他回來坐鎮。
“四哥,我知道你是不想挑起漢、匈之間的戰爭,但有些事情縱容不得。”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越是縱容,只會讓匈奴人更加的得寸進尺。
百餘年前,匈奴人分裂,其中一部分不遠千里的南遷至此,投靠大漢,以求庇佑。當時的朝廷大氣,直接將朔方郡借給他們棲身,並每年給予糧草物資,供養着他們。
而如今呢,這幫匈奴人是真把朔方郡,當成了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過幾天我就去朔方郡走走,不說能夠平定內亂,起碼也要讓他們知道,是在誰的地盤撒野。”
不愛住,就收拾鋪蓋給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