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的大門,緩緩打開。
何氏走在最前,左手牽着皇兒,右手邊的張讓面容悲慼,見到殿外羣臣,悲聲呼道:“諸位朝卿,陛下~殯天了!”
百官聽得這個消息,面容瞬間變得悲痛萬分,就在殿前哭號起來。
個別的老臣更是以頭搶地,肝腸寸斷:“陛下,陛下啊,您怎麼就先老臣一步而去了呢,陛下……”
當然,這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在故作姿態,硬生生的擠出幾滴眼淚,他們最爲關心的,還是繼承人的問題。
“陛下口諭,皇子劉辯寬宏仁厚,深得朕心,可繼大寶,望諸卿輔佐,以開盛世。”宣旨本該是張讓等常侍的工作,然則,皇后何氏卻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皇后開口,可信度無疑大了許多。
何進雖爲大將軍,膽兒卻挺小,但何氏不一樣,她素來是個極爲膽大的女人。昔年爲了登上後位,她可以讓人構陷宋皇后巫蠱;之前爲了兒子,她鳩殺王美人,如今同樣爲了兒子,她一樣可以篡改天子遺命。
深處後宮多年,後宮爭鬥的殘酷,何氏再也清楚不過,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所以,她要爲兒子鋪好未來的路,助他登上帝位,保何氏一門榮耀。
何進不敢做的事情,那就她來。
何進本還在揣摩該如何是好,此時聽到這話,頓時也有了主心骨,挺着矮胖的身軀上前,確定了何氏的發言:“沒錯,本將軍聽得清楚,陛下遺詔,令皇子劉辯即位。”
“皇后,大將軍,陛下不是這般說的!陛下分明是讓……”蹇碩急了,他一心想撈個扶龍之功,日後好呼風喚雨,只是如何也沒想到皇后等人竟敢公然篡改天子遺詔。
“嗯?”
何氏鳳眼睜開,剜了蹇碩一眼。
被何氏這麼一瞪,蹇碩頓時沒了底氣,只能求助的看向張讓。
蹇碩不識時務,張讓卻不會同他一樣犯傻,形勢比人強,即便此時說出了真相,又能如何?
宮中的衛士,以及羽林、虎賁兩處禁軍,皆已被何進掌控,只要他說句話,這裡的人,一個都別想活着出去。
識時務者爲俊傑,張讓即使再不願,也只能暫時屈服,面向百官高聲說着:“陛下遺詔,皇子劉辯寬厚仁和,着令其爲儲君,繼承帝位。”
說罷,張讓轉過身子,率先匍匐在地,朝着劉辯大聲呼着:“老奴張讓,參拜陛下。”
這老閹宦,真是雞賊狡詐!
百官心中早已將張讓唾罵萬遍,卻也跟着紛紛跪拜下去,口中齊呼:“臣等參拜陛下。”
自此,大局已定。
呂府之中,嚴薇脫離險境,母子得以平安。
但新的問題,很快又接踵而至。
穩婆用溫水給兩位小公子洗淨身子,隨後用襁褓裹好。然則令人驚奇的是,後出生的二公子,竟然不會哭泣。
縱使她們輕拍輕掐,小傢伙都是不吱一聲,只是瞪着烏黑髮溜的眼珠,望着上方。
這可把穩婆們給嚇壞了。
孩子生下來不會哭,這是不詳的事情。她們管這叫‘悶生子’,如若降世,將來定會給家中招禍,只有丟掉或者溺死,方可保一家平安。
嚴薇得知此事,如何也不同意此等做法。
不管是小鈴鐺,還是這兩個新降生的孩子,都是從她這當娘身上掉下的心頭肉,她如何能做出那種事來。
嚴薇叫來管事,令他發些賞錢,打發走接生的穩婆。
隨後,嚴薇將兩個孩子抱起,放在身旁左右。
一個在那兒哭得稀里嘩啦,一個靜悄悄的如似睡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她這個當孃的,心中也是高興,略微慘白的臉頰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大兒子的名字,呂布很早之前就已經想好,取名爲‘篆’,意爲多讀書,學習更多的知識。
至於二兒子,恐怕呂布自個兒都沒想到,嚴薇會給他生下一對孿生孩子,也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呂布沒在,嚴薇便自作了主張,給小兒子取名爲‘驍’,希望今後可以像他父親一樣,驍勇善戰。
兩個孩子,一文一武。
小鈴鐺這時候也跑了進來,衝到孃親榻前。
望着活潑可愛的女兒,嚴薇伸手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痕,心疼的說着:“是誰欺負我們家的小鈴鐺了?”
“孃親……”
小鈴鐺泫然欲泣的喊了一聲,幾乎又要哭出聲來。
嚴薇捧着小鈴鐺的臉蛋兒,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笑着說道:“以後,你可不能再哭鼻子囉。因爲呀,你是姐姐,要保護好你的兩個弟弟,知道嗎?”
小鈴鐺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在榻邊努力的墊起腳尖。
看着那兩個已經睡着的小不點,小鈴鐺忽地破涕爲笑,粉嫩臉蛋兒上露出的酒窩,同她孃親如出一轍。
她似是極爲滿意的言語了一聲,帶着些許的驕傲:“我是姐姐。”
未久,管事候在屋外,讓婢女呈進來幾幅絹布。
嚴薇展開其中一卷,上面畫有許許多多的奇怪圖形。
管事在外稟道:“夫人,這是那位醫郎讓我交由您的。他說夫人此番生育之後,極有可能會落下病根。這是他研究出來的禽戲,共有五套,說是等夫人身子恢復以後,每天練上一遍,可保夫人舒筋活血,祛除頑疾。”
倒是個有心人。
對於這位關鍵時刻從天而降的聖手醫郎,嚴薇心懷感激,此人不僅救了她的性命,更是救下了呂家的血脈傳承。
這份恩情,如何也是還不了的。
嚴薇命人將絹布收好,輕聲問着:“他人呢?”
管事答:“已經走了。”
“那你可知他的名諱?”
“他沒說,也謝絕了府中的賞錢。”
嚴薇得知醫郎走後,臉上微微露出些許懊惱,早知如此,她就該早些當面謝謝這位神醫恩人才是。
如此重恩,何以爲報。
…………
右北平,這裡曾是叛賊張舉的據點。
漫天的星辰下,當那顆帝王星劃過天際,就註定了這一夜之間,將會天翻地覆。
坐在土坡上的白狐少年高唱‘大風起’,用手肘捅了捅背靠着的瘦弱青年,嬉皮笑臉:“戲志才,該你登臺了。”
“彼此彼此。”
青年文士笑着迴應一聲,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隨後,他招來身後幾乎形影不離的護衛,吩咐於他:“陳衛,你速去遼北找尋將軍,讓他別再管張舉死活,迅速回來右北平,同我匯合。”
熬了這麼些年,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